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已婚婦女
容悅進宮拜謁姜貴妃時并沒帶上春痕和夏荷,那種變態陰冷的地方,下人的命賤若螻蟻。她可沒忘了,姜貴妃是姜頎的親姑母,不管姜頎裝得有多親熱,仍掩飾不住眼底的妒恨。
穆遠遲遲不跟姜頎圓房,不惟姜頎面上無光,整個姜氏家族同樣沒臉,聯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事。若姜貴妃立意為姜頎出頭,看在兒子的面上,或許不會直接拿容悅開刀,這個時候,容悅的侍婢就是最好的箭靶。
沒想到姜貴妃一派和顏悅色,語調輕柔地問長問短,走時雖未留飯,卻賞賜了不少東西。
春痕和夏荷接著,兩張臉兒笑開了花。不管將來如何,姑娘既要在雍郡王府住一段日子,就避不開穆遠的母妃,縱不能討她歡心,起碼不能讓她討厭刁難。現在她們總算放心了。
容悅卻神情古怪,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苦笑,春痕和夏荷湊上去問:“姑娘,怎么啦?”
“沒什么”,容悅不肯言明。她今天去見姜貴妃,聽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以前穆遠也曾提到過,都被她忽略過去;又或者,她以為穆遠故意說成那樣是為了誆騙她,卻不料竟是真的!
她的名字進了楚溟國皇室宗譜。
這意味著,她是已婚婦女,而穆遠,是她老公。
攤手……
想到嚴謹那樣欣喜地拿著婚書,貼在她耳邊輕喊:“我的小未婚妻”,容悅一陣心痛。
在內心深處,她依然不承認跟穆遠有什么關系,可她伯父收了楚溟國皇家發出的聘禮,她的名字上了楚溟國皇室的玉牒,拿到哪兒去評理,人家都會說,她的確是穆遠的側妃,最多就差圓房而已。
難怪穆遠理所當然地把她帶在身邊,強迫在她睡在自己房里,毫不吝嗇地給她孤本秘笈,他們的關系,放到現代,就是拿了紅本本,俗稱那啥的上崗證。穆遠沒強迫她履行夫妻義務,已經算格外開恩了。
嚴謹是她未婚夫又如何,穆遠還是她丈夫呢。
這是什么世道?伯父收的聘禮比母親收的更正當,男人可以不問女人意見就把她的名字寫入自家宗譜,讓她變成某門某氏。
——當然,也只有一國皇子才能這樣一手遮天,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因為,下聘時寫就的婚書,要拿到官府備案才作數。當時為了避免走漏消息,引來穆遠的報復,母親和嚴謹交換的婚書,并不曾過這道手續。本來準備等事態平息了再悄悄去官府登記,現在看來是用不
著了,她早已跟那誰誰登記過,可憐她這個當事人直到如今才知道。
她現在是已婚婦女,穆遠是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
準確地說,穆遠是她與另外兩個女人共用的丈夫,她是穆遠的側室,比妾略高貴一點點。
容悅呆立窗下,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金牌臥底,上校軍銜,在現代是條龍,在古代成了蟲。
兩句不相干的詩躍入腦海:時不利兮騅不逝,虞兮虞兮奈若何!
故事情節沒什么可比性,心態卻相仿,都是被沉重如山的沮喪和無奈壓得喘不過氣。
難道她得步上無數穿越前輩的后塵,用鄙夷的眼神,有力地手勢,擲給穆遠一紙休書,才能換回自由身,跟嚴謹重續前緣?
說實話,她不敢。
她是職業臥底,靠小心謹慎在刀尖上行走,完成一個又一個不可能任務;不是職業女匪,天不怕,地不怕,腦袋掉了碗大個疤。
僥幸在異世重生,她很珍惜自己的臭皮囊,指望靠這副還算不錯的皮囊,和還算不錯的腦瓜,換取一些簡單的幸福。
比如,擁有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兩三個可愛的孩子,住在像洗園那樣清幽美麗的宅子里,平安度過一生。
即使不能如此美滿,也不能太離譜:丈夫可以稍微霸道點,不能像穆遠那樣恐怖;宅子可以稍微俗氣點,不能像皇宮那樣可怕。
如果簡單的幸福不可得,非要她攪入名叫“王府”或“皇宮”的爛泥潭,她情愿跟庾嫣一起,遠遁東海。
冥思苦想間,恍惚聽得有人通傳:“王爺駕到!”
穆遠走進門,看到窗下對他視若無睹的呆瓜,不覺柔柔一笑,放慢腳步,在她身旁坐下。若別人也這般無禮,會得到重罰,可同樣的事容悅做起來,他只覺呆得可愛。
被打擊到了吧,瞧那呆樣!
這次回云都后,他有意在各種場合強調容悅已入穆氏皇族宗譜的事實,一來,是為了杜絕有心人的覬覦,按他目前二等郡王的規制,他只能娶一個正妃兩個側妃;二來,是為了讓小呆瓜死心。
以為他不知道蕭夫人跟嚴謹定了婚盟?只要他想查,沒什么事他查不出的。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他恨不得立刻跑去親手撕了嚴謹,可冷靜下來后,他發現這是個絕好的機會。讓嚴謹和嚴家堡以及容悅手下的人好好活著,容悅才會處處受制,如果殺了他們,容悅再無顧
忌,他反而失去了要挾她的籌碼。
所以,他裝作什么也不知道,連威脅之辭都說得含含糊糊的,讓容悅警惕懼怕,再委屈也得跟在他身邊。他就不信,以他的本事,會捂不熱這表面無情無義實則重情重義的小呆瓜。
穆遠的猝然貼近讓容悅寒毛直豎,每次穆遠含情脈脈的靠過來,都會激起她內心的恐慌。她盡量不露痕跡地避開,同時朝外面喊道:“傳飯吧,都這個時候,王爺早該餓了。”
穆遠只要不在外面吃,準會跟她一起用膳,然后坐著說說話就走了。
這是外人眼里看到的。
實際上,他每晚都會從秘道過來,在她房里就寢。
按穆遠的想法,既是夫妻,就該同榻而眠,容悅卻以“未舉行婚禮”堅拒。各退一步的結果,是又成了無名谷的模式:兩人隔著一道門,住前后套間。
對一個積年臥底而言,貞操沒那么重要,容悅的同學中不乏以色相為手段打入敵方高層的人,她前世沒用上,是因為沒逼到那個地步。
她曾認真考慮過,如果實在招架不住,便失身給穆遠又如何?就當被狗咬了一口,或幾口,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生下穆遠的孩子。
她生孩子是為了給母親一個交代,讓容家二房后繼有人,等孩子稍大一點,就除掉容徽,趕走大房一系,讓這個孩子承襲景侯之位。正因為有這個打算,孩子絕不能是穆遠的種,那等于替穆遠拿下景候府,讓孩子成為穆遠的傀儡。
甚至,讓景國像夏威夷那樣,成為楚溟國的第十七個州——楚溟國共有十六個州。
若景國最后并入楚溟國版圖,她就是容家的千古罪人。
“小呆瓜,吃飯了。”
聽到穆遠親膩地催促,容悅朝他嫣然一笑,立刻換穆遠成了呆瓜。
她剛才想通了,跟穆遠這樣的人打交道,與其硬碰硬,激起他的嗜血本性,陷自己于危險境地,不如順著毛摸。作為有十年臥底經驗的現代特工,還怕了一個古代男人不成?如果穆遠生得賤,只喜歡不馴的女人,她正好脫身;如果穆遠居然吃這套,她再見機行事,總有
辦法可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