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女子氣息奄奄,眼睛半睜半閉,圓圓的臉蛋上還發著紅疹,不是洛妍身邊那個梅子又是哪個?
高夫人一聽杜夫人的聲音,心頭一驚,立刻喝道:“給我搜!”幾個侍衛、婆子直向院子里各個屋子里沖去,不一會兒所有的人都被趕到了院中,高夫人去看杜夫人,見她只是搖頭,便厲聲道:“這個院管事的媳婦出來,看看你們院里還少了誰?”
杜繁家的驚魂未定,慌手慌腳的跑了出來,眼睛忙忙亂亂在院中諸人臉上掃了兩圈,才道:“稟告夫人,公主身邊的青青姑娘,還有廚娘不見了!”
高夫人冷哼一聲,便命侍衛:“出去跟府外的人交代一聲,就說公主和她身邊的人都不見了。”又命身邊的婆子:“去見杜家大門、二門、后門的管事,問問早上可有人出去!”
杜夫人看著這陣仗,早已目瞪口呆,杜宇辰扶著一個丫頭,也慢慢走了進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杜夫人怒道:“你笑什么?”
杜宇辰笑了半天,才收住聲音:“我笑你們這一鬧,倒真像我要求著那慕容洛妍做我妻子一般,這不太可笑了么!我難道真是找不到媳婦了,竟要把人逼得逃跑?你們找吧,找回來,我也絕不要她!”忍不住又冷笑起來。
高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也不搭理,只見不大工夫,去找門房的婆子已經快步跑了回來道:“稟夫人,后門上的人說,今天天剛亮,就有外面的一個丫頭來找這廚娘,說是家里出了急事,因說得可憐,門房便傳了信,那廚娘便帶了個丫頭急急忙忙的走了。只是前腳剛走,又有丫頭拿了公主這院里的牌子追了出來,說是廚娘走的時候正在煎藥,等她走了才發現公主的藥方不見了,定要追回來才好。門房就忙讓她出去追人了,還指點了方向,那丫頭就追了下去,可再也沒有回轉。我問門房看清兩個丫頭的樣子沒有,門房說后來那個是個黑黒瘦瘦的,但廚娘出來時正是外面采辦送菜的時候,門口又亂,天光又還沒全亮,她身邊丫頭兜著披風,又躲在陰影里,并沒有看清樣貌。”
高夫人臉色陰沉,又等了好大一會兒功夫,去外院的侍衛也回轉了過來,卻道:“各個路口的人都問過了,都說從昨天到現在并沒有看見年輕女子離開杜府周圍。”
杜夫人心里便是一震:難道昨夜起相爺就把杜府周圍都安排上人馬了?不由皺眉看了自己長姐一眼,卻見她臉沉如水,冷冷道:“把這院子里剩下幾個大燕來的丫頭都帶上,我們回杜府!”
小蒙第一個繃不住,便大聲哭了起來,沖上去拉住杜宇辰的衣角叫道:“二爺救救我們!”杜宇辰皺眉攔住過來的婆子,問道:“姨母這是什么道理?”高夫人怒道:“你讓開!”
正亂著,突然就跌跌撞撞的跑進了一個婆子,一面氣喘吁吁道:“夫人不好了,有一個大燕的將軍,帶著一隊人已經到我們府門口來了,說是,說是什么大燕的安王世子!奉命來看望公主的!”
高夫人忍不住就一呆,心道:“相爺不是說大燕使團要三天后才能到的么?”杜夫人臉色也變了。正面面相覷,一個相國府的侍衛也飛一般的奔了過來:“相爺讓夫人不用找人了,現在就回府。”
高夫人臉色又是一變,上去拉扯小蒙的兩個婆子也訕訕的住了手。高夫人望了一片狼藉的院子一眼,深深吸了口氣,斷然道:“我們走!”杜夫人也猛地清醒過來,厲聲叫道:“你們還不把院子弄干凈!”又瞪了杜宇辰一眼:“你還不趕緊換套衣服,趕緊去外院接待那個什么世子,先盡量拖著他,就說公主病了,請他改日再來,我就打發人出去找公主去!”
杜宇辰冷冷道:“姨父姨母都找不到人,我們上哪里找去?我們府里又沒虧待她,她自己要跑,我為什么要扯這個謊?”
杜夫人一楞,怒道:“你現在犯什么倔?能拖一拖說不定就有轉機,不然你去說公主剛剛跑了,誰信?”看見杜宇辰仍然是那副冷冰冰仰首望天的樣子,氣得就捶自己的胸口:“我辛辛苦苦是為了誰?你這樣子是做給誰看?”杜宇辰這才低了頭,杜夫人恨了兩聲,想想終究是不放心,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外院接待這個大燕的小王爺,你除了見禮一個字不許說!”
兩人一前一后照舊先是回了上房,杜夫人先吩咐外面讓大管家先小心陪著,自己換上見客的大衣裳,又逼著杜宇辰也換了一套,扶著鄭媽媽,帶著紅櫻幾個便走到了外院,剛轉過走廊,已看見院里鴉雀無聲立著兩隊燕人妝扮的護衛,人數雖然不多,但似有一股煞氣沖天而起,杜夫人不由心頭就是一緊,定了定神,這才走到屋前。
只見客位的首座,大馬金刀的坐著一個年輕人,一身黑色胡服,一頭烏漆漆的頭發,大管家杜福陪在一邊,額頭上不知為什么已盡是汗珠。那年輕人正低頭喝茶,聽見有人進來,卻依舊慢慢喝完了那口茶才抬起頭來。杜夫人還沒看清這人長得什么摸樣,就覺得有一道冰冷的眼神掃了上來,面上似被利刃刮過一般。她腳下一頓,死死攥住了鄭媽媽的胳膊,才勉強鎮定著走到主位坐下。杜宇辰也跟著進來,那年輕人眼睛微微一瞇,向杜宇辰上下掃過幾眼,杜宇辰臉色也漸漸有些白了。
杜夫人忙道:“我和犬子來遲,怠慢貴客了。”
年輕人垂下眼瞼,卻見他也就二十五六歲摸樣,微長的面孔,五官深邃,皮膚比一般中原人更白,稱著黑如墨裁的眉眼頭發,卻顯得越發冷峻,左頰有兩處淺淺的傷痕,卻也不損這張面孔的氣度——這張臉似乎已很難用美丑來形容。他只淡淡的一笑:“杜夫人客氣,在下澹臺揚飛,不過是大燕的一介武夫。我來得太過倉促,實在失禮,只是我大燕陛下甚是思念公主,命我前來向公主請安,又帶來了些許禮品,都是陛下和敬妃娘娘的心意,不知現在可方便交給公主?”
杜夫人卻料不到這個叫澹臺揚飛年輕人竟是開門見山,心里雖然早就打迭好了詞句,但跟他銳利的眼神一對,卻有些難以開口,好容易咽了口唾沫,方開口道:“按說既然是貴國陛下的意思,應該立刻讓洛妍來見的,只是不巧得很,這孩子三天前卻突然得了風寒,竟燒起疹子來,如今高燒退了,卻見不得風,您看過兩日,我再帶她來拜見將軍可好?”
澹臺揚飛臉色一寒:“公主病了?”微微沉聲道:“雪明,帶李媽媽上來。”
卻見院里的護衛里,突然轉出一個勁裝打扮的年輕女子,扶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媽媽走了上來,先按禮問候了杜夫人。澹臺揚飛道:“杜夫人,這位媽媽是公主的乳母,雪明姑娘是公主在大燕時的侍衛隊長,麻煩您將這兩位帶到后院,公主從小就是她們服侍的,想來公主見到她們,病也會好上三分。”
杜夫人只覺得嘴上發苦,既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頓時就楞在了那里。杜宇辰自從進了這廳,坐在澹臺揚飛對面起,不知為何就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聽到這里再也忍耐不住,咳了一聲才道:“澹臺將軍有所不知……”
突然間就聽屋外有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公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