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大家都拿她當廚娘,她決定做青銅編鐘,畫了樣兒給齊家的銅器鋪子,嗯那地兒叫雋器行,器行里接了樣兒說十月底能得,她琢磨著正好能趕上春節,到時候——辦個云涇河第一屆春晚來玩兒?
噗……她真是閑得慌了,口袋里有糧心不慌,于是閑得慌了。不過人來一世總要留下點兒什么,或許春晚也不錯不是嗎,至少在八九十年代那愉悅了不少人。
當然她就吃吃喝喝,敲個銅編鐘,圍爐涮涮火鍋,烤個肉什么的,做為一個吃貨,她感覺有壓力啊!
她這時候當然沒法兒知道,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更大的舞臺等著她,而這場小的吃喝型春晚就是她那大舞臺的小開局。
銅編鐘做好運來時,忽然聽得街上在傳,說是遠嫁他國的慧思公主要歸國了。百姓們說起慧思公主,多是記得當年慧思公主頂著壓力遠嫁沉國,百姓們說起來也是記好的,這公主一回來了,大家伙兒也不說是非,只是記得慧思公主為東朝帶來了一段兒和平。
加之如今慧思公主據傳是刺殺了沉王,由太平院周護回朝的,百姓們就更加添了幾分敬意。當然,這公主大抵是不能再嫁了,百姓們不免要傳傳這個八卦!
“杜和,你來聽聽這聲兒對不對,我怎么感覺悶了些呢?”杜和最近是越來越忙,忙得腳不沾地兒人不見影兒,有時候她都擔心,萬一半道兒上犯了糊涂又跑沒影兒了可怎么辦。
可這杜和也是吉人天相,經常犯糊涂是在家里,吃著飯吃著飯就能嘿嘿傻樂一聲叫她的名字,她現在已經是習慣成自然了。
“是悶了些,厚了,再薄一點就差不多了。海棠,這個花紋你可以這樣走紋兒,你看這云紋再偏一分,會不會就好看一些。”杜和不出去時經常給姚海棠出主意,并且他也很贊成她做這些東西,東朝以禮樂為貴,所以這物件兒做出來,是抬身份的。
莫明地,杜和覺得姚海棠得抬一抬身份才更有利些,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就一念頭!
銅編鐘做得差不多的時候,姚海棠就上街去辦年貨,領著安豐里外城地走,于是就看著杜和了,也知道杜和在云涇河辦了什么買賣。姚海棠蹭了蹭安豐,指著河面上說:“安豐,你知不知道他在忙這些?”
用力搖頭,安豐啥也不知道:“海棠姑娘,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杜和打聽了船幫的情況,云涇河沒有走水運,據說是船到云涇不知向,多少船都在云涇河上迷路了呢。”
“啊……那他還干這個,不怕到時候虧本兒啊!”姚海棠心說回去就給杜和做個指南針,免得這孩子迷了路。
其實杜和既然辦了這事兒,就有千百分的把握,他隱約好像有過關于在云涇河一代的行船的印象,而且他那天駕著船試過了。這才最終定了這個項目,云涇河上如果行得船,那齊家乃至云涇河的百姓都得好好謝謝他了,云涇細麻如果有了水運這條路,才能真正名傳天下,而不是盛名于江南。
當杜和帶著第一支船隊拿著姚海棠的指南針去行第一趟船的時候,姚海棠很不慣于杜和的離去,好在杜和了也就走幾回,而且帶出云涇河就回。
“安豐,你說這里要怎么辦,這聲兒怎么調都不對勁啊!”姚海棠支著下頷想了很久,愣是沒法子。
“海棠姑娘,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杜和。”安豐郁悶了,這時候才知道杜和多重要,尤其是對姚海棠,姚海棠已經習慣了什么都問他。
“唉,我再試試,你去看看園子里的菜,得摘的就摘掉,回頭我做成蔬菜干,沒蔬菜的時候煮面條用最合適了。”姚海棠說完繼續研究她的銅編鐘。
研究到半道兒上,外邊傳來一陣聲響,回頭一看杜和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兒:“把五音擺在三音那兒,你說怎么能敲對!”
“啊……你終于回來了,杜和,你可不知道,這幾天我想你啊。你看院子里的果子安豐一打就滿園子葉子,跟我似的,安豐生火吧還是一屋子的煙,嗆死我了,你回來了就好了……”姚海棠這叫一個高興,話就跟倒豆子似地往外蹦!
站在門口的杜和笑眼如醉地看著她,眼彎彎地一笑時連春風都遜色幾分:“海棠,我也想你!”
看來這會兒正抽風,要不然憑著杜和的性格不會說這樣的話兒,不過這意味著他是真的想她,這感覺……咳,真不錯!
“我更想你!”想要知道是不是真抽風了,這么說一句準沒錯。
“我更想你!”
于是姚海棠拍了拍杜和的肩說:“杜和,你抽得真是時候,一到家門口就抽了。”
“海棠!”這會兒杜和就跟一小孩兒似的,多像是跟在她身后邊兒要糖吃的模樣啊!
感慨了一番,姚海棠笑著說:“晚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一聽說姚海棠做菜,杜和就側著腦袋在那兒想,是做這個還是做那個,還是都做,最后他決定:“海棠做什么我吃什么。”
典型的抽風時癥狀,姚海棠揉著額頭嘆道:“新下了白蘭豆,前幾天發的豆芽也能吃了,你先去洗澡換衣服,待會兒來吃飯好嗎?”
“好。”杜和說著就轉身回他自己屋里去了,好在這人雖然有時候糊涂抽風,自己的事兒都處理得很好,不必她來擔心。
晚飯是醬燜白蘭豆和清炒豆芽以及幾個時令小菜,豆芽是自己拿豆子發的,去了根后放雞湯里泡了泡再下油鍋翻炒兩下就出鍋,不再加鹽和調料,是清清爽爽的甜味兒。
吃過晚飯后,杜和又不抽風了,安豐就拉著他問:“杜和,你這趟幫人走船掙了多少銀子,有沒有發生什么有趣的事?”
只見杜和愣了愣,然后說:“不是幫人走船,是自己的船!”
聞言,姚海棠看著杜和說:“船都是你買下了的?”
點頭應是,杜和這才記起自己似乎沒跟姚海棠說具體的細節:“就算我讓別人買船,他們也信不得我,畢竟云涇河這么多年,就沒有船能平平穩穩地出去。我就想與其把線掐在別人手里,不如干脆自己來辦,說來也奇怪,這云涇河我走得極順。”
天知道為什么,姚海棠長出了一口氣:“以后別這么冒險了,都說富貴險中求,咱們尋常過日子又何必去圖那些大富貴!”
她的話讓杜和眼神一柔:“不礙事,你沒看我好好的回來了,云涇河大約從前就是熟的,現在還都隱約能記起來。這一趟我好像還真記起點東西來了,可是很模糊,感覺不出個具體的眉目來。”
“慢慢來,只是最近也不見有什么好大夫到云涇河來,否則應該領你去看看大夫的。”姚海棠總覺得好好一個人這么著不是回事兒,萬一談判桌上抽了,到時候虧死的就得是他!
看大夫?莫明地杜和對這并不熱衷,他是真的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雖然記不起以前的事兒,但他能感覺出來,現在的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寧,這很奢侈:“還叫我慢慢來,你也是什么事都別著急,像銅編鐘,慢慢做來又如何,你偏偏要日夜里趕。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注意好好歇息,萬一將來就這么高點兒,別說十三,就算是三十了別人也得說你是黃毛丫頭。”
戳中死穴,姚海棠看著自己現在估計也就一米五五上下的樣子,不過十八之前應該都還能長的,沒好氣地瞪了杜和一眼:“我就樂意做黃毛丫頭,一輩子長不大多好呀!”
安豐一見這倆開始打情罵俏了,就決定閃人,他算是看出來了,什么表哥表妹呀,這倆肯定是早前就有點兒什么什么了!安豐心想,你們打你們的情罵你們的俏去,我和隔壁的小林姑娘那什么什么去。
“對了,海棠,聽說過幾日護送慧思歸朝的隊伍就會在云涇河暫停修整,因為再過風雪大了,這一帶也就云涇河相對穩妥一些。如果小言來找你,或是喬院長來,都不要去見慧思,如果不知道怎么拒絕,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杜和其實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這一直以來都沒錯過,至少再糊涂混亂的時候都沒有錯過。
他愿意自告奮勇,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姚海棠也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處理這些事,所以自是欣然點頭應道:“好啊,那就交給你了,言公子還好一點,那位喬院長我實在有點兒怕。”
聽得她說怕,杜和就笑道:“小言和喬院長是不錯的,若沒有慧思在,常來常往也可以。喬院長也沒你說的那么可怕,試想一個人,讓大家伙兒都怕他,他心里是不是會很……”
“孤獨、寂寞?”姚海棠接道。
卻只見杜和搖頭說:“苦、寒!”
“我不懂!”
“你只懂得孤獨寂寞也是好的,只是海棠,你為什么會孤獨寂寞呢?”杜和不解釋反倒問了這么一句。
為什么孤獨寂寞,姚海棠低頭垂目淺淺一笑說:“偌大個世間一個人,當然會孤獨寂寞的。”
這時杜和眼也不眨地看著她說:“不是還有我嗎!”
久久地望著杜和,姚海棠靜默無聲地彎了眉眼,終也體會到了那句“溫言一句三冬暖”是什么樣的一番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