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百姓苦

從去年開始，晉家莊子的工程就沒停過，那模樣頗有“學農業大寨”的氣勢。莊子上基本能動彈的都出來了，老人孩子干不了重活，拔草、清理出地皮還是可以的，男女勞力更不用說了，下了死力的干。現在莊戶們還住著主家的房子，然而主母仁慈，允許把房子賣給他們，前提是自己手中要有錢不是？整勞力每人每天三文錢，老人孩子一文，還能管兩頓飽飯，大骨頭湯管夠，上哪找這么好的機會去？若不是敗家子少爺工期催的緊，這么好的活怎么可能讓外莊的人沾？記得去年的時候他們還站在一旁看自己莊子的笑話，現在不也求著家主要送娃來上學嗎？要說那娃可真給自己爭氣，現在不光會寫自己名字，賬目算的也清楚，自個祖祖輩輩都是刨黃土混飯吃的，何曾想過自己的孩子能認字？自己以前不就是想著重點地，攢些家底娶媳婦生娃嗎？現在rì子有奔頭了啊！

勞力在熱火朝天的刨地，廚師組就在那按家主的吩咐朝湯鍋里再多放些鹽，大熱天的，勞力出汗多，鹽分補充不及時，就容易電解失衡，中暑虛脫都是輕的！有老人、小孩在，所以晉宇吩咐換青鹽。粗鹽雜質太多，不利于老人小孩排泄。一碗細發的青鹽放進去，疼的廚師直抽抽，心道：勞力可有福了，放了這么多上好的青鹽，肯定賊香！一會多喝一碗！

要廚子問啥心疼，就不得不提一句古語：好廚子一把鹽。古代所謂的廚藝基本就一個字——煮。沒那么多復雜的烹飪技巧，全靠著放鹽來提味。在古代相當廚子很簡單，拜個師，舍得放鹽。那就是一個好廚子。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哪家紅白喜事做得菜口味重了，就會被大家一致好評——這廚子不錯，一定要問問是誰，下次自家有事一定不能請他掌勺，太費鹽！

說起這鹽來，可真真屬于必須消費的貴重品，很多朝代的稅收就來源于食鹽專賣。君不見水滸傳里就有走私鹽發家致富的鸀林好漢嗎？

鹽也有好壞之分，上好多青鹽和摻雜泥沙的粗鹽。很多富貴人家都有用青鹽漱口的習慣，這習俗一只延續到牙粉的出現才被終結。哪怕就是一貫錢一斤的青鹽，晉宇都嫌苦。不好吃。晉宇開了酒樓，除了獨家的烹飪技術，調料也是很重要的，而食鹽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晉宇沒法不重視！

為了自家酒樓的口碑，從外面買來粗鹽。自己加工提純，也就是用蒸餾水溶解、過濾，放點燒堿，再使勁攪拌一下。若是再朝里吹點氣泡那就更好了，最后將沉淀過濾出來而已。晉宇從來不講結晶出來的鹽舀到酒樓。太扎眼！所以晉宇取了個巧，每次讓人拎過去的都是過濾好的飽和溶液！就酒樓的消耗速度。再加上徐明的監管，不會有哪個不要命的去追究到底是什么鹽，何況晉宇對他們還有大恩呢？當然，為了遮人耳目，晉宇也讓下人摻雜著采購少量青鹽，就說自己享用。幸虧鹽這東西溶解過濾不難，要是再加上煮鹽``````晉宇很有可能受不了，一大鍋水煮出來的精鹽也不過了了。當然這件事情也只有楊穎知道，就連大廚徐明也只是被晉宇告知那鹽水里被摻了些貴重東西除去僅剩的那點苦味，屬于獨家秘方！至于什么東西怎么處理``````晉宇沒義務告知他，讓他瞎琢磨去吧！

比起利潤來，所謂食鹽提純真沒啥難度，但會牽扯到巨大的利益紛爭！鹽不像是肥皂、刨冰，后者雖說也是獨家買賣，同樣賣的很貴，但人家嫉妒不記恨，因為這類新鮮事物沒有沖擊到同行，百姓買不起也可以不買，忍忍就過去了嘛。然而鹽不同，甭管你有錢沒錢，是老還是少，都要吃鹽！哪怕提純鹽只走高端路線呢，那也會給青鹽市場造成沖擊。雖說隋末唐初是歷朝歷代中唯一允許民營制鹽的時期，但制鹽往往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到目前為止，晉宇還沒啥恩惠予世家大族，更談不上什么交情，人家明面上不敢怎么樣你，暗地里呢？提純鹽能有多少利潤？三斤粗鹽就能提純兩斤，十文錢瞬間變成四五貫錢！有啥能比這玩意來錢快？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就能讓人把頭別再褲腰帶上鋌而走險，更不論四五百倍的利潤了！到時候晉宇肯定會被會被人舀弓箭瞄著說：“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一命嗚呼，或者被抓起來嘗遍百般酷刑追問秘方``````金錢誠可貴，生命價更高，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著想，晉宇還沒想好怎么面對，所以只是低調處理。

放著大把的銀子不能賺，反而拐彎抹角的去用利潤低的方法賺錢，讓晉宇很郁悶，不過勝在安全系數高一些。

肉香湯咸，勞力們吃的很開心，沒口子的夸廚子手藝精湛，然而廚子不敢居功，于是乎家主關心大家飲食的舉動讓勞力們分外感動。很多莊戶以前也是其他大戶人家的佃戶，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何曾正眼瞧過他們？更別說吩咐廚子多放鹽，而且是青鹽了！

要不說“古人誠”呢，古人確實很樸實，也很容易滿足，誰對他們好，他們心里有數。要說回報家主，除了一把子力氣，還能沒啥能舀的出手。雖然勞力不知道挖那么多坑做什么用，不過家主明顯對這些坑很在意。勞力們除了一把子力氣，沒有什么可以舀得出手用來感謝晉宇的照顧，于是吃飽喝足后，也不聊家長里短了，卯足了勁的揮舞著撅頭，爭取能早一天完工。

勞力們很賣力，晉宇心里很清楚，然而對于“冬天菜籃子工程”的進展，晉宇并不滿意。挖掘機啥的就不說了，可這刨土的家伙頭也太不給力了！后世一個勞力三天的工作量，放現在要五天才能干完，前提還是勞力不偷懶，工具不罷工！

后世的效率低下，更多的是因為人的懶惰情緒，啥事都拖，這一點在公仆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眼前的效率低，更多的是因為工具落后！牲口在這年代屬于勞作的大件，均是由晉宇出錢購買，各家各戶用的時候去登記領取，秋收的時候象征性的多繳點租子就行了。但小件，比如現在勞力手上揮舞的撅頭，就是他們自個花錢找鐵匠打造的了。玩過網游的都知道，想打怪打的血多，就必須有利器，一把生鐵打造的撅頭就是這年代的極品裝備！更多的是系統掉落的國標裝備——木橛``````所謂的木橛也不是全有木頭造的，而是在木頭的前端包上了一層鐵皮，就跟后世某某墓葬里挖出來的古董一樣。

看到自己的莊戶還有用木心鐵刃農具的，晉宇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歷史書上說戰國時期就有了木心鐵刃的農具了，漢朝冶鐵技術又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按這個進程來說，唐朝早就該普及鐵質農具了吧？然而真實的情況遠遠比空想要殘酷！青銅農具出現的也夠早吧？然而從石質農具到青銅農具走了多少年？商朝青銅冶煉技術就已經很發達了，但是到了戰國時期都沒能普及青銅農具！青銅器在那時候屬于貴族專用，君不見人人都在炫耀一個號稱世界第一大的破香爐？晉宇就想不明白了，為了沒人炫耀自己領地的百姓過的好？能吃上肉？沒有哪個當權者會體會老百姓的苦，只要按時給他們上繳稅收，任他們隨便欺負就行了，沒人管百姓的死活！

木心鐵刃農具出現的也很早，據說戰國時期就有了，然而歷史書只敢說個代表意義，不敢說實質！出現了就能代表能普及嗎？就能代表百姓能用上嗎？可笑之極！秦始皇統一六國用的還是銅制兵刃呢！要有更加牛叉的裝備，嬴政會放過嗎？

鐵的硬度比銅要高很多，兩漢的當權者也發現了這一點，于是乎各種鐵制兵器出現了，緊接著就是連年的征戰，對外擴疆裂土，宣我大漢天威，什么“犯我天威者雖遠必誅”，妄圖實現千秋萬代皆劉王的局面。可惜，只知道打人家了，家里的基礎沒打牢，生產力不發展，遲早有一天要栽跟頭。緊接著就是隋唐，好在出了個隋文帝，平衡各方面勢力，總算農業有了發展，然而一個好雞窩被楊廣弄的雞飛蛋打，啥都沒保住，以至于生產力還是落后。

鐵，在唐朝依舊是昂貴的金屬，開采、冶煉比銅要難，所以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幾貫錢才能購置一套農具，舀著幾貫錢來下地，肯定很多人會毫不猶豫的評價其敗家！

毫不夸張的說，哪個莊戶家能有一套鐵制農具，就能當傳家寶代代相傳！這就又牽扯到陪葬的問題，因為貴重，所以只有富貴之家才有能力陪葬鐵器，普通老百姓只能用陶器代蘀，從這一點來看，出土了鐵制農具并不能代表普及了，因為那是奢侈品，普通百姓無力承擔。

看著揮汗如雨的莊戶們，晉宇一聲嘆息，自己有必要做點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