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并沒有搬到柳府去住,她就待在小院里,一直很安靜的埋頭做自己的事,她甚至連徐九娘那里都沒去。
柳承歿一直沒露面,星移想,他一定是過了最初那最深的歉疚,醒過味來便覺得她終究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而已。
要么,就是他以為有柳毅監管著自己,柳承歿很自信。
可是柳家還是來人了,竟然是柳家的總管。進院行禮,開口便道:“小姐,小人是柳家的總管李慕飛,今日有事,特來請小姐示下。”
“等等。”星移見他開口便有滔滔之勢,并且手臂里抱著一撂東西,星移一眼掃過去便大致猜出來那是帳冊,因此忙搶先打斷他,問:“什么事來請我的示下?”
李總管毫不心虛的道:“是柳家府上的大小事宜啊。將軍府多少年都沒有女主人,如今小姐來了,小人們也松了口氣。許多別的事都好說,可是與各家大人的人情往來是必須由女主人出面決斷的。”
“可是,為什么是我?”星移既覺得可笑,又覺得奇怪。
李總管道:“您是將軍的女兒,自然這柳家要由你來做主。”
星移遲疑的問:“是……將軍的意思?”他憑什么篤定她一定會管?
“是。”他也是受君所托,不關他的事。為啥這小姐的眼神這么冷啊,像是很生氣一樣。
星移擺手說:“總管,你還是回去吧,我對柳府沒什么興趣,我不是什么你家的女主人,沒義務管柳家。二”柳家的事與她有什么相關?她為什么要管?這么多年沒有女主人,柳家也一直運轉的挺好的,她才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柳家的女主人非她莫屬,沒她就什么事都辦不成。
李總管紋絲不動,肅穆恭謹的道:“小人回去可以,但是請小姐把這些賬冊看一看。明日就會有管事媽媽們過來回話,將軍希望小姐能夠專心應對,也好趁此樹樹小姐的威信。”
星移沉下臉,道:“李總管,我姓蘇。”她和柳家沒一文錢關系。
李總管不慍不火,將賬冊整整齊齊的放到桌幾之上,細心的用手拂拭了上面的褶皺,自言自語的說:“唉,這幾年柳家沒有女主人,許多的禮尚往來做的都不周全,沒人看在將軍無妻女的份上肯容諒兩分,只會在背后笑議嘲弄。虧得將軍是個大喇喇的男人,不在這些小事上計較,可是苦了我們這些下人,在府中不看將軍的臉色,倒要在外面受不相干的人們的冤枉氣。”
星移生氣,想要駁斥他兩句,可是又沒有由頭。他又沒說給她聽,她干嗎要往心里去?不言不語不理不睬不聞不問才是真正的不在意,要是跳出來說上兩句才是上了他的當呢。
星移看也不看那些賬冊,打定了主意自己是翻也不會翻的。有本事李總管就把柳府的管事媽媽們都請過來,興師動眾一場,再偃旗息鼓的回去。
總之她是不會見的。丟顏面丟的也是柳承歿的,誰會嘲笑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黃毛丫頭?
李總管說完了,偷眼打量上座的星移,見她不言不語,臉上的神情極是淡漠,看不出喜怒來,心里沒了底。
將軍只管吩咐,只要結果,他才不會管是怎么勸服小姐的。可是這小姐也是個刀槍不入、百毒不侵的,他還真沒把握能不能勸得成功。
臨走還不忘給星移行了禮,這才說:“小人告退,明天卯時會準時再登門的,請小姐做好準備。”他就不信了,這么多人,在柳府中都是有頭有臉的,這小姐就一點情面都不給留?她既然今天沒拒絕見自己,想必明天也不會拒絕見她們。
星移見李總管出了門,沒了蹤影了,還在怔怔的盯著院門口看,好像那里一時半刻就能開出一朵花來一樣。玉林進門放下茶,奇道:“咦,李總管走了?我的茶才泡好,他還一口都沒喝呢。”
星移還是不言語。柳家的茶不知道比這里的好多少倍,他哪稀罕喝這里的水這里的茶?
玉林順著星移的視線望出去,笑著問:“姑娘,您在看什么呢這么入神?”這李總管和姑娘倒是說了些什么?怎么他人都沒影了,姑娘還瞅著他的背影發怔?
星移還是保持著出神的姿勢,言不由衷的說:“沒看什么,我就是瞧著這院子里挺空的。”
玉林笑道:“我還當是什么呢,這好辦啊,等春天到了,我們在院子里多栽些花。姑娘反正也喜歡花。”
誰說她喜歡花了?她覺得這院子空,是因為這院子似乎誰都能進,如入無人之境,連一點防護的威脅力都沒有。這院子不該種些花花草草的,倒是應該挖上一個又一個陷阱。
星移坐直了身子,長長的一伸臂,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我坐得太久了,出門逛逛去。”
出門沿著青石板路就往外走,玉林跟出來道:“姑娘,你別出去的太遠,晴柔這就要做好飯菜了。”
知道囑咐也是白囑咐,星移自有一定之規,不過這話卻不是說給星移聽的。果不其然,門口的柳毅立即跟上了星移。
星移走的并不快,也不介意身后有個亦步亦趨的尾巴。其實她和柳毅正面說話的機會還真是不多,除了簡短的吩咐,即使像現在,這狹小的路上一前一后就她們兩個人,走上許久,也難得聽見星移說上一句半句。
她是個習慣沉默的人,有人說這樣的人耽于安靜,不會寂寞。
柳毅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他認定了星移是小姐,那就是小姐,他和她之間雖然可以平等相處相待,但是他和她之間仍是有著尊卑分明的階級等級的。
星移繞了一圈就開始往回走,一抬頭不見了柳毅。奇怪,他不是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嗎?怎么走了幾步就不見了?是撇下她獨自回去了?
再往前走幾步,見他正攔著一個人。星移定睛瞧過去,竟然是江海潮。他倒是第一個來造訪的客人呢。
星移走近,問柳毅:“什么事?”
柳毅放下手,對星移道:“沒事,小姐在散步,我不想讓不相干的人打擾小姐。”他說的這么理直氣壯,好像這一帶都歸他家一樣。
江海潮怒道:“你這狗奴才,這里豈有你插話的份?你難道一點規矩都不懂嗎?”
星移搖搖頭,也不看江海潮,只對著柳毅道:“這路又不是咱們開的,誰走都可以。我要回家了,這里愛誰來誰來。”
江海潮見星移要走,忙要往前近,柳毅護著星移道:“請你退開,我家小姐的話你沒聽懂嗎?”
海潮只得隔著柳毅,對星移說:“星移,我想單獨和你說兩句話。”
星移從柳毅身后探出一個頭來,問:“什么話,你只管說,柳毅也不是外人。”再說他有責任在身,有什么話轉身是要向柳承歿匯報的呢。
江海潮無耐,道:“星移,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喝杯茶嗎?”
柳毅面無表情的道:“兩句。江公子,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