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得了消息,一時愣住了,心思混亂不堪,她分明給茜桃的不是什么藥性猛烈的毒藥,她給的不過是一味藥引子,要用個幾次才會引得舊疾復發氣血兩虛,怎么也不會出現服下后吐血即亡的事。
她來不及多想,急急忙忙起身帶了紫蕓向壽安居趕去,此事只怕還要趕在大老爺知道之前先給壓下來,若是真的鬧得闔府都知道了,誰又不會想到那茜桃是自己房里出去的,又是前段時日才給了吟華苑,那可就真的脫不了身了。
她想著,連忙問住來請的小丫頭:“老太太可是吩咐了只請我一人過去?”
小丫頭倒也伶俐,笑著道:“奴婢只是聽了朱槿姐姐的吩咐,過來請大夫人去壽安居,旁的倒是不知道。”大夫人沒了法子,只得咬牙過去壽安居瞧瞧情形再做打算。
她剛進了園門,就瞧見幾名粗使的婆子押著茜桃向正房走去,茜桃早已是發髻散亂,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破了幾處,臉上一片死灰,早已說不出話來,只是兩股戰戰地被拖著走。見到大夫人過來,茜桃眼中不由地爆出一線亮光,哀求地望著大夫人。
卻只見大夫人冷冷瞧著她,絲毫沒有半點要救她的意思,眼睜睜瞧著她被拖了進正房里跪下。
大夫人雖然面色不改,心里卻已是隱隱有一絲懼意,卻不敢露出半點,只是整了整臉色,強笑著進了正房。
“老太太安好,”大夫人福了福身,笑著上前坐下道:“不知有何事,這般著急地尋了我過來。”
老太太卻只是瞧了她一眼,紋絲未動地看向房門前,似乎在等著什么人一般。
大夫人頓時心里沒了底,只怕這事有什么變故在里面,忙陪著笑又道:“可是丫頭們有什么不好,我這便打發了去,不叫老太太不順心,倒是氣壞了身子。”
老太太卻是瞧了她好一會,才緩緩道:“老大媳婦不必這么著急,今兒的事待老大和二房的都過來了,我自然有個公論。”
大夫人頓時心被緊緊一攥,忍不住打了個冷噤,這老太太是要做什么,難不成真的叫她知道是自己做的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若華,只見她坐在位上低垂著頭,雙眼紅腫,倒似哭過一場了,頓時氣上心頭,怒道:“一準是你做了什么不該的事,惹了老太太動怒,還不回房去好生待著,卻在這里惹人生氣。”
老太太冷哼一聲,打斷了她的呵斥:“這里是壽安居,若華她是長房嫡出的小姐,雖然你是她母親,也沒有在我跟前訓斥的理!”
大夫人頓時收了聲,心里卻是更加驚恐,瞧老太太的意思,只怕真的知道了什么,自己怕是討不了好去了。更何況她還請了大老爺和二房里的都過來了,一會子該如何是好?
她目光慢慢掃向地上跪著發抖的茜桃,若是,她死了,也就死無對證了。
茜桃卻像是感覺到了一般,不禁哆嗦了一下,懼怕地看向上面坐著的大夫人。
若華依舊低著眉眼,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就連大夫人的喝罵都未動容,恍若不聞一般,卻是眼角輕輕一瞟,瞧見了茜桃望向大夫人那抹哀求的神色。
“二老爺、二夫人到了。”秀芳打了簾子道。
二老爺杜洪茂與二夫人一前一后進了正房,一進門就見到跪在地上的茜桃,二人都吃了一驚,卻又瞧見大夫人正坐在上面,臉色十分不好看,倒也明白今日是為了長房里的事,樂得輕松,給老太太請了安便雙雙落座,只當是來瞧個熱鬧。
若華上前給二老爺和二夫人見了禮,二老爺只是哼哼了兩聲,算是應著了,只是二夫人卻是一臉堆笑地拉著若華道:“這幾日聽說你受了傷,我心里還擔心著呢,你素來身子弱,哪里還經得起這些,早就想著要過去瞧瞧你,又怕擾了你歇息,今兒才在老太太這兒見著了,幸好菩薩保佑,沒有大礙。”她一臉擔憂地念了句佛,“我房里早就備好了上好的紅參、燕窩要給你送去補一補,待會就讓人送去吟華苑。”
若華皺了皺眉,知道這二夫人是借著自己給大夫人不好看,只是長者賜不敢拒,只得福身謝了退回位上坐了。
大夫人此時又急又氣,既不知道老太太心里究竟是什么打算,召了這一大家子人過來做甚,卻又擔心真的瞧出了什么,連自己都給牽扯進去了。只是老太太安坐在位上閉目不言,一心就要等著杜宏昌來,她也沒法子打聽出什么來,只能干著急。
“大老爺到了。”好一會秀芳才又打起簾子道。
房里的人神色各異,大夫人自然是神色難看強自鎮定著,二老爺和二夫人卻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樣,全然沒把今日的事放在心上,下位坐著的若華卻是咬著下唇受了驚的模樣。
只有老太太緩緩睜開眼來,開口道:“來了?坐下吧,今兒個有事要耽擱你們一會子。”
她環顧房中眾人,卻是對瑾梅道:“你來說給老爺夫人們聽聽,讓他們也知道知道這府里如今都是什么樣子了!”
瑾梅應著,上前跪下將先前說與老太太聽的話又復述一邊,不添不減,說完了也只是跪著并不起身,靜等著房里眾人的吩咐。
大夫人聽得手腳發軟,自己分明未曾交過毒藥給茜桃,為的就是怕萬一有人發現,也查不出有什么不對之處,怎么就成了劇毒之藥,還讓若華逮了個正著。她就不信若華真的有這般好運,偏偏今兒就不吃那碗蓮葉羹,還賞了給下藥的茜桃?她不禁望向一旁垂目不語的若華,莫非是她早就知道了,設了這么個局給自己跳?想到這,不由地心里一跳,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大老爺杜宏昌昨日聽說了玉珠的事本就存了氣在心里,今日又聽說吟華苑的二等丫頭居然都敢下毒毒殺小姐,這一樁樁分明是有人容不下若華,且不說若華如今得了太妃的賞識,就是他自己的女兒也不能在府里被人害了都不過問.
他掃了一旁的大夫人一眼,語氣沉沉地道:“想我杜家雖然不是世代為官,當年也是徽州數一數二的人家,就是到了京中也是名聲在外,府里居然出了這等事情,小小的丫頭敢對小姐下毒,此事絕不能放任不理,請老太太處置吧,兒子絕無半點異議。”
大夫人不相信似的望向杜宏昌,按理自己是這府里主持中饋的,就是出了事也該自己做主來查,為何要交給老太太,大老爺這意思分明是信不過自己。
一旁的二夫人看得正是得意,原本讓大夫人執掌中饋她就很是不滿,大夫人不過是長房的續房,論家世也不過是普通,憑什么就能執掌中饋!前些時日二老爺出了事,大夫人不但不幫襯著安撫府中上下,卻還借口說身子不好,毫不過問。待二老爺回了府,她居然找了由頭在老太太跟前提了要分家的事,雖然最終大老爺發了火呵斥了之后再不許提分家的事才算罷了,只是二夫人心里始終氣不過。
如今見了她被老太太如此對待,又見了那下毒的丫頭哪里還能藏不出幾分來。她嘆口氣故作為難地道:“論理此事我也插不上嘴,只是這府里鬧得實在不像話兒,前幾日聽說是柴房那邊抬出個丫頭,不知被什么人打得血肉模糊的,還是我房里的丫頭正巧路過,看了一眼唬了一跳回來說給我聽,我還直念佛呢。誰料到今兒又出了這么樁事,只是可憐我們二小姐若華,怎么就被這么歹毒之人給惦上了,正該查個底兒掉,不叫被人謀害了去。”
大夫人氣的牙根直癢癢,就知道二房的會在此時落井下石,只是自己如今卻全無應對之法,只能走一步瞧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