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淵到底走了。
得知蘭淵離開的消息,蘭家上下除了老太太、蘭千乘和蘭芮三人,無不覺的驚愕。
作為繼母,文夫人事前連一點消息都不知,心中的惱怒可想而知,聽到消息的當時就連摔了三只茶盅,這事自然掩不住,老太太得知后,又是長吁短嘆了一番。
蘭淵一走,與于家的親事便不得不暫時擱下來,老太太托了與兩家相熟的工部尚書夫人給于家送了一份厚禮過去,委婉的為蘭淵去北疆的事情表示歉意,第二日于家還了禮,一句話也沒說。
去西郊騎射場練武的事情,是魯先生先與蘭千乘商議的,蘭千乘應允后又才說與老太太知曉。當蘭芮知道老太太同意時,很是吃了一驚。
西城住的都是勛貴高官之家,地處于西直門外的西郊騎射場,便是各家小輩們學習騎射的地方,而這小輩,又幾乎全是男子。
這樣一個地方,又是講究男女有別的京城而非民風開放的忠州,老太太點頭應允,蘭芮又怎會不覺的震驚?
不過等她去過一次,便知曉了其中的緣由。原來西郊的騎射場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只有一個大大的空地供所有人練習,而是單獨圈建成一個個互不相干的院子,蘭家便擁有其中一座院子。這種院子又與居家的宅院有所不同,中間沒有種植花草置景,而是以黃土鋪地直接布置成了校場。她乘車到院門外,進去后院門一閉,便再無外人打擾。
蘭淵走了,魯先生不便再到望月齋,拳腳功夫也挪到了西郊騎射場教授,這樣一來,每隔五日蘭芮便要去一趟騎射場,其余的時間,她便在房中跟著錢貴家的學習針線。
她循規蹈矩,老太太待她便比從前親熱,旁人看在眼中,自有一番計較。得到老太太的認同,她的日子便過的比初來時輕松愜意。
隔了一月,蘭淵送了一封報平安的信回來。他當初走的急,老太太雖生氣,但到底還是心疼更多些,因此方用裁紙刀挑開信上的封泥,她的眼角便已經泛著水光,直至讀完,又才含笑與來跟她問安的眾人道:“淵哥兒說一切都好,他先到大同,然后又去了宣府,投到了宣府總兵鐘厚的麾下任百戶,這鐘厚與咱們家有舊,對他很是看重。”
送信的一進門,蘭芮手心里便捏著一把汗,因此老太太的話她一字不落的仔細聽著,待知道蘭淵一切都好,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隨信送回的,還有當地的土產,老太太當下讓秦媽媽分了給各院送去。
送到清風館的,是兩張赤狐皮子。
皮子是老太太房中的大丫頭錦蓮送來的,待蘭芮收下皮子,錦蓮笑道:“大少爺一共送了六張皮子回來,兩張是給老太太的,兩張是給大太太的,這另外兩張,大少爺在信中點名給三小姐,說三小姐腿受過傷,不能受凍,這兩張皮子用來做護腿正合適。老太太說,既然是大少爺點名要給的,便不能挪作他用,讓奴婢趕緊給三小姐送來。”
蘭芮心中暖暖的,她與玉桂使了個眼色,玉桂趕緊取了一個銀錁子塞入錦蓮手中。
錦蓮喜滋滋的謝過。
玉桂送她出門。
回來時,玉桂手中多了一封信,“奴婢出門時,正巧碰見了楊桃,她說這封信是大少爺單獨給三小姐的。”
蘭淵走后,楊桃等原本在她身邊服侍的丫頭,老太太一個都沒有另派差事,還讓她們守著望月齋。
蘭芮接過,用指甲挑開封泥。內容與老太太說的大致相同,只是信末說宣府二月的天氣依舊寒冷,五件羊羔皮的斗篷正好派上用場,特地感謝蘭芮。
蘭芮讀完,沉默半晌,讓玉桂準備筆墨,提筆寫了一封回信,讓玉桂給楊桃送去。
玉桂方走,蘭茉便上門了。她進門后瞧見榻上還來不及收起來的赤狐皮子,愣了愣,“原來三妹妹也得了兩張赤狐皮子。”
蘭芮笑著請她坐下,又吩咐雙燕上茶。
蘭茉握著茶盅,目光依舊落在兩張赤狐皮子上。
蘭芮見了,便道:“二姐姐喜歡,我一會讓人送一張去水瀾館。”
蘭茉撇了撇嘴:“不用,這些東西我那里多得是,只是……”她頓了頓,笑的便有幾分意味不明,“三妹妹這一向倒是很得祖母的喜歡,祖母都快將三妹妹捧到天上去了。見于大小姐時只讓三妹妹一人去,然后又同意三妹妹去西郊騎射場,現在就連這赤狐皮子,也是越過二嬸和三嬸,專給了三妹妹。”
話里話外的全是酸意。
蘭芮聽著,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去解釋赤狐皮子是蘭淵指明給她的,她知道,她的解釋必定換來蘭茉的另一番酸語。
蘭茉無趣,想起來意,便道:“三妹妹,西郊騎射場是怎樣一個所在?”
蘭芮奇怪,蘭茉一向不喜歡這些的,她怎會突然打聽這些?不過她還是將西騎射場的情形講與了她聽。
蘭茉聽了,便將凳子往蘭芮跟前挪了挪,貼著蘭芮身邊,道:“這么好玩的去處,我竟不知道,明日我同三妹妹一道去,怎樣?”
蘭芮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一個對武技不屑一顧的人,竟會覺的騎射場好玩!而且,蘭茉與她說話,從來都是一副清傲的模樣,今日竟用了祈求的語氣。
蘭茉嗔道:“三妹妹怎用這樣的眼色看我?好似我去不得演武場似的。三妹妹倒忘了,我與你一母同胞,都是出身在將門,我也應該學幾招拳腳,不說防身,就是能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蘭芮笑了笑:“二姐姐要去騎射場,與我說可不管用。這事得回了祖母和娘親,只要祖母點頭應允,娘親那里不反對,二姐姐要去騎射場,誰也不能攔著。”
蘭茉嘟了嘟嘴,“祖母和娘親那里我自然會去說,可我就怕魯先生不同意,三妹妹也知道,魯先生脾氣古怪,又是咱們家的座上賓,他不同意,父親出面說項只怕也不管用。”
蘭芮算是聽出來了,這是讓她去魯先生跟前當說客呢,她略一思索,便道:“魯先生那里,我試著去問一問,但他同意與否,我可不敢打包票。”
蘭茉臉上瞬間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誰不知三妹妹是魯先生的得意弟子?只要三妹妹去說,魯先生又怎么會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