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被她這么一將,陸老太太也不好明著說了,灰白的眸子比平日更頹敗無光了,坐在那不停地嘆著氣。
二郎跟二丫兩個人互相苦笑著看了看,這才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引來這么大反應,不過他們也實在不敢再往下深究,怕再刺激到她,反而不美。
最后,老太太跟哥嫂都放杏花走了,倒不是真信了她那句家里有事,只是看她這么激動,要是再死纏著問,萬一問出個什么蛾子來,出個事咋辦?
杏花姑姑走后,家里跟染了層灰似的,神情也都是灰蒙蒙的,老太太也沒心情做事了,坐在屋子里木木地盯著桌子,不時重重地嘆口氣,喃喃著“造孽哪,造孽”。
陸氏的情緒也不高,看到婆婆跟丟了魂似的,心里也難受,不知道心里到底是該怪還是該贊二郎冷不丁地就把事直接給挑明了。
二丫雖然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可生活還是得過,事情也不能不做。嬤嬤跟阿娘都有點興致不高,他們兄妹幾個就承擔起做艾條的重任。
本來打算叫杏花他們來幫忙的,眼下哪還有人提這個?
她跟二郎私下里一商量,就去找了虎子跟小剪小刀他們,這艾草村里人都認得,他們幾個也熟得很,一聽可以到大山里去,小兒郎們都一蹦三尺高,興致勃勃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都去踏青游玩的呢。
看到他們這么興高采烈的,二丫反而有點兒不放心了,這一出門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要不看著點,給磕著絆著傷著點哪兒,跟斧頭叔他們也不好說。
最后,由稍微穩重點的虎子帶著最跳脫的小刀,大郎跟小剪一組,各自進軍大青山。臨行前,二丫更是逮著虎子跟大郎好一通教育,生怕他們出什么差池。
三組人馬一起出動,這效率一下子增快了不少,再加上小剪跟小刀也不知咋的,兄弟倆就打起賭來,連帶著害虎子跟大郎也瘋狂起來,兩只眼睛綠幽幽的,凈往那些陰濕的地方瞄。
到最后的最后,就造就了一院子稻草垛子一樣的碧綠艾草。
這么多原料,姐兒跟二丫兩只手都跟裝上了軸子馬達似的也還是不夠使,陸氏跟老太太也不好在屋里了,二郎也擱下書一塊投入了大生產運動中。
可以前就大柱老爹跟大郎采藥,她們四個都忙得跟什么似地,眼下多了三個生力軍,這速度再怎么提,也實在趕不上他們幾個大老爺們啊。
二丫一看不行,就拉著虎子跟小剪一通耳語,兩人都古怪地看著她:“你說真的?不會忙糊涂了吧?”
“當然真的,快去快去,這都忙不過來了呢。”二丫直接把人都推了出去,趕緊回來繼續干活,忙得連汗都顧不上擦一把。
虎子跟小剪幾乎是拖著自個兒的娘來的二丫家,一瞧見熱火朝天的院子,都結結實實地愣在了那里:“這……你們這是干啥?”
“嬸子,你們來了啊。大體的,虎子跟小刀和你們說了吧。”看到來了人,二丫趕緊放下活迎了上去,“咱們家最近忙,也沒太多的錢,你們看,一天給二十文,成么?”
這個工錢她跟二郎細細地算過,一個成年男子外出打工,一個月也就兩三百文的意思,二十文的價,絕對是不低的了。
而他們家,有了這幾個人,制作艾條的速度絕對能上一個臺階,不過關于篩艾絨這一道工序,已經被兩個人挪到屋子里去了,也只是他們姐弟三人經手,倒不是不放心他們,不過最核心的技術,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你這孩子,胡扯什么?什么工錢不工錢的,看不起你嬸子啊?”本來還以為是她跟虎子說笑呢,敢情還真的要給,虎子他娘直接拒了,“怎么幫忙你趕緊說,再給我提什么錢不錢的,嬸子就生氣了啊。”
斧頭他媳婦兒其實很心動的,二十文一天哪,比她家男人還掙得好,可虎子他娘都拒了,她總不好說要吧。
“對啊,用不著這么多錢,這不都一個村的熟人嘛。”
“嬸子,咱們這是必要的,要真是喊你們來幫這么一兩回,我肯定也不會跟嬸子你們客氣。”
二丫搖搖頭堅持著,親兄弟明算賬,這些事還是說清楚講明白的好,“上回五輛馬車的事你們也都聽說過,二德叔跟斧頭叔和阿爹也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們都跟一家人似的,不過這交情是交情,可工錢是工錢,是兩碼事。”
說到這,她稍微停頓了一下,斟酌著又道,“我相信嬸子也不會跟外頭說什么,就實話實說了,咱們這活兒做出來的東西,也是拿出去賣的。”
“這樣啊。虎子他娘,既然二丫把話都說成這樣了,咱們也就這樣吧,都鄉里鄉親的,這么多年真這么推來推去的,二丫心里也不舒服。二丫,你說是吧?”
看到虎子他娘還皺著眉一副不大同意的樣子,斧頭媳婦兒搶著開了口,“不過二丫,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好了,嬸子又不是外人,也不是那些整天就愛嚼舌頭根的,咱們這事兒,嬸子跟誰都不會說。”
誰說出去誰就一傻子一天二十文,要是給那幫人知道了,那還不鬧翻了天去?到時候,哪還有這么高的工錢好拿?
“謝謝嬸子。”二丫沖她甜甜地一笑,轉頭看著還一臉為難的虎子他娘,“嬸子,你就別瞎想了,二德叔要真知道這事,也不會說你的。咱們兩家感情這么好,平日里有個什么事,還不都是你們家關照著的?你要還不答應,那是不是嫌工錢不夠呀?”
“哪的話?這……要不,嬸子拿個十文就成了。”二十文一天,這價兒都快頂天上去了,這便宜怎么好占?
“好了啦,嬸子,咱們就這么說定了。來,我跟你們說說都干些什么。”二丫哪還跟她說這事兒,不由分說地拉著兩人進院子來,“你們一個幫著把雜草都挑出來,一個洗凈了都晾到篩子上,成不?”
兩人點點頭。本來虎子他娘還想再說說工錢的事,可二丫直接把她們丟那兒,拉著陸姐兒說事去了,她也不好跟過去,只好嘆著氣,也跟著斧頭媳婦坐下干活了。
有了兩人的加入,二丫直接把陸姐兒解救出來,跟她細細說了做艾絨的事情,又手把手掩飾了一遍,姐弟三個也飛似的忙乎開來。
等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剛都坐下,陸老太太就提起了二十文工錢的事情。白天的時候聽她們兩個說這事,老太太心里就不是滋味,這二丫也忒胡鬧,這么大的事也不跟大伙兒商量商量,還一口喊出這么高的價,忒浪費錢了吧?
“嬤嬤,你聽我跟你說。”二丫餓得肚皮都貼上胸了,可老太太問話了,還是放下筷子解釋起來,“上回我接了這么多活,單靠咱們一家人壓根都忙不過來。本來說找二姑幫忙的,可二姑眼下……咱們也不好再拿這事去煩她不是?二德叔跟斧頭叔家咱們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也不會把這事到處亂說,咱們也放心不是?”
“那這工錢呢,哪有這么高的啊?就算是鎮上,一個大老爺們干一天,都沒有掙這么多。”老太太的眉頭還是擰著,滿臉地肉疼,“一天二十文,攢兩天都能買頭小豬仔了。”
“嬤嬤,這錢不能這么算。”不止是老太太,就是大柱老爹跟阿娘也是一臉心疼,二丫只好仔細地分析給他們聽,“你們想,今天咱們比昨天多做了多少艾條?就算咱們一天出二十文,也趕不上她們為咱們掙得多啊。”
“這艾條又不是誰都會做的。”老太太還是心疼,還是不樂意。
嬤嬤跟自個兒鬧別扭了,二丫無奈地揉著額頭:“可這艾草是誰都認得的。”
看到她還是有些拎不大清楚,二丫心里暗嘆了口氣,笑著勸慰道:“好了啦,錢總是靠掙出來的。等忙完這陣子,咱們再做點別的藥,一準兒就把銀子都掙回來。”說著,就端起碗埋頭啃飯。
見她餓成這樣,老太太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好嘆著氣也動筷子吃飯了。
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明顯有點牽強,二郎的眼神稍稍凝滯了一下,筷子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吃完飯,二丫伸著懶腰就打算回屋里趕緊睡覺去,先前又要做艾絨卷艾條,又要在雜草里挑揀是不是有誤采的藥材,還得時不時地看著她們翻曬清洗有沒有問題,這一天忙乎下來可把她折騰得夠嗆。
剛抬起腳進了門檻,還沒來得及關上門,就聽到身后二郎喊了她一聲:“二丫。”
“哦,二哥啊,什么事?”二丫打著哈欠扭過頭來。
“你打算以后都找嬸子她們幫忙?”
“對啊,咱們以后的生意肯定越做越大,都自己做,那還不得累死?”
還不如早點培養人手,慢慢地形成作坊模式,雇人干活,按著親疏關系形成階梯式的生產鏈,自己只需要掌握核心技術就成。
“這倒也是。”二郎了然地點點頭,又換了一個問題,“咱們這里動靜這么大,你就不怕艾草都被采光了?”
二丫撇了撇嘴,滿臉的不信:“怎么會?就咱們這些人還能把大山小山都翻不過來?”
二郎搖頭笑了笑,說出來的話卻把二丫震在那里半天回不過神來:“要是村里人都去采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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