李汝和林秀娜騎著自行車帶我和朱艷萍去賣自行車,她們說在校園里沒有自行車非常不方便,主要是校園太大了。
這些自行車都是畢業的同學留下的,我花了100元挑了一輛半新舊的,朱艷萍花了50元挑了一輛最破爛的,說這樣的自行車扔在哪都不用鎖,省事。
然后我們又去挑了一臺半新舊的帶收音的盒式錄音機,主要是想學英語。
等我們挑完了一些必需品外已經七點十分了,講座八點開始。
我們一人騎著一輛自行車往辦公樓去,路過圖書館前的草地時,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一陣陣歌聲,很快就看到有不少的人坐在那里彈吉它,三三兩兩的,都唱著一些校園民謠和當時流行的歌曲。
我們不由得放慢了車速,我們聽到了一個很有磁性的男聲在自彈自唱一首我從來沒有聽過的歌,旋律很熟悉,有點《同桌的你》的味道。
“這些都是草坪歌手。”李汝看到我用雙腳撐住了自行車停下聽,她也停了下來,對我說到,“他們不一定都是北大的學生,都是一些有些愛好的人,有其他學校的,也有社會上的青年。”
“你怎么知道?”
李汝笑了笑:“我以前經常來這里聽歌,我和麗娜都是26中的,以前26中叫匯文中學,她是一所教會中學,歷史比北大還要悠久,有一次校史教育,讓我們看五四運動的紀錄片,我看到游行隊伍中前一個是匯文大學,緊跟著的就是北京大學,當時我就動了心,一心想考北大,偶爾也會騎車來這里看看,聽到了這里歌聲,便喜歡上了。”
李汝說的表情平靜,好像進北大就像是件順理成章、輕而易舉的事情。
這就是北京孩子的優勢。
我們班有50個人,男女對半,可是有一半是北京人,他們進北大的機率就占了全國所有省市的一半。
林麗娜和朱艷萍往前騎了十多米,看到我們停了下來,也轉過了車頭,又騎了過來。
“怎么,改主意了?”
“沒呢,歌每天都能聽到,講座的機會只有今晚,還是先去聽講座吧。”李汝說道。
我盡管很想加入他們,但我知道那點三腳貓的琴藝騙騙像莫自偉那樣的半桶水還行,想騙這些高手,是自討沒趣,自取其辱。
“走吧。”我縮起了雙腳,放到了腳踏板上,正準備走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我的身后叫我的名字。
“秦小琴——”
回頭,看到了宋逸飛和他大哥騎著自行車追上來了。
糟糕!我用手拍了一下腦門,到學校緊張而又新鮮的生活讓我把去學校找他們的約定忘記得一干二凈!
“有老鄉來找我了。你們去聽講座吧,我不去了。”我連忙停了下來讓她們先去。
“不會吧?這個作家很有名的,他也是我們北大的學生。”李汝她們也停了下來,好奇的看著宋逸飛和他大哥。
我連忙給他們介紹。
“這是我的高中同學宋逸飛,這是宋大哥,李汝、林麗娜、朱艷萍,我們都是一個寢室的。”
李汝她們對著宋逸飛和大哥點頭微笑后便說:“你們聊,我們聽講座去了。”
三人騎車走了。
“寢室不準男生進入,我們到草坪上坐一會吧。”我把自行車支在了路邊。
“不坐了。我們是過來看看你是否適應,看來你挺適應的,還跟同學交上了朋友,我也就放心了。”宋逸飛的大哥說到,“我都說了,小琴是個聰明人,肯定能搞得定,可逸飛還是不放心,一定要過來看看。”
“你們學校離我們學校遠嗎?”我問道。
“挺近的,騎車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宋逸飛說道。
“走,我帶你去看我們的宿舍樓和教學樓。然后去你們學校,這樣我有事也能找到你。”我興奮的說道,很想帶他們參觀一下我們學校,可惜我也是只知道這幾個地方。
“不用了。天這么黑,我們去看你們宿舍的位置就行了。等星期天我再過來帶你去參觀我們學校。”宋逸飛連忙制止,他也是一臉的興奮,是那種對向往已久的大學生活的期盼與興奮。
“這里還有唱歌的?”
這時有一個女生唱了起來,離路邊有點遠,聲音很飄浮,聽的不是很確切。
“都是一些草坪歌手。”我推卻了自行車,“走吧,去看我們的宿舍樓。”
我們三人都騎上了車,往宿舍樓方向騎去。
“大哥,你住在哪里?”我問道。
“我住在逸飛他們學校的招待所。”
“你帶的錢夠嗎?”
“還行。”
“如果不夠可以從我這里拿一些,我還沒有存上。打算明天去存呢。”我說道。
“不用了,你帶著這么多錢一定要小心一些,明天一定要存上。”大哥吩咐道。
“知道了。”我按了剎車,車速減緩了下來,然后用腳地支地,“那就是我們宿舍。”
宋逸飛的大哥借著路燈看了一眼手上的時間:“還不到八點,我們去未名湖邊走走吧。”看來大哥對未名湖向往已久。
“我的同事有一張在未名湖邊照的照片,神氣極了,其實美的不是那風景和風景里的人,卻是它的名氣,這是多少有志之士的向往呀!”
大哥心中的夢想并未破滅。
“我的理想不是做一個醫生,可是,在當時只有一個保送上醫學院的指標,唉,你們這代人真幸福!”大哥騎上了車,我和宋逸飛對看了一眼,趕緊跟上。
“大哥,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詩人。”大哥直接回答。
“啊?”我頗為吃驚,沒想到大哥的理想居然是要做一名詩人,可他現在卻是一名整天要面對支離破碎的人體的外科醫生,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我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過。現在真的只是一個夢想了。”大哥感慨。
未名湖離圖書館很近,我們很快看到湖水反射出的波光。我們把自行車支在柳樹之下,開始步行。
這里依然是熱鬧的地方,三三兩兩的人群,或逗留,或行走,欣賞著湖畔的美景,山嵐疊翠,亭臺樓閣,蒼松翠柏中掩映著各種古建筑,景色非常美麗。
我和宋逸飛跟在大哥的后面。
我的心情是噪動的,根本無法靜下來欣賞她的美麗,更是無法融入她的胸懷。
在我的眼里,只看到了古塔、湖水,垂柳、松柏和三三兩兩的人流。
我知道我需要時間沉淀。
可大哥他不需要。
他貪婪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恨不得能把這里美景刻在記憶中,成為他夢想的一部分。
“大哥,明天白天再過來看吧。”我對大哥說道,此時的燈光幽暗,看不清兩米這之外的東西,“白天我們還可能拍照。明天我們可以租臺相機。”
“再看看,再看看。”大哥已經顧不上我們了。
這時我們看到了一塊橫臥的花崗石,像是個墓碑。我嚇了一跳,趕緊握住宋逸飛的手,走近一看,看到中間刻著一行大字:埃德加斯諾之墓,上面是一行小字,中國人民的美國朋友,下面落款是葉劍英1977年X月X日。
“大哥,我們在下面等你。”我拉著宋逸飛往下走,盡管斯諾是外國人,是我們的朋友,但在這樣的幽靜的夜晚,去看一個人墓碑,我還是非常的害怕。
“沒事,我跟你們一起下去。明天再來吧。”大哥聽到我的聲音的顫音,“我明天一個人過來就好了,你們不用陪我的。”
大哥倒是挺體貼人的。
我松了一口氣,放開了宋逸飛的手,可他卻反抓住了我的手,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閃著亮光的眼睛,便任由他握著了。
我們又走了一會,看到時間不早了,宋逸飛和大哥告辭了,我也回到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