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罪

030、執拗堅持

古代言情

歐陽見星移興致缺缺,便逗她說話:“你不是說李代桃僵嗎?怎么個代法?”

星移定了定心神,暗暗納罕:自己的心理素質是越來越差了,才一點點困難,竟然就讓自己膽怯和絕望起來。

都說失敗的經驗越多,人越沒有自信。是不是她從重生活過之后的經歷真的讓她失去了自信?不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沒等別人把她打敗,自己就先倒下去,是最沒用的表現。

星移回答歐陽的話,有點小心翼翼的試探,也并不敢保證真的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我聽說,有些人家為了讓自己的親人脫罪,會買通牢里的獄卒,用死刑犯代替……可是真的嗎?”

歐陽驚訝,問道:“你如何得知?”

星移心提上來,問:“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說有沒有這樣的情況?”

歐陽嗤笑:“你還真拿這些閑話流言當成金科玉律了呢?如果連吏部的監牢都這樣稀里哈松的,不知道逃了多少罪大惡極的死刑犯了。不管有沒有錢的人家,人命總是最重要的,真有你說的這樣的渠道,還不都拿錢砸去買通人命?”

星移有點失望,說:“我還以為,真的可以……”

歐陽嘆氣:“我還真是高估了你,還以為你找著了另一個兇手,可以替文翰辯護幫他脫罪呢。”

另一個兇手?事發當時除了文翰就是蘇老爹和蘇媽媽。還去哪另一個兇手?

星移苦笑,說:“找不到,除非有誰心甘情愿的替文翰背這個罪名。”

“你想都別想了,如今這件命案經由州、縣、府層層的審核都沒有紕漏,到了吏部也不過是走走過場,就算你真的找了一個替罪羊來,難道吏部的那些官員都是傻子嗎?”

星移問:“那要怎么辦?”

歐陽攤手:“如今只能坐等。或者……”

星移灰暗的心里升騰起一點光明,目不轉睛的盯著歐陽,催促他問:“或者什么?”歐陽想出辦法來了?她就知道他是值得相信的人,雖然有些自戀,雖然有些放蕩不羈,可骨子里還是個好人。

歐陽一笑,說:“或者,你去劫法場?”

星移白一眼歐陽。他才是話本傳奇看多了,做夢都妄想著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英雄。還劫法場呢,不如說去送死更直接些。

星移惱火的道:“你是會飛來飛去,還是說武功蓋世?要不然就是你是丐幫幫主,可以聚眾鬧事?再不然就是你創下了魔教,可以橫行而不顧法治?”

一個魔教出口,星移立時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輕垂下眸子,道:“我看話本聽書看戲太多了,有點分不清什么才是現實。”

歐陽哈哈大笑,說:“你說的那幾樣,我都沒有,就算是稍稍頂著個好聽的名聲吧,也是個不受寵的外姓小王爺,只怕你要失望了。”

星移別了頭道:“我失望什么。”

歐陽道:“真的不失望?”

“此路不通,或許還有別的道,我相信總會有辦法的。”雖然底氣不足,可是星移卻很堅定。不是都說山窮水盡之時,便是柳暗花明之處?不能現在就放棄。只要有一線的生機,她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歐陽的馬車終于到了目的地。他先下車,交了令牌,獄卒才肯放行。歐陽帶了星移往地牢里走,一路都是陰暗森森的牢房。

有哀號之聲,有凄厲的救命之聲,有呻吟之聲,有鎖鏈嘩啦作響之聲,有鞭子揮舞之聲,有板子落到人身上的噼啪聲。

味道也很難聞,是陰暗發霉的味道,是傷口化膿的腐臭之味,還有大小便的味道。

總之這些混和在一起,這座監牢就如同人間煉獄。

歐陽借著兩旁的火把打量著星移,見她雖然臉色蒼白,卻還是睜著一雙大眼,不住的往兩邊的牢房里看著,搜索著蘇文翰。

明明很恐懼,卻硬撐著那纖弱的身體,要支撐起不該她負擔的責任。

每一次見面,她都帶給他不同于尋常人的一面,讓他既覺得新奇,又覺得震撼。他真想知道,在這樣一張艷傾天下的絕色容顏背后,有幾分冷靜,有幾分自持,有幾分理性,有幾分堅強,有幾分堅韌,有幾分勇敢。

他更想知道,在這纖弱而玲瓏的身子里面,有怎樣一顆鮮活、麻木相夾,熱情、冷酷相雜,從容而又任性,懦弱而又決絕的心。

歐陽輕聲問:“星移,你可以現在就從這退出去,剩下的事,我來幫你辦。”

星移堅決的搖頭,說:“我要見文翰。”

她想見他,并不僅僅是想告訴她會救他出來,她有很多話要對他說。經歷這樣的慘事,對一個單純的孩子來說是怎樣巨大的一個傷害?無論他怎么恨蘇老爹,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文翰不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惡人,當手上沾滿心血,他一定愧悔不已,痛不欲生。

她相信,如果能夠讓文翰選擇,他一定會選擇自己去死,而不是殺死蘇老爹。

就算她把他救出來,如果心理上的陰影不除去,文翰仍是被毀了的人,他將不再有最純真的心境,最單純的理想,最清澈的信念。

他會背負著這份罪惡,永生都不得安寧。而這一切,都不是星移愿意看見的。

這些事,歐陽沒法替她辦。

歐陽搖頭,不甚贊同的評價著星移:“蘇星移,你這樣的執拗,不是一個可愛的女子。”可愛的女子,不應該逞強,應該適時的表現出一點軟弱來。

軟弱并不可恥,那只會激發她身邊的男人更強的保護之欲。

星移笑笑,說:“我從來就沒把可愛當作過人生信條,也沒把可愛當做過人生目標。”可愛,尤其是女人的可愛,在星移看來,就是男人喜歡時無所不用其極的贊美,不喜歡時做什么都錯:連呼吸都錯。

兩旁的犯人聽見說話聲,紛紛撲過來,爭先恐后的抓著鐵欄桿,大聲叫:“救我,救我啊……我是冤枉的。”

獄卒便踢一腳,道:“所有人進來都喊自己冤枉。”

有的人甚至嘻嘻笑著調戲星移:“小娘子,你來這是不是找我的?來,陪哥哥一會,就是明天死了,今夜也做個風流鬼。”

獄卒聽的煩了,便一鞭子抽過去道:“死性不改,都要死了還白日做夢,滾一邊去。”

星移只看見一個個丑陋骯臟的面孔,披頭散發的,伸著黑黑的手,長長的指甲里都是泥,恨不能將她和歐陽都抓進去才好。

歐陽的步子一直沒變,總是那么不快不慢的跟在獄卒的身后。他始終沒回頭,也不管因為地面不平整,光線陰暗而深一腳淺一腳的星移。

他在想,如果星移肯出聲求他,他便回身牽住她的手,替她擋掉那些幾乎要抓到她衣襟的那些臟手。

哪怕是不求,只要她肯叫他一聲,露出那種女子該有的嬌柔和柔弱的眼神,他都會替她擋。

可是她就是不求不出聲不示弱。甚至,還用那種憐憫的、慈悲的、了然的、同情的眼神看著這些死囚犯。

星移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恐懼,不是不嫌惡。可是,一想到這里面也許其中之一就是文翰,她不敢想像自己一個眼神會怎樣的傷害到他。

文翰現在沒有了支撐,只剩下了她這最后一根稻草。他一定在最絕望的時候都死死的抱著這個信念:姐姐一定會來的。

她不會害怕他,因為他不會傷害自己。她不會恐懼他,因為他不是邪惡的罪犯。她不會嫌惡他,因為他始終是她那善良而又休貼人意的兄弟。

她愿意相信他,愿意向他伸出援手,盡自己所能幫他,即使只是徒勞的聽他訴說。

可是,一個個牢門都過了,怎么就沒看到文翰呢?

她情愿他也睜著一雙恐懼的眸子,凄厲的大喊自己冤枉,也不愿意文翰自暴自棄,先給自己定了死刑,就認為他是一個弒父兇手,禽獸不如,罪孽深重、罪該萬死。

他不該就這么被毀掉的,他應該有著求生的欲望,應該對未來抱著美好的理想和堅持。可是,這欲望,這理想,這堅持,應該由誰來還給他?

獄卒停下步子,道:“到了,這里關著的犯人就叫蘇文翰。”

星移緊走幾步,沖了過去,竭力的要借著昏暗的燭火看清那里面的人。面朝墻壁,坐著一個瘦小的人,長發散亂的披在肩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頭無力的歪在一邊。

星移大叫一聲:“文翰,文翰——我是姐姐星移,你怎么樣了?”

那人動了動,卻始終沒轉過頭來,只是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在哭。

歐陽伸手掏出一錠銀子遞到獄卒的手里,說:“勞煩,讓我們進去一刻鐘。”

獄卒揣好了銀子,二話不說就打開了牢門。不忘例行公事的囑咐:“快點啊,只能待一刻鐘。”

歐陽見那年輕人戴著木枷,手銬腳鏈,又道:“能不能替他都除了?”

獄卒嘀咕了一聲,還是依言解了,回身將牢門關上鎖好,就倚在一邊等著,時不時的罵幾聲兩旁喧鬧不停的囚犯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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