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沒說,但是華灼還是從父親那里要來了那卷古譜,親手抄錄了一份,準備帶到韋家去送給莊錚。她順便還探聽了一下父親的口風,想知道父親是不是認同她用的那個陰損的法子去報復本家。
華頊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頂,平靜道:“女孩兒家,只要學好女紅就行了,外頭的事,不用操心,凡事有爹爹,即使爹爹不在了,你還有弟弟。”
雖然沒有一絲責備的語氣,但是華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他不喜歡女兒所用的手段,女孩兒家,以溫良賢淑為貴,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持家有方,而不是陰私算計,就算要報復,也要一巴掌拍在明處。所以當方氏向他提及要送鎮宅祥物去榮昌堂,被他一口否絕了。
華灼吐吐舌頭,拉著父親的衣袍,軟語道:“女兒再也不敢了,父親你就容女兒任性一回吧。”
榮昌堂太過分了,不出了這口氣,她怎么甘心,竟然讓她去鎮宅,虧得那些人怎么想得出來的。上一世因為之前兩堂就已經鬧翻,所以后來也沒想著去打聽本家為什么派人來接她,萬萬沒有想到真相竟然這樣可恨。
“任性也當有分寸。”華頊板著臉,“兩家人雖隔了堂,但到底祭拜的是同一位祖宗,你以為榮昌堂丟了顏面,咱們榮安堂便能討得好處?損人不利己,非君子所為,他榮昌堂行事下作,我們不能跟著也用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平白讓外人笑話。為父已修書一封,嚴厲斥責了榮昌堂,若是他們再敢胡亂行事,為父就告上宗祠,請各堂族老、掌堂人出面主持公道。”
華灼一個激靈,爹爹這一招兒更狠,果然是一巴掌明明白白地打在了榮昌堂的臉上,浩氣凜然,堂堂正正,但凡榮昌堂還稍有一點廉恥之心,就絕對不敢跟父親對薄宗祠,被斥責了,也得硬著頭皮忍了,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直接落了榮昌堂的臉面,讓榮昌堂記恨上榮安堂,那自己一直盡力想避免的情況,依然會不可逆轉地走向和上一世相同的方向。
“爹爹,這樣是否太過得罪榮昌堂?”她有些惴惴不安,五年后的家破人亡,一直壓在她心上,令她日夜難安,甚至連向人傾訴都不能。
華頊一板一眼地教誨道:“天大地大,大不過一個理字,此事是我們占理,任誰也說不出什么,得罪榮昌堂又如何,他們若敢就此事來報復我們,其他嫡支豈能坐視,若真讓本家如此胡作非為,今日受害的是榮安堂,那明日就有可能是榮吉堂,榮瑞堂,榮興堂,哼,榮昌堂近年來行事越來越糊涂,也不想想,拿你去鎮宅壞了名聲,他自家的女兒就能落得好去,同是華氏女兒,外人可不跟他們去論鎮宅的女兒是榮安堂的,還是榮昌堂的,又或是榮吉堂,榮瑞堂,榮興堂的。”
華灼怔了怔,低頭仔細一想,爹爹說的果然有道理,她如果真去鎮宅,毀掉的果然是整個華氏豪族的女兒的名聲,外人才不會是哪個堂的女兒去鎮宅,他們只會說:看,華氏的女兒能鎮宅啊,這要是娶回去,豈不得天天拿香燭供著,哈哈哈,這是娶媳婦兒,還是請活菩薩呢。
難怪爹爹如此理直氣壯,這事兒捅出去,其他嫡支是絕對不會支持本家的,本家可以不要臉,他們還要臉呢,四大嫡支一起向本家施加壓力,就算本家勢大,恐怕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斤兩。
“可想明白了?”
見女兒沉思,華頊一直板著的臉色倒是緩和了些。自己的女兒是聰明的,但若沒把聰明用對地方,便是為人父的過錯。人心雖險惡,行事要端正,這是為人處世的原則,不可誤入歧途。
華灼正了正衣襟,蹲身下拜,認真道:“女兒受教。”
華頊神色肅穆,又問:“所受何教?”
華灼又想了一會兒,道:“女兒曾聽爹爹說過,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頓了一下,覺得光這一句還不足以表達她領悟到的意思,于是又補了一句,“爹爹還說過,君子以立不易方。”
她表達了兩個意思,一個是榮安堂想要不再受欺負,不應該使用暗地里的手段去打擊榮昌堂,而是應該自強不息,只有自身強大了,才不會再受別人的欺負。而另一個意思是,追求強大,但不能改變自身做人的態度,行事的手段,要像父親教誨的那樣,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就像父親這次狠狠抽了榮昌堂一巴掌,打得痛快,打得理直氣壯,打得榮昌堂敢怒不敢言。
“果然懂了。”華頊大為欣慰,興致一起,舉筆將這兩句話寫下,“且為你記下,帶回去裱起,需時時謹記,莫再誤入歧途,女孩兒家,總以純良為大善,別的事情,自有男人為你擔代,在家有為父,出嫁有夫婿,就算夫婿不可靠,你還有弟弟,若真到了要讓你事事操心的地步,除非,華家的男人死絕。”
“是。”
華灼捧了父親的字回到秀閣,雖是吃了一頓教訓,但心中委實是高興得很,連心頭烏云都消散了許多。父親到底是父親,即使再世為人,父親依然是她心目中最敬重的男人。
秀閣里,八秀還在冥思苦想要用什么法子逗老爺開心,小臉皺成了一團兒,華灼瞧著只想笑,終是放她一馬,道:“別想了,我們去廚房,我要親手做一道小菜給爹爹下酒。”
“咦?”
“咦?”
七巧和八秀面面相覷,好半晌,八秀才吃驚道:“小姐,你什么時候學會下廚了?”
從來沒下過廚的人,做出來的小菜能吃嗎?可憐的老爺,只怕是吃著時候高興了,吃完了,就得守著馬桶過夜了。想像著老爺守著馬桶過夜的可憐模樣兒,兩個丫頭面面相覷過后,就開始偷笑。
小姐哪里是要逗老爺開心,分明是整治老爺吧,這法兒真缺德。
華灼眨巴眨巴眼睛,她忘了,上一世她是嫁到喬家以后,才學會了洗手做羹湯,而現在,她依然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榮安堂大小姐。
“不許瞎想。”
一看這兩個丫頭的表情,華灼就知道她們在笑什么,頓時惱羞成怒,挽起袖口,道:“今兒我就要教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她一馬當先,跑向廚房。
“小姐,等等……等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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