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零章憂心與開心
于是,他走前面,我爬后面,花了小半個時辰,才下到山腳下。
將我扶上駝馬后,他也飛身上來坐到我身后。
此時,天色也黑盡了。
天際一輪皎月,銀盆似的光潔。
駝馬識途,不用驅使,也自悠然信步。
大漠一片銀色,溫柔得讓人忍不住想去撫觸。
我x著他的身體,跟著駝馬輕輕晃動。
耳邊聽著他淺淺的呼吸,眼前如此靜謐美好。
心里也漸漸平靜下來。
“不要再離開了,好么?”我輕輕的道。
他沒有回答,呼吸卻落了一拍。
我轉首凝視他的雙眸,此刻竟然又變成了灰色。
灰色瞳孔深處,一點火焰在閃爍。
他靜靜回視我,沒有回答。
他的手環過了我的腰,輕輕拉著韁繩。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只覺微涼,卻不冰涼,緩緩開口,“家人就應該在一起。不在一起,會很想念,很想念的。所以,不要離開了。這里——”拿起他的一只手,輕輕合在掌心,“——便是你的家。”
他眸中的灰色愈加深沉,定定的看著我,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道,“今夜的月亮,很美。”凝視著我,又慢慢道,“今夜的大漠,也很美。”
問了兩次,他都沒有回答。
此刻我卻心里只覺寧靜安好,只看著他微微一笑,沒有再追問他的回答。
或者,我以為這便是他的回答。
可多年之后,我再度回到大漠,追憶那些往昔時。
天際那輪明月卻告訴我——聰明如他,早已預料到了結局。
沒有回答——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此生,終究,是不得圓滿啊……
臨近營地,只覺身后一輕,我垂眸一笑,沒有回頭去看。
再走近,只見七道人影佇立,紅艷的燈籠映出那幾人面上淡淡的憂慮。
除了他們五人,五鶴抱著七七也同清九站在一邊。
見我x近,軒夜當先一步,伸手來扶我,“漓紫出去怎不叫人陪著?”
莞爾一笑,“莫要擔心,我不過是去爬山而已。”
清九過來牽馬,我又望向他們,“你們商議完了么?可用膳了?”
輕柳看著我,“剛剛才商議完,明日還需商議。
微微垂了垂眸,我抬首一笑,“很久大家沒這么齊了,那便一起用膳吧。”
清九湊過來,“要講笑話”
笑了笑,“好啊,咱們講笑話。”
不能分憂,那便分心吧。
非月妖媚一笑,語聲卻若有深意的遺憾,“可惜沒酒啊——”
軒夜輕柳歸離清九這四人一愣,皆忍俊不住。
炎赫低頭一想,也是想起了。
唯獨五鶴一無所知,面露不解。
待軒夜附耳后,五鶴抿唇淺笑,炎赫卻大笑著過來攬住我,“好丫頭,等這仗完了,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出。那夜你們樂呵著,我可是吹了半夜的冷風。”
我磨了磨牙,在他腰上狠狠擰了一把,他卻好無所覺似的,只笑吟吟的看著我。
見他這樣,我卻心軟了,反手回抱著他,低聲道,“只要大家都好好的,等仗打完了——我天天給你們講笑話,咱們天天喝酒樂呵。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好么?”
笑聲一滯,靜默下來。
只覺他身子一僵,又慢慢柔軟,輕輕收緊手臂,將我勒入他的胸膛,“好”
半晌之后,大家一起又說笑著朝營地內走去。
走出數十米,便看見柳明同秋湛轉身朝另一邊隱沒的身影。
我頓了頓腳步,又繼續前行。
以后出去須得交代一聲了——我對自己暗自交待著。
無謂的人情,還是莫要欠的好。
大家都有心事。
男人有男人的心事,女人擔心的男人的心事。
可大家都不去提及那敏感之處,只揀著那開心的事來說。
面上都是一派歡樂。
連七七也分外的歡騰。
一會兒撲到這個懷里,一會兒又跳到那個肩上。
琥珀帶金的眼睛里是滿滿的歡喜,分明也是喜歡這樣齊全的其樂融融。
用過了晚膳,清九手腳麻利的把食具一收,便屁顛屁顛的回來,“漓紫,你說了要講笑話的。”
我x在輕柳懷里看著張張笑臉,只覺幸福不過如此。
只要大家都齊全安好,便入這般席地而坐,也是開心的。
輕輕一笑,“從前有一國王和他的王妃為敵軍十萬人馬所包圍——”
清九笑嘻嘻的擠了一個位置坐下,一臉期待的望著我。
抿唇笑了笑,我繼續道,“大王很絕望的對王妃道,‘我們只能選擇一起自盡了’可是,王妃很害怕,哀求道,‘大王,可我不想死啊’大王無奈道,‘外面有十萬人馬包圍我們,不自盡你會生不如死的’”
清九摸了摸頭,“為何會生不如死?”
他身邊的非月哈哈一笑,扯過他去附耳一番。
他臉一紅,訕訕的低頭扭捏一笑。
大家也有些忍笑,都望著我等下文。
收住笑,我道,“王妃咬了咬牙,‘大王啊,為了咱們能活命,我想十萬人我能應付的了’”
對面是軒夜和五鶴嘴角頓時一抽,輕柳輕輕在我腰上捏了捏,我輕輕一笑,復又道,“大王聽了面色一喜,緊接著又發起愁,問,‘愛妃啊,可那十萬匹馬又該如何是好啊?’”
這是一個隱喻的笑話。
幾人一愣,都反映過來了。
軒夜歸離五鶴自然是臉紅的,非月和炎赫卻是笑聲朗朗,擠眉弄眼的。
輕柳笑問,“你們那里的人都會講這般的笑話么?”
我正高興,順口便道,“是啊,這算什么?網上多的是,不過是黃色笑話而已。比起片,這是小兒科而——”
那個“已”字沒出,便覺不對,我趕緊剎車停住,只聽他悠悠漫不經心,“何為片?”
我眨巴著眼,看著那幾道視線,只覺心慌,干笑道,“就是,就是電影,是人演的戲。”
非月似笑非笑,“反正也無外人,不若漓紫便講個片來聽聽,如何?”
額——
我瞬間呆滯。
張了張嘴,我忽覺汗流浹背,面上卻強作鎮定,“那個,那個沒什么好講的,只有動作沒有情節,一點趣味性都沒。不如——”終于急中生智,“不如,我教大家下象棋吧。”
不待他們回答,我趕緊找來紙筆,將規則一介紹后,見大家都來了興致,輕柳便吩咐清九去找木材制棋子。
我才抹了抹冷汗。
汗,講片?——會死人的
剛剛放下抹汗的手,卻見輕柳看著我若有深意的一笑。
霎時,汗又出
木材找來了。
這幾人都是高手,身上且都有神兵利刃,很快便制了三副棋子,兩兩捉對,開始對陣起來。
清九在一旁抱著七七觀戰。
我見他們殺得極為認真,瞟了帳篷外一眼,便輕輕的退了出去。
一身黑衣的夜影正在外面的燈籠下擦拭他的長劍。
見我出去,微微的露出一絲笑意。
“那邊還在打么?”我輕聲問。
他點了點頭,“水國陣地攻的更猛些。
我皺眉,“暗族究竟想干什么?土國陣地打了三個多月,剛剛把烈城的兵力調過來,他們又不打了,卻朝東邊兩個陣地打?“
他抬眼看我一眼,吐出四個字,“聲東擊西“
我眨了眨眼,只聽他到,“東邊到西邊兵力調動不能直穿大漠的話,須得七天”
心里一驚
我終于明白了暗族的意圖。
先攻打中間的土國陣地,直到堅持不住,援兵一到,他們便轉向東邊,直到東邊也支持不住,到最后不得不把援兵調過去。他們便會掉頭去打西邊的陣地。
他們的老巢在整個戰場的中間,掉頭不過半天一天的時間,而我們大軍要從最西南調到最東南,需要七天的時間。
若是直接穿越大漠,便會陷入他們的包圍,所以只能繞行。
那么這七天的時間,恐怕他們便會全力猛攻最東南的金國陣地。
我們這邊在隱藏實力,暗族想必也在隱藏,到那時他們最精銳的實力便會強力一擊
擋得住么?
我心下駭然。
相鄰的火國陣地即便支援也是有限的,因為也要謹防暗族掉頭撲來。
這是一個明明看出來了,卻無法破的局
輕柳一早就看出了暗族的意圖,所以他才那般憂心
七十五萬兵力已經是五國的極限了。
臨時征兵,不僅良莠不齊,也會傷到五國的根本。
而且即使征召來了,不僅武器裝備和糧草未必跟得上,還有戰斗力的問題。
戰斗力不強,也是徒增傷亡,白白送死。
難怪紫祈說,輕柳的辦法是唯一的辦法。
只能先發制人
必須找到他們的老巢,釜底抽薪
等到水國陣地抵擋不住,必須調動后備兵力支援的時候,就是暗族發起最后一擊的時候
恐怕所有的高等暗族都會全力朝金國陣地反撲
只要沖過了金國陣地,便進入了火國內陸。
他們會沖入百姓的生活區,吸血幻化,隱藏起來……
對于高等暗族而已,他們只會在意自己,低等暗族只是他們的糧食和奴隸。
用來牽制和浪費我們的兵力——可我們卻不得不被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