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不喜歡
等一切都準備好了,姚海棠才忽然發現,劉羅生居然對于她要做綠酒不置一詞。既然知道《靈譜》,那就肯定知道綠酒的作用是什么,可是劉羅生卻一句話不多說,讓人準備好了材料就開始鑄劍身。
鑄綠酒劍要加入一種比較特殊的礦石,礦原石呈紫藍色,但在經過燒造鍛造之后,這種被稱為録石的礦石會在劍身上呈現出幽碧深青的顏色。
劍身打造出來不是一時一日之功,劉羅生見礦石已經鍛成了粗坯后,才跟姚海棠說道:“姚姑娘,你先回去,等劍好了我派人給你送過去,在這里總不是長久之計。”
“也好,那就勞煩坊主了。”姚海棠看著成色良好的劍身,知道這已經成功了一半,心下大定,也自然舍得走了。
送姚海棠至門邊,劉羅生忽然說道:“姚姑娘,時事多險,一切小心。”
劉羅生的話讓姚海棠心生感慨,這時候遇一故人依舊向著她幫著她,感覺真的不錯:“坊主,等公子班師了,我還來這里,有好多東西想要做。到時候,但愿我能光明正大地來……”
“會的,姑娘多珍重。”劉羅生倒是真心覺得這個像自家的女兒,雖然姚海棠身份高了,可一見面劉羅生還是覺得像當年那個喜歡自己做菜的小姑娘,靈活而精乖。
回宮的路上,姚海棠特意繞了幾條街去看南山窯,南山窯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燒窯開窯,但是到天然居時,卻發現天然居門庭冷落,姚海棠心里一滯,感覺有些酸:“天然居才是我最在乎的,我一直覺得自己對東朝的百姓最大的貢獻,就是讓他們覺得吃喝是一種享受。但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他們享受完了,轉過背來時卻可以為利益往你身上潑臟水。”
“海棠,別難過。”蕭素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別難過這三個字她已經說過很多回了。
其實姚海棠不需要安慰,她心里出奇的平靜,因為她正在做著一些事,為了做好事先的準備,她可以平靜地等待下去:“我已經不難過了,走啊,素素,我請你吃天然居最有名的十素齋,平時可是預訂都要講情面的。”
和姚海棠一塊兒上了臺階,里邊兒高掌柜特稀奇地抬出腦袋來一看,他都不太相信在這時候還有人敢來天然居吃飯:“喲,兩位姑姑是吃飯還是飲茶,近日新到了花茶,還新添了幾樣小點兒和涼湯,兩位姑姑可要嘗嘗?”
宮外的人管宮女們都叫姑姑,姚海棠看著高掌柜特正兒八經地說:“這不是快中午了嘛,當然是十素齋,另包幾籠點心來,我要帶回去。”
好不容易有客上門,高掌柜倍殷勤地說:“行,立馬去給您備,今早剛采摘的蔬菜,這會兒還滴著露呢,正好給兩位姑姑備十素齋。兩位姑姑樓上請,看是喝茶還是先用涼湯小涼菜。”
“八寶涼湯,隨意來二樣涼點……”姚海棠自然知道新上的涼湯是什么,菜譜都不看一眼就把東西點好了。
高掌柜一看這陣仗就更是堆得滿臉笑了:“看兩位姑姑應該是熟客,卻恕小的沒眼力見了,竟不記得二位,真是罪過。”
這時已經到了雅間兒里,姚海棠湊近了看著高掌柜說:“高掌柜,你果然很沒有眼力啊”
蕭素已經捂了臉笑開了,這時她才知道姚海棠是真的已經不難過了,要不然不帶她現在這么調侃人的。
發著怔的高掌柜好一會兒沒反應,末了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還請姑姑見諒,小的這記性真該打。”
“行了行了,別叫姑姑了,看清楚了,我是你們家東家”姚海棠聽著高掌柜叫姑姑就下意識地想回一句——過兒,可是一看高掌柜就渾身惡寒,這要是叫過兒,古天樂肯定得不樂意了。
高掌柜仔細看了兩眼,眼神是騙不了的,尤其是姚海棠眼珠子溜溜轉的時候,更騙不了人:“真是東家呀,你……東家怎么這副打扮,而且您現在不是應該在宮里嗎?”
嘻嘻地笑出聲來,姚海棠說:“宮里可悶了,我偷溜出來玩呀,高掌柜,這是我師姐蕭素,以后她就住這邊吧,給她收拾間臨后街小院兒的客房。”
應了一聲,高掌柜說:“東家,您還是趕緊回宮吧,蕭姑娘要吃十素齋小的好好侍候著,您在外邊可不安生。”
“沒事,后邊兒綴著太平院的人呢,別擔心了。”姚海棠說完側耳一聽,然后問道:“隔壁居然有人,我以為應該沒生意才對。”
這話說得高掌柜真瞪她:“當然有生意,哪天都有,隔壁是言公子,正在宴請從外邊兒回來的齊大人。齊大人調回京城了,這回是高升,升任吏部督史,四品官兒了。這可不是那些閑差,是真真正正掌得了事,下得了定的正官兒。”
督史、御史、總史、總督,這些官兒是接著往上升的,看來齊晏未來的官路是不錯的:“那我得好好恭喜他了,我去看看。”
“您別去了,您現在這副打扮……”
“我就是不說往小言面前一站,他也不能像高掌柜似的不知道我是誰,小言和我的易容手法一脈相承。”姚海棠說著起身,如果說喬致安的眼神總帶著一些隱晦的東西,那么言行云的眼神一直是清澈得像洗過一樣的干凈,所以姚海棠更容易相信他。
在很多事上,姚海棠覺得可以聽聽言行云的意思,杜敬璋說過言行云有智不善謀,而齊晏……杜璋對他的評價是,能謀而善干是個能臣,只是眼光有局限性,歷世不夠,而且因為出身豪門,總帶著幾分富貴閑人的味道。
這兩個人加在一塊兒,應該算可以互補吧,姚海棠這么想著。
“我跟你一塊兒去。”蕭素說著起身和姚海棠一塊到隔壁去。
就像姚海棠說的那樣,言行云只看了一眼就站起來了,只不過反應和高掌柜差不多:“你……海棠,這時候你跑出來做什么,還不夠亂的,緊著在這裹什么亂。”
“都出來了……”
而齊晏一聽琢磨了會兒才知道是姚海棠,皺眉看著姚海棠又換了張臉,齊晏都說不出話來了,就他見過的姚海棠都換過三次臉了:“海棠姑娘。”
現在齊晏知道了,云涇河的杜和啊不是杜和,是四公子,是他那位座師。這么一排下來,眼前這直接就成他師母了對于有這么一個師母,齊晏除了嘆氣就是無奈。
“我得來聽聽你們對這件事的看法,還有建議,有道是三個臭皮匠頂一個杜敬璋,何況咱們又不是臭皮匠,有商有量的總比胡猜瞎想好是不是。”姚海棠本來想說諸葛亮,可這時代不是沒諸葛亮這么個人嘛。
說明了來意后言行云和齊晏倒也是二話不說就一塊兒幫著分析起來,然后提了些建議,等話說完了飯菜也吃完了,言行云就讓姚海棠趕緊回宮。
姚海棠也老實了,就回宮唄,被這倆人盯著她不敢說還想去看看釀酒的地方。只是前后腳的,言行云和齊晏剛轉身,沒隔多會兒她就看到慧思公主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咱們談談?”
拉下臉來,姚海棠很想說沒什么好談的,蕭素也使勁拽著她不讓她去,可她一出口的還是:“劃下道來。”
“喲,江湖話還說得挺溜,茶館里請。”慧思公主指著身邊一溜鄰街的茶館,也不定是哪間,意思是由著姚海棠選。
隨便指了一間,蕭素這時候見勸不住,只得向四周看了一眼,似乎還能感受到太平院的人散落在周圍又相對安心一些,至少太平院在保護姚海棠的安全上一直很盡責。
上了茶樓里要了雅間,慧思公主端著茶盞抿了一口然后就看著姚海棠。可姚海棠這會兒不緊不慢上了,她屬于那心里有了主意,態度上就隨意的,管你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我自巍然不動了:“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靜。”
“因為公主太過瘋狂,我不能跟著一塊兒瘋,就只好冷靜下來了。”姚海棠覺得這時候自己簡直就是個哲學家啊,雖然肯定是末流的,但也算個家呀
一只手轉著茶盞一只手掩了嘴笑,慧思公主說:“瘋狂嗎,遠遠不夠呢,比起四哥來,我這小手段實在上不得臺面。”
“公主,很多事情我都可以理解,只有一件事不能理解,為什么針對我,為什么不從別的地方找突破口,轉而拿我這似乎并不怎么重要的來祭旗?”姚海棠真心地問道,她確實是一直沒怎么想明白為什么。
慧思公主依舊轉著茶盞,轉得姚海棠都快替那茶盞準備后事的時候,慧思公主停下了滿臉上笑地看著她說:“一個太過強硬的人忽然有了軟弱的地方,這是件多么好的事情,輕輕一捏,你倒了他疼了,有更多的人就得手忙腳亂。我喜歡亂,越亂越好,而且說實話,我不喜歡你,非常不喜歡。”
“別的都不需要,有這一句不喜歡就行了。說句真心的話,我得感謝你不喜歡我,被一個女人喜歡,感覺不怎么好,我沒有特殊愛好。”姚海棠笑瞇瞇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