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怪人變俗人
我哥籌齊了八十萬,打算跟我們一起去北京,因為當時只有一個銀行,最早分出來的是農行,不過還沒有分,更沒有通存通兌這回事,大部分的錢的流通都是通過郵局匯款,或是轉賬,但手續非常繁雜,沒有十天半月的到不了賬,于是大家都喜歡現金交易,經常有人幾十萬幾百萬的拿著跑,也有人在路上出了不少的事情,大家都喜歡互相交流經驗,都說若是要帶大筆現金出門,千萬別裝出老板樣,拿個密碼箱,西裝革履的,那一定會被小偷大偷們盯上,越不顯眼越好,很多人是把錢裝進編織帶,外面放些舊衣物,上車的時候隨便一扔,這樣反而安全。
我哥就把錢放進了編織袋,我不同意,我說:“你看我們這個樣了像是拿編織袋的人嗎?還不如放進旅行包,就扮著學生樣好了,這樣還自然一些。”
我哥同意了。
我們把錢分成兩袋,上面放我的衣物和他的衣物,我們打算連宋逸飛都不告訴,說是我哥跟我們一起去看房子,同意后再匯錢過去。
他也提前兩天跟我們一起走。
早上九點半到了北京,然后我們打車去別墅小區的銷售點,好在現在有錢人還多,真正有錢的人也沒打算買別墅,但也賣出了大半,只剩下五套,我哥想去看房子,剛好銷售部的車子在,便帶我們去看。
車子駛過一大片農田,雖然小區已見雛形,但依然荒涼,公共汽車最近的一站路離這里還有兩里地。
“這個地方好,安靜。住得起別墅的人怎么可能坐公車?都是自己開車的人,而且這一帶很快就會熱鬧起來,我們老總看過市里的規劃圖,這里很快成為鬧市中心。”銷售人員擔心我們嫌這里的荒涼,極力推薦,也顧不得前后矛盾了。
我哥不大滿意,不過我在車上已經跟他說過了,說鬧市中心肯定沒有這個價,而且我主要是用來投資,而不是用來住的。
所以我哥就同意把錢交了,拿到了協議書,說是各種證件會在一個月后辦齊。
我們陪我哥在北京玩了兩天,去了天安門廣場、故宮和長城,我和宋逸飛也沒有去過這些地方,也順便去玩了一趟,然后送走了我哥,我哥說等他的企業走上正軌后,他會定期給我錢,讓我自已管,自己投資,也不能全靠礦窿這一塊,挖礦風險太大,說不定哪一天就沒有了。
我笑了,說:“到沒有了再說沒有的話。”
其實我知道這個礦窿至少還可以挖幾年,這樣我哥就會積累一定的錢,再想辦法轉行。
我和宋逸飛一起送走了我哥,剛好學校也正式開學了,宋逸飛他們的學習很輕松,就是學一些基礎科目,他們班的輔導員跟他說預科班的同學可以不一定要學原先所錄取的科,可以轉科,但一定要提前通知,因為他們占明年的錄取指標。
宋逸飛想學外科,不想學牙科,說牙醫很丟人,是所有科系中最讓人瞧不起的一門科系。
“胡說八道別的科目又怎么樣?一個人患癌癥的機率是多少?出事故的機率又是多少?可人人都有牙齒現在人們的生活水平還很低,大家都沒有意識到保護好牙齒的重要性,一個人,哪怕他的地位再高,他總要用牙齒去吃東西吧?你們這個專業很快就被人們重視起來的。再說了,你讀別的科系想出來自己開門診很難,可牙醫這個專業出來自己開門診就很容易,自己給自己當老板,不用受其他的人的管理,這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宋逸飛聽后打消了轉科系的念頭。
而學校的形勢越來越緊張,李汝他們神秘兮兮的樣子,經常背著我嘀咕,我一進宿舍就不再說話。
我知道他們在干嘛。此時正是國家局勢不安穩的一個時期,他們正在為某位領導人的退位抱不平,醞釀一次游行示威行動。
他們的人到處活動,不但游說本市高校的學生參與,還游說了不少附近城市的大學的大學生,他們顧不上理我,但我是一個跟他們唱反調的人,擔心我會去告密,防我如同防叛徒一般。
看著他們神秘的樣子我就想笑。
我也沒有說破他們,我知道我說什么話都沒有用,因為王子木也是個高干之弟,他的消息來源是通過他爸,而他爸正是這位領導人的忠實擁護者,是他們的后臺,他們怎么可能聽我的?
我也不讓宋逸飛參與。
宋逸飛他們班集中了三個學校的預科生一起學習,其中有一個就是XX年在電視上吊著鹽水跟中央領導人談判的那一位。他是中央民院預科班的學生,明年就去民族學院上學了。
此時的他還不是活動的積極分子,因為他的學習基礎太差,基礎課程跟得很吃力,而且也沒有是低年級生,基本上沒有發言權。
課余時間我讓宋逸飛跟著我一起去跑出版社。
編輯接待我們,讓我把稿子留下,說是一個月后會通知我能不能用。
一個月后,接到了編輯的電話,約我去出版社面談。
他們給我提出了修改意見。讓我一個星期內改好,再交給他們,好在改動的地方不多,編輯說他們老總也看了我的稿子,覺得不錯,安排在近期出版的計劃中。
“近期?是不是很快就可能出了?”我沒想到通過了,心里很是高興。
“最快也要到明年。”編輯不慌不忙的說到,“你先把稿子改好再說吧,雖然我們都很看好你這本小說,但是一切都得按計劃走,我們今年的計劃在去年就已經訂好了,所以才會把它列入明年第一批要出版的計劃中。你已經很幸運了。”
我知道他們的工作效率,只是不知道要等一年之久。
等我有錢了我就辦一家文化廣告公司,以后自己出版自己的書,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情
不過還得耐心的等幾年。
現在出書得到的是榮譽,不是錢。
編輯告訴我,像我這樣的書出版后我能拿到一萬元的稿費。
這已經是很多錢了。
可對我來說并不多。
宋逸飛也不吃驚了。他看慣我和我哥運作的錢的都是幾十萬上百萬的,他已經習慣了,只是他沒有把這些跟他聯系起來。
他無法想像有一天他也會做生意,賺很多的錢。
目前我給他指明的方向就是學好醫術,將來開自己的診所,賺很多的錢。
他也覺得這才符合他的身份,也是他要做的事情。
很快到了大二的第一學期,我的書終于出版了,在學校引進不少的轟動,我們系的教授還特意為我的書開了一個講座,反應不是很熱烈,學生們都在準備大游行了,王子木更是過份,他給我一起了一個外號叫秦小俗。因為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出名和發財,這些在他們的眼里都是再俗氣不過了,可我也有做學問,所以還不算是一個完全的俗人,《荀子儒效》中對俗人一詞有很好的定義,里面說到:“不學問,無正義,以富利為隆,是俗人者也。”所以,王子木給我起了外號叫小俗,還不是完全的俗人。
這在當下已經是非常侮辱人的一個詞語,特別是在充滿了理想與激情的天之驕子之中,所以他們不敢當我的面叫我,但我知道他們背地里都這樣叫我,有一天叫順了嘴,林秀娜當著很多的人的面叫我秦小俗,大家都靜了下來,看我的反應。
我卻無所謂,顯得特沒榮辱感。看到大家都看我,我笑瞇瞇的說到:“俗人也沒什么不好。是人,就逃不脫俗。何謂俗?人與谷也,是人,就要吃喝拉撒睡,是個人,就得食人間煙火,再高雅的人都得吃東西,吃飽了還得放個屁,去蹲廁所。魯迅先生曾舉例說明,他說一男一女相愛得死去活來,眼里只有對方,恨不得全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但是最嚴厲的魯迅先生還仁慈的為兩人設置了一個條件,就是必須有一個賣大餅的,才能保證兩人能活下來。所以說,再清高的人也離不開俗人,做俗人挺好。”
我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的表情之中揚長而去。
林秀娜好幾天都躲著我走,最后還是我主動跟她打招呼,我們倆才恢復了正常的關系。再也沒有人叫我這個外號了,我還覺得有點可惜呢。
八六年底,他們還是上街游行了,宋逸飛想去看熱鬧,我不讓他去,而讓來到學校跟我們一起看書,我在寫我的第二本小說,也是第一本小說的續集。
他們十點多去的,到了下午,只有少數同學回來了,李汝、林秀娜,朱艷萍都沒有回來,隔壁的一位女同學告訴我,說朱艷萍太倒霉了,本來她不是組織者,只是跟在游行的隊伍中,可她突然想喊口號,就中走在她旁邊的人說我們來喊口號吧,說完就喊了起來,結果那個人是個便衣,把她給抓了。
第二天,被抓的人都放了回來,是學校去保釋出來的。
為了平息事態,學校提前放假,不考試了,期末考試等開學時再考。
而畢業班正面臨著分配,就因為這次活動,很多已經分到黨政機關的畢業生被退了回來,好單位拒絕接收他們。
這些學長們頓時傻眼了,他們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他們以為他們是北大生,所有好單位都歡迎他們,可是,他們卻被退回來了,很多單位都寧愿要人大的,都不要我們學校的。
這是他們受到最殘酷的一次打擊。
這可是關系到他們的前途與命運的事情,沒有單位接收就意味著沒有工作
而當時的工作都是國家統一分配的,不可能自己去找
當然也不是說不分配他們的工作,而是分不到到理想的工作。
這一次打擊夠大的,以至于王子木也停止了鬧騰,因為他下個學期就大四了,而且,他的父親也在這次運動之后受到了處分,被安排到一個清閑的部門。
他一下子變得沉默了起來,除了每天的練歌彈琴之外,開始聯系國外的大學,想爭取拿到國外學校的獎學金,爭取到國外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