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東哥那湊合了一晚，第二天起早，東哥趁著還沒開工的空，送兩小家伙去了車行，可來得太早，車行門還沒開，三人就坐在對過的漿子攤等。

兩人先前出來得急，早飯也沒怎么吃，這會東哥就替他們要了份果子漿子，一邊看他們吃飯，一邊不時地回頭看車行看日頭的。

二丫撕了點果子泡到碗里，就著漿子慢慢地吃著，看到東哥挺急的，就想叫他先去忙，不用等他們租車上路了才走。

頭一天開工要遲到誤了點給東家的印象不大好，看兩人都快吃完了車行還沒動靜，東哥也知道，要么今兒不上工了，不然也耽擱不了多久，想想也同意了，只在走之前，拉著虎子好一通囑咐，把八文錢一趟的車價更是強調了又強調，這才放心地離開。

兩人吃完早飯，又附近溜達了一圈，才看到車行開門，進去一問，十二文，說是下河村又遠又偏，回路拉不到客得空車回，兩人想講講價，可一大早的小二脾氣也不大好，拽拽地說是統一價，一文都讓不來。

漲了五成的價，二丫的眉毛都快能擠出水來了，可不租車難不成還十一路回去，罷了罷了，改天再進山去看看吧。

正當她下了狠心要掏錢時，虎子突然拉了她往外沖，一口氣跑到斜對過的酒館子門口，仔細瞅了瞅停在邊上的那輛牛車，大大地松了口氣，嘿嘿地笑了起來。

一問，原來這是隔壁上河村孫瘸子家的牛，虎子在村門口瞧見過幾次，剛老遠看過來就覺得像，過來一看還真是，兩村子挨得也不遠，要能搭順路車回去，價錢肯定便宜。

聽他嘿嘿笑著一臉憨厚的樣兒，沒想到也是個精細的，這算盤打得比自個兒都好。

孫瘸子很好說話，虎子剛把事兒提了提，他就答應了，說都鄰村的又順路用不著給錢，只不過要耽擱會晚點才走。

牛車先去了下早市，孫瘸子買了點鍋鏟陶罐之類的生活用具，還稱了斤白面，二丫也跟著買了一斤，又打了點油，還包了半斤酥點，一口氣拿出三十幾個大錢出來的時候，把老板和孫瘸子都弄愣了。

牛車很穩，孫瘸子不大愛說話，你問了他才會答上一兩句，一路上都在聽兩人聊天，聽著聽著，眼里的驚詫越來越多，沒想到搭車的小女娃子居然是個學醫賣藥的，難怪一口氣掏出三十文錢眼都不眨一下。

見他臉色終于有了變化，虎子說得更來勁，把昨兒的事兒細細地描述了起來，什么回春堂賣藥掙大錢，街面好心救人，一段一段的，抑揚頓挫，比說書的還精彩。

聽他越說越歡，大有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勢頭，二丫終于忍不住了，扶著額頭喊停，看他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心里更是隱隱生出幾分不妙來。

兩村子挨得不遠也不近，過了山路有個岔口，上河村向右，下河村向左，兩人本打算在岔口下的車，正要道謝告別啥的，孫瘸子把車左拐了，直接開到了村子口才停下，二丫下車就掏錢袋子，還沒等掏出來，牛車就拐彎轉回去了。

心里默默記下這個人情，虎子替她拎著白面糕點，她自己抱著裝書的袋子往家走。

這一趟出門波折不少，但收獲也是出乎意料得好，兩人都挺開心，腳步也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家門口。

院子里，陸老太太正抱著三娃子嗯嗯哈哈地逗趣兒，陸氏坐在廚房門前剝豆角，手里滋滋的響，聽到外頭有了聲響，抬起頭來，一看到是二丫，趕緊把手在搭著的毛巾上擦了擦：“回來了啊，晚上睡得還成么？你手里都拎著什么啊，大袋小袋的……”

“娘，你閨女掙錢了，這回可不是十文，是足足一百十五文哦。”二丫提起白面糕點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臉得意地笑道。

“什么？這么多？”婆媳倆雙雙驚道。

二丫趕緊把錢袋子拿了出來：“這個你收著，還有這個，我買了白面和油，還有糕點，你摸摸，還熱乎著哪。對了，二哥呢，不在屋里啊，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他。”

許氏腦子有點暈，錢袋子沉甸甸的還在手里，那邊大袋小袋的就遞了過來：“二郎去割豬草了，二丫，這些都是那袋子杜鵑花換的？”

“娘，那是山慈菇，不是杜鵑花。”二丫辯解了一句，看到陸老太太抱著小弟走了過來，趕緊開口問道，“嬤嬤，我買了白面，你喜歡吃甜的還是咸口的？”

“哎喲喲，這多貴多不劃算呀，也不就那么個味兒，有啥好吃的？阿蘭啊，你去問問，看誰家要白面的。”陸老太太一聽就肉疼了，十幾二十文一斤的白面，換了糙米，能多吃好幾天呢。

“恩，我待會就去問問。”許氏趕緊應了，又把目光移到了剩下的兩樣上，“我看，這油和糕點……”

“娘，你不會要都賣掉吧？那我不是白買了？”二丫一張小臉擠成了苦瓜臉，拉住她的胳膊不放，“娘，咱自己家吃，咱不賣。”

“你這孩子，多貴的東西也買。”許氏嘆了口氣，看她一臉不樂意的堅持要留“奢侈品”，開口勸道，“你的錢娘給你攢起來，以后都給你換嫁妝。”說到這，又想起適婚的大閨女，更是長長嘆了口氣。

嫁妝？二丫聽得一頭黑線，郁悶不已：才七歲就攢嫁妝錢？

“嬤嬤，咱留下自己吃，都快清明了，咱過節吃白面，這總行了吧？”跟許氏說不攏，二丫換了個說服的對象，繼續游說道，“糕點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了，這可是我特意買給囡囡的。哎呀，你們別嘆氣，大不了，我跟爹多去幾趟山里，以后我們會有很多很多錢的，到時候可是連白面啥的都看不上眼了呢。”

“死丫頭，凈胡說。”陸老太太笑罵了一句，“得了，就依你這一回，以后可不要再買這些了，記下了沒？”

“知道了。”二丫點點頭，心里卻是歪歪著想道：那我買黑面栗子面蕨根面好了，又不是只有白面一種。

婆婆點頭同意了，做媳婦的自然也不好說什么。許氏嘆著氣，把東西都小心地收到了廚房里，出來才看到她懷里還有一個袋子，臉色立馬又緊張了：“你懷里揣了什么？”說著，抓著錢袋子的手緊了緊，“多少錢？”

“這是別人借給我的書，不用錢。”看她臉色又變了變，趕緊解釋道，“你放心啦，章老不是壞人，他在路上昏倒了被我碰到，我救……就這么認識了，哎呀，總之不會有事的。”

“二丫，二丫你回來了啊？這回掙大錢了呢，早知道就我陪你去了，省得那小子跟我得意。”正說著，就被大郎的話打斷了，回過頭，那廝才剛走到了院門口，“嬤嬤，娘，你們也在啊，哈哈，我就說二丫最厲害，這回看村子里還有誰敢說，我家二丫淹水淹壞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