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郡王府的人一如夢里一般來遲了,而從來人的嘴里,元好才知道,上次尹隨受刺事件越鬧越大,不僅僅是侍衛錢源受了牽連,甚至連洞庭郡王也陷在了里面,如今正面臨著尹隨的責難,這才使得接應的人舉步維艱,姍姍來遲。
“好兒,你是說,質子夫人剛剛落地的小公子就是小仇兒?”楊柳兒那間院子東邊第三間里,二婆有些匪夷所思的看著自家四小姐。
“是的,二婆,那晚,我被麻三逼的無路可走,正好在楊柳兒的屋里藏著這個孩子,我為保小仇兒的命,就把兩個孩子掉換了,事后想換回來卻遲了一步,小仇兒已經被楊柳兒送走了。”
“那好兒你怎么知道質子夫人的孩子就是小仇兒呢,是楊柳兒說的。”二婆問,
元好搖了搖頭:“這種事楊柳兒怎么會告訴我,而我也無法向楊柳兒打聽,萬一引起楊柳兒的懷疑,那小仇兒就危險了,好兒之所以認為質子夫人所生的公子就是小仇兒,是因為,前段時間,好兒曾無意中聽到楊柳兒同接頭人的對話,另外,當日質子夫人來施粥,我正巧探過她的脈相,知道那質子夫人根本沒有懷孕,這兩下一對,好兒猜測,八九不離十,只是,好兒有件事還要拜托二婆。”
“什么事,好兒你說。”
“雖然,我認為這事八九不離十,但最好還是要求證一下,還有小仇兒身邊也不能沒有人,此番,二嫂亡故,洞庭王上書求得太后的恩典要把二嫂的遺體運回洞庭郡安葬,二婆你本不是罪奴,此番,不如打點一下,借送棺之由離開罪奴宮,然后想法子進入質子府,留在小仇兒身邊。”元好抿著唇道。
“這倒是個辦法,只是,老婆子怎么能放心好兒你一個人留在罪奴宮里受罪呢,依老婆子看,不如把這事跟洞庭郡王說,讓他想辦法。”二婆道。
元好搖搖頭:“這我想過了,不妥,郡王如今自身難保,如果郡王府的人跟質子府有什么牽連,怕是又要被尹隨套個私通他國的罪名,另外,郡王身邊必然潛藏了尹隨的人,這事情一旦有絲毫泄露,那就會要了小仇兒的命的,所以,唯有二婆你出面,好兒才放心,二婆,小仇兒就拜托你了。”元好說著,就卟嗵一聲給二婆跪下。
“好兒,使不得,快起來,你放心,二婆一定保護好小公子。”二婆顫抖的扶住好兒。
看著又瘦了一圈,顯得更小的無好,二婆不由的悲從中來,只覺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第三天,秋雨綿綿。
元好一身白麻衣,懷里抱著那孩子,目送著二嫂的靈柩離開,二婆扶棺隨行,離開了罪奴宮。
“二嫂,你放心,小仇兒就暫時讓他留在質子府,兩年后,好兒會想辦法離開罪奴宮,到時,再想辦法把小仇兒接出來,然后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把小仇兒扶養長大。”元好抬著頭,望著天在心里道。
接下來幾天,元好就緊張的等待著二婆的消息,元好每日傍晚和清晨,都會悄悄的去一趟荒園,然后爬上一株高高的梧桐樹,看看隔壁的質子府后院有沒有煙燃起,兩個人約好的,只要二婆一進入質子府,就會想法子在這兩個時間里燃起煙。
只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元好風雨無阻,每天都來,只是卻一次也沒見到過煙的升起,元好的心也越來越焦慮,心里想著,難道二婆出了問題,又或者,二婆沒能進入質子府?
如此種種猜想,心中總是忐忑不安,生怕出了意外。
轉眼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南楚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就下了,下了整整一天,還不見停,到了傍晚,那風勢更猛,雪花更大,這樣的天氣里,怕是燃不起煙吧,或者就是燃起煙也看不出來吧。
但元好仍如往日般裹緊衣服,又悄悄的來到荒園,這已經成了一種改不掉的習慣了,拿了事先辮好的繩梯,丟在梧桐樹粗大的枝杈上,只一會兒雪就迷了眼,元好卻不顧這些,順著繩梯爬上樹杈,隔著高高的圍墻,看不到一絲一毫質子府的情況,元好只是盡力的抬著頭,瞇著眼,望著質子府后院的上空,何時有煙升起。
冬天,天氣黑的特別早,只不過一會兒,天就灰蒙蒙了起來。
二婆還沒出現。
嘆了口氣,元好爬下樹,她不敢在樹上呆久,盡管是風雪天,但梧桐樹光禿禿的,爬在上面,容易叫人發現。
下了樹,腳踩在地上落實,突然的,元好又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元好連忙找了面斷墻躲了起來。
腳步聲一輕一重,就停在斷墻的另一面,跟元好只隔著一面墻,元好壓抑著呼吸,生怕叫人發現了。
“事情已經辦完了,我什么時候能出去見我爹娘?”是楊柳兒的聲音。
“嘿嘿,馬上就能出去了。”一個男聲回道。
麻三,居然是麻三的聲音,這聲音,元好至死也不會忘記的,沒想到他又悄悄的潛進了罪奴宮,元好小心的一步一步的往外移。
“馬上就能出去?現在就能走了嗎?”楊柳兒的聲音有一絲興奮。
“是啊,馬上就可以走了,黃泉路的門已開了。”麻三的聲音陰寒寒的。
“你……你們要殺人滅口。”楊柳兒驚慌的叫了起來,隨后,元好便聽到一陣唔唔聲。元好伸出頭張望,因為距離近,透過灰蒙蒙的光線,正好看到麻三正背對著自己,兩只手掐著楊柳兒的咽喉。
幾乎是沒有多想,元好便用勁全力搬了一塊大石頭,舉起來對著那麻三的后腦就就重重的砸了下去。
立時,紅的血,白的腦漿飛迸在雪地里,只分得清紅紅的血。可憐,麻三,最后連死在誰的手里都不知道。
本來,以麻三的本事,元好根本就難得手,只是此刻,天已快黑,雪又大,到處都是沙沙沙的聲音,掩蓋了元好的氣息,再加上,麻三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還會有別人,因此,倒是被元好一擊得手了。
“咳咳……”楊柳兒咳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來。
“好兒,你救了我的命。”楊柳兒哭泣著道,只有快要死的時候,才知生命之珍貴。
“別說那些,快來幫我。”此刻,元好吃力的拖著麻三,朝著枯井邊拖去。麻三的尸體體不能丟在這里,要是叫人發現,查起來就麻煩了。
“嗯。”楊柳兒連忙上前。
地上的雪被拖了長長的一條,好不容易,兩人把麻三拖到井邊,然后用力的將麻三的尸體推下井,然后蓋上井蓋。
此時天完全的黑了,元好有些脫力的坐在井蓋上。
“快走。”楊柳兒伸手扯著元好,兩人冒著大雪回到了住處。
各自回屋,換下身上沾了血的衣服,便馬上泡在水里,到了此時,元好才發現自己的手抖了厲害,她殺人了,想到這里,她的胃就翻騰了起來,吐了一地的苦水,一閉眼,就是麻三那血肉模糊的后腦。
是的,她殺人了,只是麻三該死,他殺了二嫂。二嫂,好兒為你報仇了。元好握著拳,咬著牙心道。
“好兒,你沒事吧。”這時,楊柳兒推門進來,看到元好對著盆在吐,不由的上前道。
“沒事。”元好搖搖頭。
隨即卻問楊柳兒:“柳兒姐,今天是怎么回事?”元好雖然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但這一切都是她從只言片語中去推測的,對于整件事件她尚有許多疑問,比如,小魚倒底是誰的孩子。
“好兒,今天你救了我的命,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還記得上個月,你二嫂出事的當晚,你去荒院采藥,碰到過我的事嗎?”楊柳兒問道。
“記得,當日你說隨便走走,就到荒院了。”元好回道。
“其實我是有事,有人叫我把一個孩子送到荒院里,交給質子府的人。”楊柳兒道。
“這個‘有人’是誰?”元好繼續問。
“是尹相,其實,我爹娘本是相府的下人,因犯了事,被相爺問罪,關了起來,當日相爺問我,要不要救爹娘,我當在然要救,所以,此后,我就進了罪奴宮,我當時的任務其實就是監視你和你二嫂,只是后來,相爺不知怎么的,卻要通過罪奴宮弄一個孩子進質子府,最后這件事就交到了我的手上,而麻三頂替了我原來的任務,好兒,對不起,我對你們從來沒有惡意,只是命運捉弄人。”楊柳兒看著元好道。
“那,那個孩子是誰的?”元好繼續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外面的人通過樂坊將孩子交給我,其它的我并不清楚。”楊柳兒搖搖頭。
元好一陣搖頭,原來就楊柳兒自身,對整個事件,也不見得比自己多了解多少,甚至有些事情還沒她這個旁觀者看的清。
“對了,罪奴宮同質子府中間的墻院那么高,質子府的人是怎么進來的?”元好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
“這中間有一條暗道。”楊柳兒道。
“你說什么?有暗道?在哪里?”元好的聲音突然的抬高,一把緊緊抓住楊柳兒的手。
“好兒,你這么激動干什么?那條暗道對我們沒用,我們不知它的出口在哪里,再說了,就算是到了質子府,一樣是出不去的,質子府由南楚大周兩國的侍衛同時看守,那防衛之森嚴較之我們罪奴宮一點也不弱的,沒看那尹相想把一個孩子弄進質子府最后還得借助罪奴宮這邊,可見質子府的防衛有多森嚴。”楊柳兒道。
我才不管能不能出質子府呢,元好想著,只要質子府和罪奴宮相通,就能見到二婆,甚到能見到小仇兒,這點就夠了,一條暗道,帶給元好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我沒想出去,只是好奇,再說了,多知道一條暗道,那總多一個機會不是,柳兒姐告訴我吧。”元好求道。
“也有理,你聽好,荒院不是有一座倒了一半的亭子嗎,暗道就在那亭子的石階下。”楊柳兒道。
“亭子?不對啊,我常常在那里尋草藥,那石階上上下下的也走了無數次了,怎么沒發現地道。”元好疑惑的問。
“能讓人隨便發現的東西能叫暗道啊,石階上有機關呢,在亭子邊上,不是有一根斷了一半的石柱嗎,先左轉三下,再右轉三下,那石階就會移位,洞口就能露出來了。”楊柳兒道。
原來是這樣,等跟二婆聯系上了之后,可以讓二婆在質子府里找找那出口。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幾句,楊柳兒顯得心事重重。
“那你接下來怎么辦,麻三死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尹賊不會善罷甘休的。”元好又道。
“是的,尹相要滅口,一次不成會有第二次,只是我不知道我爹娘是否還活著,不行,我一定想法子出罪奴宮。”楊柳兒有些六神無主的道。然后又嘀咕了句:“只是弄了個孩子進質子府,那質子在南楚,也就等同于一個罪犯,就算讓人知道,于相爺也無損哪,相爺為什么要滅口呢?”
這事情楊柳兒想不明白,元好卻略模的有些能猜到,大周怕是對南楚的布局已完,接下來就要吞下南楚這塊大餅了,而尹賊此舉很可能是在為以后回大周鋪路。
也許此事的利害關系在目前顯示不出來,但以后卻未必,姓尹的老謀深算,他這是防犯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