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面上看,謝氏這些日子還跟平日里一樣,可稍微留心,便曉得她的心情還算是不錯。不但免了閉門思過的世蕓的處罰,連被關了大半年的世萱也就人放了出來。
世萱重新出現在謝氏的面前,非但沒有越發恭謹,反而處處與謝氏針鋒相對。
“太太何必刻薄我?日后六妹妹要嫁到好人家,還不是要把我送出去做踏腳石?若是我一時不小心,做錯了什么,可別耽擱了六妹妹的終生大事!”
謝氏立即怒的漲紅了臉:“你這是在威脅我?”
世萱抿著小嘴,口中謙卑,下巴卻倔強地揚起,明亮的雙眸迸發張揚的快感:“女兒怎敢。”
不敢,還在這挑釁。
世英柳眉倒立:“你這是在跟母親說話?哪里來的長幼尊卑不分?”
世萱瞥了世英一眼:“你又是在跟我說話?你又是哪里來的長幼尊卑?”
完完全全地被堵了回去。
“你……”
“我怎么了?”一雙明眸水靈靈的,如上好的墨玉;長而密的睫毛輕輕忽閃,姣好的面容述說著無盡的無辜。
謝氏更是惱怒。早知道當初就該把她打死了事。如今居然敢招呼到她的頭上。
謝氏越看越覺得那纖纖十指上的蔻丹刺眼。
那是才染上的。鮮紅奪目。
高傲地,帶著挑釁的姿態重新出現在謝氏面前的世萱,讓世蕓一度挪不開眼。世萱的緊逼讓她稱絕,只是,她這樣高姿態,就不怕謝氏的報復么?她們還都掌握在謝氏的手上,謝氏一時不痛快,是要讓她們一輩子不痛快。
也許,選擇世萱是完全錯誤地選擇。
世英捧了茶:“太太不要生氣。且不慣她,也不曉得她是得了哪門子的失心瘋。”
謝氏一口氣喝干了茶汁,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張口放要說話,瞥見世蕓還在一邊,話鋒一轉:“你去吧。我今日累了。明日起早些,二奶奶要帶你們去隆佑寺。”
世英道:“我還是在家伺候太太好了。再說又不是初一十五的。”
謝氏杏眼一挑:“你也去。禮佛哪里還分初一十五?只要是誠心,什么時候都一樣。”
世英只得應了,卻是問了:“去隆佑寺做什么?那么香火又不勝,不若護國寺的好。”
謝氏道:“你二嫂子說年前發了愿,京中的寺廟都要供奉的。這兩日我身上不大好,去不得。你就替我去了。再說你父親的壽辰也要到了,你們姐妹也該跪經了。”
世蕓從屋里退了出來,默默地走著。
二奶奶佟氏發了愿,謝氏去做什么?只能說事關二哥譚世勤前程,所以謝氏才會想著親自去。可是以身上不好為由,這卻說不過去,今日身上不好,改日呢?事關譚世勤的前程,謝氏怎會如此不上心?再說,跪經一向是謝氏的小佛堂做的,專門到廟里又是為了什么?
一定是有旁的什么事。
為什么是隆佑寺?為何會選擇那樣的一個地方。
回到屋子,橫云在外頭打起了簾子,低聲道:“五姑娘來了。”
世萱到自己這來?
“四姐,你怎么到現在才回來?我等了許久了。”世萱放下手中的針線,依舊盤腿坐在榻上。
世蕓笑了走過去,洗了手,換了件家常衣裳,也盤腿坐了:“太太說明日讓二嫂子帶我們去隆佑寺上香,便多說了兩句。”她看了世萱替自己扎的半朵花,不由贊道,“你這花扎的真好,是怎么扎的?”
世萱笑道:“不過是把線多劈了幾道,針腳細了,也就精致些。”
世蕓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難怪你的活計總是那樣的好。上次有幾家小姐見了你給我荷包,好生羨慕。”
世萱笑了笑:“你若是喜歡,我那里還有好多呢。四姐姐這次可交到幾個知心姐妹?”
世蕓抿了口:“人家哪里能瞧的上我這樣的人。”細細地回想起,那日去泰寧侯府的各位小姐并沒有幾位庶出的,即使是有那么一兩位,也是出類拔萃,是她不可比擬的。
“姐姐怎么會如此說。若是只看身份,就算是認識又能如何?”
世蕓笑道:“你到是會寬慰我。其實,她們并沒因為我是庶生而瞧不起我,反而跟我說了許多的話。”
那是因為曉得了她是庶生,所以沒把她放在心上,也就愿意同她多說話。
“四姐。”世萱突然伸出了手,隨即做了個乞討的模樣兒,“我來了許久,四姐都不給我杯茶吃?”
桌上放著一杯茶,怎么能說不給杯茶。
“橫云倒茶來。”
世萱擺著手:“這茶到哪里都有,我要旁的。”
世蕓笑道:“你就這么賊精?太太才給了我一盤櫻桃。”她轉頭對丫頭道,“把太太給的那盤櫻桃拿來。”
世萱卻是不滿意:“一盤櫻桃就好?太太有什么好東西都往你這送,我哪里什么也沒有。”
世蕓只得又打發人再取些果子來。
世萱直嘆氣:“點心茶水怎么能不給?四姐就這樣小氣?太太給你的這些東西你又吃不了,我幫你打發了多好?”
世蕓只得再次打發了人去取點心,又問道:“可還要什么東西?”
這屋里的丫頭已經被她打發的差不多了。針線這樣細致的人,怎么也不是個心情毛躁的人。
或許,在謝氏跟前的張揚不過是要降低謝氏的警覺?一個張揚,沉不住氣的庶女,比起一個受了打壓消沉的庶女,前者怕是更讓人放心。
世萱坐直了身子:“四姐去了一趟泰寧侯府可有什么見聞?說出來讓我一聽聽?”
“哪里有什么見聞。也不過是坐坐,泰寧侯的兩位公子來致謝。”
“哦?長得什么樣?”
“世子……一本正經,言談舉止落落大方,只是太老成,反讓人覺得可憐的慌。那小的就更不要說了,聽說都五歲了,可還讓人抱在懷里,長得小小的。跟經哥兒放在一起,不曉得要小多少。”
“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
“誰說不是?”世蕓嘆了口氣,“若是遇上那些個賢良的后母,還好,若是遇到那些個心思歹毒的……”世蕓輕輕地搖搖頭。
世萱抿了口。給泰寧侯府吊喪,去了那么多云英未嫁的小姐,現在就在準備續弦的事。已經有兩個嫡子,子嗣并不是什么大事。要的只是能保住這兩個孩子。
“我聽人說,泰寧侯太夫人很是六妹。”
世蕓道:“你是聽哪個說的?”
世萱笑道:“家里怕是都知道了。六妹崴了腳,泰寧侯太夫人讓人松了藥來,前兩日還派人來看六妹怎么樣。”
因為泰寧侯太夫人再次派了人過來問候六妹,謝氏才會更覺得有希望。
泰寧侯太夫人真的看中了六妹。
若是六妹真的做了侯爺夫人,她們便會更如草芥。
比起六妹,她更希望是出身庶女的她們能做了侯爺夫人。
世萱瞧著世蕓一直在出神,不禁道:“若是六妹真的成了侯爺夫人,四姐姐也能嫁個好人家,不曉得這四姐夫是什么樣的人。”
世蕓頓時漲紅了臉:“你這是說什么呢!讓人聽了還不笑話死。”
世萱冷哼一聲:“難道太太把我放出來不是因為要我嫁人了?太太一向不喜歡我,肯定是隨手把我送出去,姐姐就不一樣。”
不一樣?在謝氏的眼里,她們都是一樣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她們從此便的不一樣。
“姑娘,我悄悄地找了珍珠,那小丫頭說,二奶奶并沒說要上隆佑寺,是太太說的。”
晚上是簇水守夜的。
謝氏為何要說隆佑寺,這么說只能說明日去隆佑寺有什么事要發生,說不定是好事。
“還有…….”簇水壓低了聲音,“我快走的時候,太太把六姑娘身邊的雯兒叫過去。”
果然是跟六妹有關系。
明日隆佑寺一行,定是有非一般的事情發生,果然是這個機會。
因為要上香,大家起的都很早。只是讓人格外詫異的是世萱也出現了。
看到世萱,世蕓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她以為世萱不會來。早上,她匆匆地讓人把一卷彌勒經繡件送過去,還擔心世萱不曉得自己的意思。
青色繡竹葉圓領被子,白色紗裙,裝飾不過一只銀鎏金蝴蝶簪,一朵雪青色絹花而已。
同精心打扮過的世英比起來,她并不出色,很平常。
世蕓微微有些嘆氣,世萱完全被世英壓了下去,也許就今天根本就沒希望了。
看著世萱身上那半舊不新的衣裳,世蕓微微嘆氣:“五妹妹,你怎么穿這樣……我還備了一身衣裳,你且穿了我的吧。”
“這樣就很好。真的四姐。”世萱平靜地雙眼含著溫和的笑容,只是這平靜不是那樣的自然。
她有些緊張。
“你看六妹便曉得今日會有什么事,你這樣到要讓別人小瞧了你。”
世萱只是勾起嘴角來。
她再怎么打扮也比不過世英,就算是她超過了世英,打扮的比世英美十倍,謝氏還能讓她出這個門么?無論怎樣,只有出了這個門,她才有機會。
她握著世蕓的手,借著這個機會疏散自己的緊張:“最重要的是,四姐,我出來了,不是么?“
是啊。只要能出來,她們就成功了第一步。
世萱望著世蕓:“四姐,你會幫我的是不是?我們是一起的對不對?”
世蕓慎重點著頭。是!她們是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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