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禽相悅

第一百一十六章 無端惹恨

容悅的話,在容憐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

那天晚上的情形,她從不敢回顧,當姜夫人追問的時侯,她一口咬定經手人就是穆遠,且只有穆遠。父親帶著她找穆遠理論,她毫不遲疑地說出了幾處特征,因為那是她對癲狂之夜的真實記憶,即使被穆遠否認,她仍懷著最后的希翼:憑著這些特征,總能找出腹中孩兒的親生父親,讓她不至于走投無路。

發現自己懷孕后,姜夫人曾勸她打胎,把那一夜當噩夢忘掉,等養好身體,再嫁給原來的未婚夫,她會想辦法讓失去貞操的女兒在新婚之夜蒙混過關。可容憐不肯,她本就時那樁婚事很抵觸,現在更不情愿了,怕露餡被逐只是一個方面,最主要是,她不認為嫁給那個男人比嫁給腹中孩兒的親爹更好。

穆遠帶到容府的隨從不多,即便只是普通侍衛,亦是侍衛中的精英,她曾躲在暗處觀察過,個個儀表不凡,武藝高強,無論哪一個放到江湖上都是獨擋一面的高手。待穆遠異日登基為帝,這些人都會有很好的前程,對于這一點,容憐從不懷疑,第一眼看到穆遠,她就被穆遠的氣勢所折服,這個人,天生就是王者!不會屈居于任何人之下。

嫁給楚溟國未來的將軍或皇帝近臣,難道不比嫁給一個出自沒落家族的窮鬼書生要強?

到那個時侯,她就和她的好姐姐多多走動,容悅在楚溟國毫無根基,需要建立自己的勢力,堂妹夫不就是現成的依靠?看穆遠對容悅的態度,似乎挺寵的,她作為寵妃的妹妹,再加上丈夫手中的權力,說不定能弄個誥命夫人當當,成為云都貴婦圈中的風頭人物。

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被害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未婚先孕,珠胎暗結,僅有的一線生機,是孩子的爹肯認賬,肯娶她過門,一床錦被遮了羞,從此舒舒服服過日子。可是那個蛇蝎心腸的女人,連最后一點希望的火花都要掐滅。

她被迷暈,被了,她努力不去回想,用盡了全力遺忘,她的好姐姐卻毫無顧忌地道明真相,將血淋淋的傷口撕裂,世上還有比這更惡毒的么?她就不信,以穆遠的強勢,他讓哪個手下娶,有誰敢拒絕,分明是那個從中作梗,想斷絕她的生路。

恨意排山倒海,容憐咬緊牙關,一面摸著肚子喊痛一面踉蹌著朝門外奔去,容悅果然上前扶住她,容憐趁勢靠在容悅懷里,同時悄悄拉下金簪。

她沒有活路,害她的人也別想活。

瞅準容悅脖子上那根最粗的血管,容憐舉起金暮狠狠地扎下去……至于這事會連累到什么人,景侯容家會遭到什么樣的報復,她都顧不得了,滿心的怨毒和絕望讓她眼前一片紅霧,什么理智都化為飛灰。

可惜,她的手腕被死死捏住然,后被摁在門扇上,一個聲音冷冷傳來,冰寒刺骨:“看在你腹中胎兒的份上,我饒你一命,下次再犯,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我從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不懲治你,只不過是因為,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你死你活對我毫無意義,再說目前我分身乏術,還需要你們一家幫著守住景侯府,就讓你們多逍遙幾日。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春痕和夏荷神色慌張地沖進來,其他下人也紛紛聚攏。

容悅看都沒再看容憐一眼,只吩咐夏荷:“去松園請容侯爺過來。”

松園是王府的客院,容徽來了之后一直住在那兒,這宮里辦賞花宴,靳夫人收到了一張請柬,容徽作為父親,其實也可以跟著一道去探望容妃,估計考慮到自己是外男,不便在后宮走動,又或者有別的安排,反正,今早進宮的時侯容徽并未隨行。

夏荷還沒出門,外面就傳來消息,王府來了兩位客人,居然是夏夫人和容恬。

靳大人曾告訴容悅,這兩位失了容徽的寵,被送到道觀做短期修行,沒想到她們不僅擅自出觀,還找到云都來了。

容悅懶得搭理,又是庚嫣出面接待,寒暄了幾句后送到松園,正好跟“押送”容憐的容悅遇上。

看容憐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容徽驚疑不定,容悅嘆口氣道:“具體情況,讓夏荷跟你們說吧,我剛經歷了一場刺殺,這會兒心里還慌著呢,改天再給二夫人和二姐姐接風洗塵,春痕你扶我回去吧。”

回到竹園,春痕讓人準備寧神湯,容悅搖搖頭:“你真以為我被她嚇到了?”那種小兒科的把戲,她還真看不上眼,“不過有借口擺脫那一家人罷了。”

春痕打量了她好幾眼,見她表情平和,才算放下心來,然后就開始琢磨別的:“姑娘,你說夏夫人母女這么匆忙趕來是為了什么?”

容悅抬頭看了她一眼:“今天在宮里時你沒聽見姜側妃的話嗎?她大姐夫要來了。”

春痕笑嘆:“原來如此,可憐我們家二姑娘千里追夫,臨風公子還未必領情呢。”

“他就算想領情,一時半會也有心無力,他可是當眾宣布,一年只娶一妻,靳姑娘才嫁了沒幾個月吧,正是新婚燕爾,怎好丟下,多半是一起來的。”

“那可熱鬧了!姜大姑娘也在這兒呢。”

夏御和他的三位妻子,將在云都勝利會師,想到那個場面,容悅都覺得感概,曾經的容悅想必不介意成為其中的一員吧。

她撤退了,現在輪到容恬。恨嫁的容恬一直密切關注夏御的動向,只苦于身為女方,沒臉催婚。這回總算讓她找到了一個機緣:參加堂妹的婚禮。以此來曲線救國,和夏御見上一面。

女人啊,一旦愛上誰,就落了下乘,這話固然有些偏激,可容悅真的覺得,在男女情事上,誰先動心,誰就受苦。

別人的鬧劇只能抽空圍觀,找準自己的出路才是當務之急,眼看里屋沒外人,容悅招來春痕低聲交代:“你去跟甘盛說,讓他立刻出城,叫盧長老帶著一撥人馬去慶都,在那兒買個宅子,置辦好一應家什。”

春痕遲疑地問:“姑娘要去慶都?要不要跟嚴少堡主打招呼呢?”

“不用”,容悅毫不猶豫地否決:“他已年過二十,又是嚴堡主唯一的嫡子,我這一走,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家,何必耽誤人家。”

她現在的身份,是穆遠的側妃,打上了穆遠的印記,招惹誰都會給誰帶來殺身之禍。

見春痕立在原地,容悅催促道:“你怎么不走?”

春痕為難地說:“他們事先撤了,就剩下我們這十來個人,到時候怎么走?”

“你別擔心,我自有辦法。”容悅邊說邊打開首飾匣子,從夾層里抽出一卷銀票,揀出幾張道:“這是二千兩,叫他們用幾百兩買個小宅子,剩下的做日用,或者盤個鋪子尋些營生也行。”

春痕越發狐疑,但也不好多問,點著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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