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醒了朱珠只覺得眩暈，天旋地轉，既使閉著眼睛眼前漆黑一團也還是在轉。只講了一句電話，她便人世不醒。渾渾噩噩中，她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象云彩一樣是飄著的。眼前象漩渦一樣的黑洞，也變成了一團看不透的白茫茫。她這是在哪兒？難不成她又要重生？還是她此生就此結束，要轉世投胎了？她被眼前的白茫茫擾得心煩，恨不能抬手撕去，可惜她全身無力，只能沮喪的任它橫在自己眼前。她想喊，卻發不出任何的響動。莫不是她成了植物人？“想成植物人，還早著呢”熟悉的、帶著幾分促狹的男聲在她身邊響起。話音還未落下，她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就消失不見了，進眼簾的是一張比記憶中還要妖孽幾許的臉。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男仙的眉毛打了個死結。“我這叫英俊，英文是handsome，別把我和低等的妖扯上關系，完全沒有可比性，甚至是在污辱本仙”“好久不見”方才還亂如麻的心境也慢慢平靜下來，她甚至愉快地同男仙打招呼。男仙被她的淡定雷暈了，無奈地笑著說：“你也太平靜了吧？就不怕我是來索命的？”“怕有何用？怕、不怕還不是一樣的結果？你會因為我怕，而改變決定？”朱珠倒覺得萬一她真得沒了，除了不法在雙親跟前進孝，其他的反而沒有遺憾了。甚至會慶幸，不是在生下孩子之后……“索命這種事，當然是交給牛頭馬面了。”男仙有些沮喪的報怨，“我是仙人耶為什么總感覺每次都被你吃定的模樣？”“哪里是我吃定你，分明就是你是善心使者，每次都帶好運給我。”千穿、萬穿，馬屁萬年不穿。“唉……”男仙頗有些遇到她很無奈神色，“怕了你了你會平安無事的醒來，這次車禍就算是你幫他度劫，從此后你們會平平安安、白頭到老”“借您吉言，謝謝了”朱珠原本懸著的心完全放下了。男仙并不急著送她回去，同朱珠席地而坐，話起了家常，有意托延她的時間。幾面數次，朱珠已經完全把他當成了藍顏知己，談笑間完全忘記了時間。偷神看了下守在病床旁憔悴的男人，男仙滿意地勾起嘴角，表現還算滿意。笑瞇瞇地起身，做勢拂了拂身上的塵土，“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記得要多做善事，仙人也要評業績的。”“我一定多做善事，讓你登上業績第一名。”朱珠笑著向他許諾。“要記得噢”說完，他一抬手，朱珠眼前一黑。“老婆，你一定要醒來……我們還有很長得好日子要過。你還要替我生兒育女呢”吳浩明小心地用濕毛巾替昏迷中的朱珠擦拭身體。整整三天三夜，能做的檢查都做遍了，可狗屁不通的醫生什么問題都沒查出來，除了輕微的腦震蕩、右膝蓋脫臼、韌帶拉傷打了石膏、腹部有些股肉挫傷，其他一切正常。只說她可能驚嚇過度，暈睡幾天，就會醒過來可已經三天天夜過去了，她還昏迷不醒，想一想，吳浩明就忍不住咒罵。“都說寧城醫院的醫療水平低，特意轉院到M城，結果還是屁事不頂。住了快四天，連個最終診斷還沒下來，要是今天還不醒，明天轉院到省城。省城不行就去京城，京城不行去國外。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醫好你……”握住房朱珠的左手，手中的毛巾擦過手心、手背，連指甲縫都反復擦過了。低頭陷入自己世界的他根本沒發現躺在床上的朱珠，就在剛剛她的眼瞼微微地動了一下。“老婆……別丟下我……”他壓在心底的淚水撲朔而下，滴在朱珠微張的手心。“老婆，上輩子我欠你的，這輩子我要加倍還，不想拖到下輩子。別讓我再欠債了，欠債的日子不好過……”朱珠感覺睡意正濃，可有個人一直在她耳絮叨、擾人清夢。煩得她想抬人，可惜她的全身酸軟、沒有一點力氣。意識漸漸清醒，身體卻還是有些僵硬。慢慢聽清了床邊人的嘮叨，從手心傳來得點點濕意，她詫異、心喜，不覺鼻子微微泛酸，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使出全身力氣，她想握緊拳頭，提醒吳浩明她醒了。不曾想握拳最后只成了指尖地輕顫。吳浩明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忙抹去眼里的淚水，真切得看到的手指在動。緊忙抬頭往臉上看，朱珠的眼睛已經睜開了一條縫兒。“老婆，你醒了？”朱珠輕扯了下嘴角，她眼前還只是一模糊的人影兒。“醫生、醫生——”吳浩明大喊著沖出病房。被強拉進病房的主治醫生，緊張的抹了抹額角。對于這位病人家屬的脾氣，整個病區都已經聞名了。病人住院第二天，他就差點把醫生辦公室的門踹飛，弄得所有醫護人員在他面前都陪著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成為他拳頭的犧牲品。“快看一看，我老婆她醒了，快給看一看。”吳浩明一把將醫生推到朱珠的病床邊。醫生先站穩身子，扶了扶快從鼻梁上滑下來的眼鏡，在吳浩明焦急的逼視下開始檢查朱珠的身體狀況。仔細檢查半晌，又問了她幾個問題，朱珠只能用點頭、搖頭回答。見她一切正常，醫生暗自松了口氣。“一切正常，雖說昏迷時間較長，但現在來看她各項身體體征完全正常。如果沒有意外，再住院觀察兩天，完全可以出院回家休息。另外這兩天，進食些流食，以免刺激腸胃。”一反平日挽留病人多住院的情況，醫生非常爽快得提前開了出院聲明。雖說也想多賺些錢，但錢可以慢慢賺，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聽到自己老婆無恙，吳浩明的臉上終于見到了笑容。這時醫生和護士，第一次發現原來他那張臭臉，其實也蠻帥的。“謝謝醫生，謝謝回頭我請您吃飯，地點隨您挑，多麻煩您了”吳浩明笑容滿面地向醫生道謝，眾人一怔，還真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他反差巨大的轉變。

怎么跟換了個人兒似的？等醫生護士都走了，吳浩明咧著燦若陽光的微笑，回到朱珠床邊。“老婆，喝水嗎？餓不餓想吃點什么？我去買”朱珠抬眼看向他，還未開口，她的眼淚先下來了。“你……”干啞的嗓子只擠出一個字“別哭怎么了，是不是哪痛，或是哪里不舒服了？”吳浩明手足無措地立在床邊，“我去找醫生”才要轉身，他的一根手指被她抓住。見朱珠不撒手，淚水也不肯停下來。他只得坐在床邊，用毛巾輕輕擦去她的淚水。“別只是哭，說話只是哭，我只能看著，更著急。”她想開口，卻發現嗓子干啞得火辣辣。“水……”雖然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但總好過一言不好。吳浩明把病床搖起，端來溫度合適的涼白開，用勺子一點一點地替她喂下。看著他半張著嘴，小心翼翼地模樣，朱珠的淚水又模糊了眼睛。“別哭，才喝下去水，要變成眼淚也要等一會兒。咱們先歇一歇”吳浩明端著水杯，微笑著拿她打趣。“在車里的時候嚇壞了吧？”他只當她在后怕，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安慰她。朱珠只是哭著搖頭，盡力抬起手臂，最終手指撫上他的鬢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會、會在短短得時間里，灰白竟爬上了他的兩鬢。“怎么就……都白了……才幾天……”吳浩明這才知道朱珠哭泣的原因，臉上帶著幾分得意，摸了摸自己幾天內灰白的兩鬢。“這回大家不會再說我年輕了，不用特意染發，天然得就變成了成家立業的熟男不錯吧？”“對不起……”只顧著和男仙聊天，根本就忘了時間，忘了也許還有人在等她。“夫妻之間還那么客氣”吳浩明緊緊握住她的手，幾天來忐忑、驚恐糾結成團，塞得他心里難受。強擠出一抹很難看的笑，眼底有淚光浮現。“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守在病房里，就想起從前……想到你面對我的車禍……會是個什么樣的心情……我……我才是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一句話勾起她的傷心事，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吳浩明坐到床邊，緊緊地抱住她，感覺她真實的心跳、抽泣聲。一直被他揪起的心，才算輕輕地落下。“老婆……你醒了真好……別再丟下我……”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枕在他的肩頭，淚水浸濕他的衣服，她只是不住地點頭。這種折磨，一生一次足矣，他們不想再嘗試生離死別。“再不會了一人一次……扯平了……”“這哪里是扯平了，分明是要我的命”壓在心里的恐懼完全釋放了出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幾天來不知道跑到哪里的味口，又回來了。“老婆，餓不餓？午餐想吃什么，我覺得我現在能吃下一頭牛”“那就吃一頭牛吧”為了方便照顧朱珠，吳浩明要的就是高級病房，整潔、安靜。兩人吃過午餐，都躺在病床上，說是閑聊，其實都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朱珠猛得想起一件事兒來，“老公，我的手機呢？”“嗯？”吳浩明無意識地應了一聲。“我的手機我媽來電話了嗎？我住院的事兒，告訴她了嗎？”朱珠才想起自己差點忘記要問的。吳浩明睜大眼睛，愣愣地看著她，好半天才回過味兒來。“我只把你住院的事兒告訴我哥了，爸媽哪兒，我沒說你的手機……手機……”他彎腰從床邊的柜子里翻出自己的包，找尋起來。“手機在這兒……”找到手機的喜悅還未綻放，他的臉色一變。“當時太亂……我隨手把手機給關了，一直還……”一連四天接不到她的電話，手機還打不通，兩老指不定急成什么樣子呢朱珠白了他一眼，開機之后，立刻把電話播了過去。還未等開口，那邊便傳來李鳳麗如連珠炮式的大喊。“這幾天都去哪兒了，也不知道給家里來個電話，手機還不開機到了寧城，也不說打個電話回來報平安，你想急死我呀”跟死神擦肩而過，再次看到老聲音，哪怕是喝斥聲，都讓她感覺幸福。一時沒控制好，才出口就是明顯得哭腔。“媽……”“怎么了？”李鳳麗明顯發現了女兒的異樣，“是不是和浩明吵架了？他欺負你了？快說話呀急死人了”吳浩明接過老婆手里的電話，“媽，我跟你說，千萬別著急我們現在在醫院……朱珠出了點小車禍，受了點小傷，沒什么大事。”“什么？車禍”李鳳麗驚駭地大叫，手中的電話聽桶也掉到了地上。坐在一旁的朱建文也嚇得不輕，見老伴半天無反應，起身抓起電話。“喂？究竟發生什么事情了……”電話兩頭的翁婿，總算把事情說清楚，搞明白了。回過神來的李鳳麗見老伴掛斷了電話，急了。“怎么把電話給掛了，還沒問明白呢”“問清楚了”朱建文已經起身，“還呆著干啥，快走吧”知道孩子們為了讓他們安心，只說是小車禍，可看到朱珠腿打著石膏坐在床上，李鳳麗這當眼淚就已經在眼圈里轉。“要是聽我的，能有這車禍嗎？告訴你別走、別走，做得夢不好，偏不聽”抬手想拍女兒，卻不知道該在哪下手。“這都傷到哪了？”傷在兒身，疼在母心。朱珠緊忙擺手，“皮外傷腿只是脫臼，為了讓韌帶恢復才打得石膏沒傷到骨頭。醫生說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沒什么大事兒，過兩天就能出院。媽別再擔心了”吳浩明見岳母變了臉色，也跟著勸。李鳳麗這才發現女婿憔悴的神色，“這幾天，把浩明給熬壞了。一會兒跟你爸回家，洗一洗澡，好好睡一覺。今晚我陪床，明天你再來換我”“媽不用了，我年輕，挺得住”吳浩明不想離開老婆身邊一步。雖說怕老媽辛苦，可朱珠也心疼老公，最后也跟著一同勸。“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出了院照顧我，可都是你的事兒”吳浩明這才勉強地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