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放下心來的同時,江凌又有些好笑。她真想不明白,這些唐朝貴族是怎么了,不管什么人,什么場合,都讓人家做詩。難道一個人的詩做的好,那他就真是個人才?連帶著人品心性也端正?就有能力做一個好官?就能讓女人托付終生?
秦憶,他明明是武將好不好?怎么沒人跟他比武功?武功好,還能保護家人;詩作得好,除了當個風流才子,有屁用!
雖然竇家人總說他們這園子占地不大,其實不過是謙虛的說法。這園子,跟曹雪芹筆下的大觀園也不逞多讓。里面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布局倒也精心。但看在秦憶眼里,卻不覺得很精巧。原因無它,只因為江凌在新塘的盎園,基本上將明清時期蘇州園林的精華全都無恥地竊取了過來,再加上零陵位于南方,植物的生長環境不受限制,選擇的余地大,林木蔥郁,整個園子雖說不大,但無論是布局的精妙還是植物的點染,那都是這唐代的園林所不能比擬的。所以進到園子里走了一段路,秦憶和江凌兩人臉上的表情都淡淡的,沒有看到一絲驚奇和羨慕。
也不知想將江凌許配給竇瑯的想法,蘭陵公主跟竇瑯說過沒有。竇瑯臉上掛著一抹禮貌的笑容,一路將景點給秦憶與江凌介紹了一番,并沒有主動作詩或是激秦憶作詩。
竇瑋倒在一旁有好幾次想說,卻終于還是閉上了嘴。今天的事,蘭陵公主再三交待他,要讓竇瑯出頭,讓他陪著就是了。既然竇瑯沒有作詩,大概是有他自己的思量。
走到一處水榭旁邊,竇瑋終于忍不住了,看了看水榭,張了一下嘴,還沒等他發出聲音,秦憶就似笑非笑地道:“作詩是吧?沒問題。在那里吧?”用手指了指水榭。那水榭中間的桌上放著文房四寶,宣紙也被打開了鋪在了上面,桌旁香爐裊裊,另還有兩名婢女伺立在一旁。
竇瑋精心準備的一番說辭沒能說出來,直悶得心口疼,可又無法,只得一臉郁悶地道:“秦公子請。”
秦憶也不推辭,直接走了進去,提起筆蘸了蘸早已磨好的墨,便在宣紙上一揮而就。
“垂釣綠灣間,夏深荷花亂。潭清疑水淺,荷動知魚散。日暮待來人,給舟綠楊岸。”竇瑋念了一遍,笑道,“不錯,秦公子果然詩才了得。”說完又將頭轉向竇瑯,“不過說了比試的,哥哥你可得陪著秦公作上一首。”
秦憶卻接口道:“不必了。”見大家詫異地看著他,他笑道,“竇公子既能考中舉人,想來文才自然了得。不用比試也應該比我強才對。”
“哪里,秦將軍過獎了。秦將軍是武將,定然武功高強,熟讀兵書。今日一看,詩也做得如此好,可見是文韜武略樣樣來得。難怪年紀輕輕便已是朝庭五品官,竇瑯慚愧!”竇瑯拱手笑道。
這話一出,無論是江凌還是竇家兄妹,都詫異地看著竇瑯。
竇瑯一笑:“怎么諸位如此看我?難道這話我說得不對嗎?”
“是,是,哥哥說得對。”竇瑋只得附和道,卻不知竇瑯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秦憶看著竇瑯,忽然了然一笑,并沒有作謙虛狀推辭一番。這位竇瑯,果然不錯。如果他是個說話夾搶帶棒、喜歡擠兌別人的,給人的印象絕不會好。可現在他這番表現,坦坦蕩蕩,便是連秦憶自己,對他都生不出惡感來。
“在下對于邊關倒是很向往,不知秦公子能否做一首關于邊關的詩?”竇瑯又道。
“如此,獻丑了。”秦憶略一思索,揮毫再寫了一首。
“燕臺一去客心驚,笳鼓喧喧漢將營。萬里寒光生積雪,三邊曙色動危旌。沙場烽火連胡月,海畔云山擁薊城。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這一回,竇瑯朗聲念了出來。一面念,一面大聲道:“好,好,好一個‘論功還欲請長纓’,看得在下一身熱血沸騰,豪氣頓生。”說完,對秦憶一拱手,“秦公子,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請說。”
“在下也自幼習武,不知能否在將軍手下討教一番?”
秦憶大笑起來:“敢不奉陪?”
兩人說完,將衣襟一掀,走出了水榭。
今天秦憶穿著一襲湛藍長袍,而竇瑯則是一身月白色衣衫。兩人都長身玉立,健頎挺拔,長相俊朗。靜靜地對立站在綠樹紅花間,背景是遠山小橋湖水,江凌只覺得有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兩人靜立片刻,竇瑯知道秦憶不可能先出招,抱拳叫了一聲:“秦公子,請。”便閃身一拳攻將過去。
他這一動,秦憶也跟著動了起來,閃身避過竇瑯的一拳,自己卻是未見出招。
江凌自認識秦憶這么久以來,只知道秦憶武功高強,卻從來不知他是如何高強。直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厲害。那竇瑯從小跟在竇懷悊身邊,雖然走的是科舉一途,卻也是個武藝高強的。他的攻擊開始大家還能看得清楚,到得后來,兩人只余了一團白練,饒是江凌眼力過人,也難看清他們的招數。最后終于聽得“嘭”地一聲,一藍一白兩個身影這才分開了來。
“哥哥。”竇瑋一看清楚竇瑯的模樣,便忍不住叫了起來,沖上前去一把將竇瑯扶住。只見竇瑯一身大汗淋漓,頭發凌亂,喘氣如牛,兩腿似乎連站都站不穩。而對面的秦憶,卻氣定神閑,面帶微笑,衣衫整齊得沒有一絲亂痕,仿佛這場比試從來沒有進行過一般。
“哥哥,您這是……”竇瑯的武功不光是比竇瑋在高出許多,便是跟竇懷悊所帶領的士兵比試,也算是個厲害的。卻不想兩人比試的結果會是這樣,竇瑋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秦憶怒目而視,“秦公子,你剛才使了什么手段……”
“瑋兒,別胡說!”竇瑯低喝一聲,“人家秦公子不光沒有出招,便連他的衣角我都沒有摸著。我今如此,只是因為脫力而至。”
“那最后那聲巨響是什么?”竇瑋不服氣。
“那是秦公子見我求勝心切全力而傾,怕我脫力太過而受損,接了我一拳,這才將我擊醒。要不是他這一拳,此時我便是不死,也會大傷。”
竇瑋驚異地看著秦憶,一臉的不敢置信。不過他知道堂兄的話不會有假。他這位堂兄,學什么東西都相當癡迷,而且是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之人。不光有鉆勁,也有韌勁。出招之后見不得近秦憶之身,必會沉迷進去,想在找出他的破綻。看來秦憶的功夫比他強的不是一丁半點兒。
“趕緊扶你哥哥到水榭中歇息一會兒。”秦憶見竇瑋愣神,只得提醒道,又轉頭吩咐伺立在水榭里的丫頭,“府上可有軟轎?讓人來將大公子抬回去。”
竇瑤見那丫環猶豫,喝道:“愣什么神,還不趕緊去?”
“是。”丫環這才行了一禮,跑出水榭。
竇瑯被扶到水榭里坐下,“咕嘟咕嘟”喝下一兩杯茶,這才緩過勁來,問秦憶:“秦公子武功高強,小弟佩服。不知秦公子師從何人?”
江凌聽得他這稱呼,已從“在下”變成了“小弟”,抿著嘴直好笑。男人的友誼,原來來的就是這么簡單。
秦憶笑道:“我是在軍中長大的,到邊關守衛過的許多將軍都曾指點過我,最有幸的是跟著薛將軍學藝三年,拜師門下。”
“薛將軍?可是薛仁貴薛將軍?”
“正是。”
竇瑯聽了,滿臉的羨慕:“難怪!秦兄能師從我大唐第一猛將,難怪這么厲害!小弟輸在秦兄手下,不光不丟臉,反而是一種榮幸。”又嘆道:“我要也能像秦兄這樣馳騁沙場就好了。”見秦憶不解地看著他,解釋道:“先父戰死沙場,故而叔叔和嬸嬸怎么也不肯讓我從軍。”
秦憶點點頭,安慰道:“如今國家安定,文臣更能發揮作用。竇公子不必沮喪。”
竇瑯苦笑一下:“也只能如此想了。”
“哥哥,軟轎來了。您趕緊回去沐浴更衣吧。”竇瑤嘴里催著竇瑯,目光卻看向秦憶,眼睛里不光有敬佩,還有一種見到偶像的癡迷。
江凌見到她這樣的目光,心里倒沒有什么不高興的。秦憶今天的表現這么棒,文才武功都這么出色,還這么帥氣,要是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不癡迷,那才是怪事呢。
蘭陵公主,對秦憶應該滿意了吧?她看向秦憶,眼神有些怔怔的。秦憶感覺到她的目光,轉過頭來對她一笑。看到秦憶這滿含深情的溫柔一笑,竇瑤頓時癡住了。
“咳咳。”竇瑯輕咳兩聲,將秦憶的目光從江凌身上引過來,起身道:“如此,便讓瑋兒和瑤兒先陪秦兄和凌兒妹妹逛,我去換一身衣服再來。”
“竇公子還是休息休息吧,不必趕過來陪我們。”秦憶道。
“是啊,竇大哥多多休息吧。”江凌此時恨不得這竇家三兄妹都消失才好,如果只剩下她跟秦憶兩人,想必這園子的景致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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