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邊,西南毒以拐杖撐著雙手,站在河岸邊,看著手下的人將那兩具尸體打撈上來。
“毒爺,這個程孝宇……”在他身旁那位被童毒視為對手的女人,皺了下眉頭,她計算過時間,從這兩個人送偷渡客進入小金將軍的地盤到發現尸體,中途該沒有任何停頓過的地方,換言之,程孝宇第一時間第一反應就坐到了西南毒想要看到的結果,或許還有一種可能,在他身邊的人看了出來并第一時間提醒他做這種事。
“這是我第三次,發出誓言,并且告誡自己必須去履行遵守。第一次,十幾年前,那個人,不談了,大智近妖的家伙非我之輩,道不同不相為謀,當時讓我從大舉進犯到龜縮到西南一角,這么多年,未曾想過大肆擴張未曾想過越雷池一步,本想著分庭抗爭,孰料最近又見到了一個,迫使我做出了遷移離開中國的決定,那個小家伙,要比這個程孝宇成熟可怕的多,或者說,那個小家伙沒有底線,給他十年時間,未嘗不會超過十幾年前那位大智近妖,至于程孝宇,有土壤有潛質,還需要時間和空間。我老了,一次不如一次啦,雄心壯志都被磨平了,這世界,已經不再需要我們這些老頭子了。”狠狠的杵了杵手中的拐杖,西南毒腳步堅定的向著遠處走去,在他背后幾百公里之外,就是那個神秘的東方國度。
女人回頭看了看,眼神中帶有不甘,還隱隱透露出凌厲,蘊含著無窮殺意。
“別不服,站在程孝宇身邊那位尚且安于平淡,你又算得了什么?”西南毒咳嗽了一聲。
“如果他有兩只手兩只眼兩只耳,想來這世界上玩近身格斗再無對手。”女人這一回沒有不服不忿,對黒木的評價,東南亞無人敢略有微詞,因為有資格評判的人都知道差距在哪里。
西南毒聽到此話后搖了搖頭:“如果是那樣,也就不會有今日的黒木了,殘缺的王者,既不能少了前面的殘,也不能不承認后面的王,天道輪回,因為失去所以強大,十全十美,不過是一句笑談,這個詞匯也不過是發明出來點綴虛幻。”
鮮有人知道,這位西南的毒爺,在成為西南毒之前,曾經是小鎮中學的語文老師,其國學造詣,才真正稱得上大智近妖,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夠棄筆生貪念之后,掌控自己命運縱橫江湖幾十載,有底線有一分謹慎,如此,足夠。
“毒爺,真的就這樣了?”女人抱著最后一絲幻想,大戰未起,就這么停下來她委實不甘心。
“知道歷史上窮兇好戰的人下場是什么嗎?”西南毒突的問了一個似乎不搭界的問題。
“嗯?”女人側頭。
“遺臭萬年,死不瞑目。時待你,萬事皆順,時不待你,萬事皆休。算算得到夠多了,一口吃不下個胖子,慢慢消化,我還能活幾年。”西南毒的腳步,看似蹣跚看似緩慢,可每一步都踏得堅實,在這叢林地帶,他行進的速度或許不快,但固有的頻率卻很穩定。
女人不再說話,這位老爺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沒有人能夠改變他已經決定了的事情。
“你……”親眼目睹程孝宇殺人的馬勝男和郭梅從最初驚喜狀態瞬間轉換為驚愕,草劫人命,這段時間雖說見多了生命不值錢的事實,卻還是無法接受如此輕易將別人的生命終結。
小金將軍也愣了一下,不過她沒有覺得如何,殺人嘛,弱肉強食的世界,食物鏈底層存在就要有雖說被大魚吃掉的覺悟,死了不怪別人殘忍,只怪你不夠強大不夠會躲閃。
黒木眨了眨眼睛,抱著臂膀走到一旁,他發現自己終于可以回復最本源的狀態了,不需要再去擔心什么,叼著煙看著笑話書,現在還要加上一個跟著程孝宇后養出來的毛病——喝茶,人生三件事,抽煙喝茶看笑話書,這就讓他很滿足了。
程孝宇沒跟誰解釋,也沒有解釋的必要,縱論到極致,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力就是錯,指責他的人都沒有錯。
良久之后,童毒才冒出一句:“終于不再是匹夫之勇了。”然后繼續回到樹杈之上,曬著陽光手拎著酒壺,一粒粒的花生米彈入口中,咀嚼著,舒服的嚼著,然后一口白酒,累了,歇歇了,身心俱疲,沒有可以交流的對象,這般自斟自飲別有一番滋味。
大奧和崔小辮依舊比拼著大吃大喝,虎狼則始終如個陰沉的虎犢子蹲在角落里,擺弄著蝴蝶刀,自顧自的活在自己世界中。這一隊人,唯有周雷,曲解了程孝宇的行為,他很不解,越是不解越是會胡思亂想,不過也沒人去提醒他,有些事情,教導不出來,唯有自身感悟。
適合與不適合,一件件事過后,自動過篩子過出來,不需要刻意為之。
馬勝男可以理解一切,卻想不通這一點,茫然的泡在洗澡盤中,一邊輕柔的擦拭著身體,一邊不斷的回憶著之前那畫面。
隔壁房間中,同樣泡在洗澡盆中的郭梅很想將那個男人抓捕,盡管這是在境外,可法律就是法律,她不能無視草劫人命的現象,如是在國內,她更是會第一時間跳出來,可經歷了這么長一段時間的叢林生活,諸多苦難都一一品嘗過,她懂得什么叫做隱忍。
女人洗澡要遠比男人麻煩很多,那些偷渡客早已是饑腸轆轆,對他們來說,一頓飽飯一段暖和的被褥下睡一覺,比什么都美。食物管夠,卻沒人去告訴他們,餓的太久了不要暴飲暴食,自作孽,自承擔,有幾個大奧那般的腸胃狂人。
程孝宇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這段時間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當日護送到河流旁離開后,一行人群策群力,以馬勝男和郭梅為主心骨,在不斷的爭吵和質疑聲中,學會了什么叫做精誠合作,相互扶持著向前又走了幾日,一日比一日虛弱,一日比一日行駛的路程縮減,不過他們心中有火種,有活著回去的火種,一段時間之前他們會不顧一切的想要出去,而現在呢,在經歷了無法抗拒的人為災難之后,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在試著回想試著反思,終于發現,這世界還是有一些東西是可以輕松擁有的,在過往,從未進入過他們的視線,或者進入過卻不被重視。
正當他們覺得有希望之時,一群人的出現再一次的破滅了他們所有的希望,再一次的被囚禁,幸得這一次沒有人來折磨他們嚇唬他們,只不過度過了一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和缺吃少喝的日子,饑餓、寒冷、精神折磨交織在一起,重見天日一個個木楞前行,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將會遭遇如何的命運,誰知命運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來了一個大轉彎,峰回路轉之間,重新擁有了自由。
吃、喝、睡、病……
繃緊的那根弦一下子松懈下來,暴飲暴食,精神壓力沒有了,多數人都病倒了,要說民間草藥的靈敏程度在某些方面超越成品藥,在小金將軍手下一名赤腳郎中的幾副湯藥頂下去之后,一個個活蹦亂跳。
直到啟程,馬勝男都沒有等到程孝宇來跟她解釋,兩人之間一道巨大的鴻溝開始隱隱出現裂痕,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并肩作戰的戰友可以共同工作的同事伙伴,卻在價值觀上產生了無法溝通的差異,或許解釋可以消除,可誰又會覺得自己的價值觀是錯誤的呢?
程孝宇七人隨著獵鷹特種大隊一同返回,境外的局面在西南毒妙手投子認負之下,變得微妙起來,政府軍也不敢輕易有大動作,就好似一盆滿溢的水,保持水平不動沒事,一旦有一丁點的晃動就會將誰溢出來。
程孝宇再留下來意義有,不大,沒有能夠如之前扭轉乾坤的氣勢和機會,反倒會將自己身上那層神秘的面紗自主揭開,與其那樣不如繼續保持神秘,該放手的時候放手,貪多嚼不爛,達到預期想要達到的盈利態勢即可。
不需要去見識小金將軍,也不需要提醒她該記住什么,很多時候未能破除不是因為實力不足而是沒有一個破的理由,現在程孝宇將這個理由牢牢的攥在手中,隨時都可以對小金將軍進行制裁,只要他還擁有這般的實力。
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一項是針對特大重大事件大家公認的處理方案,都不想失去掌控,只有在其萌芽狀態時,徹底將其壓制或是化解。金三角的事件有了一個最微妙卻也是最穩妥的結局,或許有人不太滿意,或許那些準備渾水摸魚的人郁悶不已,但總體來說,攪亂局面的事件,漸漸平復了下來,成功的改朝換代,各方勢力分得或是滿意或是不太滿意的蛋糕份額,沒有將搖搖欲墜的蛋糕打翻。
受益者頗多,看似小金將軍損失最多,看似西南毒得到最多,可誰又敢說明里暗里他們又付出和得到了多少只有自己知道的利益、代價。
唯一所有知情人所公認的獲利者——程孝宇。
小卒過河,逼宮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