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二十四章 圣火焚我殘軀

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二十四章圣火焚我殘軀

其實那不是風,而是肉眼看不到,普通人永遠感知不到的天地氣息,在圍繞講經座的身體旋轉,從而帶動空氣的流動。

五境之上的無距,是很難理解的一種境界,但這種境界真實的存在。

在肉眼無法看到的天地氣息的通道或是無數扇門之間,大師兄以無法想像的速度,或者以超越速度的方式移動,挾著天地氣息漸卷成絮成湍流,把講經座與真實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來。

此時的講經座看到的世界是無數根單調的線,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的聲音也無法傳到真實的世界里,他和真實的世界暫時分離。

寧缺沒有錯過這個機會,背著桑桑便開始逃亡。

天地元氣化作的滿天神佛,被大師兄一句子不語盡數碎為虛無,形象驟失,變成了無數泛著光澤的碎絮,他穿掠而過,光屑落在他和桑桑的身上、頭上,被二人身上漸凝的稠血粘住,閃閃發光就像是鑲了無數顆鉆石。

佛道兩宗的修行強者,已經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寧缺幾個縱身橫掠,剛尋找到一個相對薄弱的突破點,便發現七枚出現在身前不遠處。

講經座被大師兄暫時困住,場間境界實力最高的便是這位七枚大師,寧缺最警惕的也是他,而這位懸空寺強者果然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面對七枚,面對著白塔寺里的人潮人海,寧缺沒有帶著桑桑逃離朝陽城的信心。

人群已經圍了過來,把白塔寺里的湖岸橋道和殿廊,堵的嚴嚴實實。佛宗的苦修僧開始集結,兩名紅衣神官帶著十余西陵神衛出現在人群最前方。

寧缺身體微寒,但就在下一刻,他注意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那兩名來自西陵神殿的紅衣神官,臉上的神情很奇怪。

那兩名紅衣神官,看著高速奔來的寧缺,并不警惕,更不驚恐。也不憤怒,顯得非常平靜,平靜中還帶著無限的尊敬還有一抹決然。

寧缺確認自已沒有見過這兩名紅衣神官,然后他注意到,這兩名紅衣神官流露出尊敬與決然神情之時,看的不是自已而是自已背著的桑桑。

兩名紅衣神官站在七枚身旁,十余名西陵神衛和數十名佛宗苦修僧,正向著他們集結。意圖就在這里形成一堵厚墻,攔住寧缺。

潔白的光焰,從這兩名紅衣神官的手掌里緩緩燃燒而起,瞬間照亮因為被云層籠罩而顯得有些清幽的佛寺,正是昊天神輝!

十余名西陵神衛的眼眸,被昊天神輝照耀的明亮起來,先前對寧缺的警懼,盡數變成了自信與驕傲,還有殉道者的狂熱。

看著兩名紅衣神官掌心燃起的昊天神輝,寧缺眼瞳微縮。心中涌出極大警意——曾經是光明之女的桑桑,擁有世間最純凈圣潔的昊天神輝,他對西陵神術也不陌生,知道即便是在擁有無數強者的西陵神殿里,能夠修行神術的神官也極為稀少,結果今天居然一下便出現了兩個,西陵神殿下的本錢果然不小!

看著寧缺的身影越來越近,那兩名紅衣神官眼眸里的決然神情愈來愈濃,神情愈發莊嚴虔誠,手掌里燃起的昊天神輝越來越猛烈。

四道圣潔的白色光焰。從他們的掌心向上而起,場間光明一片,七枚大師看著寧缺,嘆息一聲,緩步向旁邊挪移了兩步。

寧缺明白他這兩步的意思——如果七枚大師和這兩名紅衣神官聯手,他無論如何都沖不過去,而他先前他沒有殺那名小男孩。七枚便給他一個機會,與這兩名強大的紅衣神官先戰一場。

然而無論是寧缺還是七枚大師,都沒有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兩名來自西陵神殿的紅衣神官,此時施出神術的對象,并不是寧缺,而是……他們自已。

昊天神輝光焰,從兩名紅衣神官的掌心噴涌而出,從他們紅色的神袍下方噴涌而出,順著那些細密的布料間隙鉆出來,從他們的口鼻眼耳里噴涌而出,從他們的每根頭發每個毛孔里噴涌而出,兩名神官的身體仿佛變成了兩盞明燈!

七枚大師瞬間感知到了極大的危險來臨,卻根本來不及縱身避開,悶哼一聲,盤膝跌坐于地,結了蓮花印,雙手護住自已的雙眼。

兩名紅衣神官看著遠處的桑桑平靜微笑,笑容被光線耀的非常從容,然后他們的身體大放光明,猛然,然后……自爆!

轟轟兩聲巨響!

白塔寺里的天地氣息驟然一亂,湖水劇烈地震蕩,不知多少株垂柳斷裂墮地,無數鮮血與斷肢,在空中飛舞,一瞬間便不知有多少人死去。

西陵神術是道門救人治病的最高法門,然而誰能想到,一旦決然以光明燃燒自己便能殺人,便能擁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黑壓壓的人群,被兩名自爆的紅衣神官硬生生炸開了一大片空白,在那片空白地帶里只有死亡,再沒有能夠站著的人。

至于那兩名紅衣神官的身體,早已在恐怖的自爆中化為飛灰,尋找不到絲毫的痕跡,只有紅衣的碎片在空中緩緩飄落,就像是凝結的血。

一片紅色的神袍碎片,飄到寧缺的肩頭,桑桑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把這片碎衣拾起,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惘然。

她不知道那兩名紅衣神官,為什么要如此慘烈地自爆,但她看到了兩名神官臨死前望向自已的眼神,所以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已。

煙塵漸漸散去,白塔寺里一片狼籍,到處是傷者的痛呼和呻吟之聲,放眼望去,血流成河,殘肢成堆,場面慘不忍睹。

七枚大師的身體上出現了無數道深刻的血痕,還有很多焦糊的痕跡,雖然他已然肉身成佛,面對兩名西陵紅衣神官以神術自爆,依然受了極重的傷,而如果不是看著寧缺過來時,他向旁邊避了兩步,只怕此時受的傷會更重。

他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掌,望向場間,臉色變得極為嚴峻,沒有找到寧缺和冥王之女的身影,那十幾只黑色烏鴉已經飛到了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