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嶺村不是很大,村里的路有點泥濘,王子君接過來肖朝貴的煙,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著,一會兒功夫,就來到村西頭一座紅磚壘成的房子前。
這房子落成也就是三兩年的時間,寬敞的過道連著大門,比四周的房子要氣派不少,估計這在紅嶺村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房子了。
“裘鄉長、老王,王書記來了!”肖朝貴剛走到門口,就大聲的朝著里邊喊道。
肖朝貴剛喊了這么一嗓子,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從里邊傳了過來。
滿臉笑容的裘加成,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王子君跟前,眉開眼笑地感嘆道:“王書記,這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哇,您一來,這鍋肉立馬就熟了!真是有福不用忙,沒福瞎慌慌。能在王孝兵這兒蹭上這頓紅燜羊肉,可都是沾了您王書記的光啊。”
裘加成的姿態放得很低,他這般刻意的討好,王子君也投桃報李,隨口道:“裘鄉長啊,你這話就有點害我了,如果被別人聽去了,萬一哪天吃肉煮不熟,都打電話叫我救急,那我不成一個團團轉的陀螺了?”
王子君說完,兩人就哈哈大笑起來。在裘加成的身后,還跟著兩個人,聽到王子君和裘加成的笑聲,好像也被感染了,跟著笑了起來。
裘加成此時覺得自己忒有面子,王子君能這么和他說笑,那就等于沒把他當外人,表情越發的夸張,是那種巴結、贊嘆、迎合,統統集中在一起的恰到好處的抒發,他想以此來證明,他裘加成和一把手關系很鐵。
“王書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紅嶺村的村長王孝兵。”裘加成說話之間,就指著跟在他身后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說道。
這王孝兵身材魁梧,站在那里好似一座撼不動的鐵塔一般,聽到裘加成的介紹,趕緊上前一步,惶恐不安的笑道:“從我當村長以來,從來沒見過咱鄉里的一把手到村里來過,今天王書記親自來指導工作,心里有點激動!”
王孝兵的話不知道真假,但是王子君聽了,還是覺得心里很是受用。當即握了握手道:“這次來你這兒蹭飯吃了,等會兒咱們好好喝兩杯!”
“只要王書記看得起咱,我王孝兵喝它個人仰馬翻桌底鉆都心甘情愿!”
“王書記,這是咱鄉派出所的副指導員吳凱。”裘加成朝著王孝兵身后瘦高漢子一指,接著介紹道。
副指導員吳凱,這個人應該是裘加成的人,王子君對他輕輕一笑,伸手握了握。
在裘加成等三人的前呼后擁之下,王子君就走進了王孝兵的院子,才一進院,一輛停在院子之中的帶斗摩托,就出現在了王子君的眼前。
“裘鄉長,是王書記來了么?”漫不經心的聲音,從王孝兵那用紅磚壘砌的堂屋里傳了出來。
裘加成臉色一變,不過隨即,他就恢復了正常。這時,一個身影從堂屋里走了出來,高大的身軀,炯炯有神的雙目在那里一站就有一股壓迫人的氣勢。
這個人雖然走出了堂屋門,卻并沒有下來迎接,而是就在堂屋門口站著,單等著王子君他們過去。
這等作派,就有些不給面子了,王子君離老遠都能感知到此人的驕傲,這種驕傲,讓那雙炯炯如電的目光里冒著寒冷的氣息。
裘加成看著周愛剛站在堂屋門口一動不動,沉吟了一下,還是熱情的介紹道:“王書記,這是咱縣公安局刑警隊的周愛國大隊長,他可是咱紅嶺村的驕傲,破了不少案子,是咱縣局有名的破案能手。”
刑警隊隊長,在縣里也算是個人物,但是這等職務在王子君這個鄉黨委書記面前,卻算不了什么。他刑警隊長再怎么精通辦案,充其量也只是公安戰線上的一個中層而已,干得好的,弄個副科級待遇,干得一般的,頂多就是個股級。
他王子君是什么人?他可是組織部任免的正科級!在縣城,這可是和公安局長平級的人物,這周愛國如此的托大,只能說明一點,根本就沒把他王子君放在眼里。
見周愛國一副孤傲的樣子,王子君從他的眼神里讀懂他的心思,索性裝作視而不見,在裘加成介紹他時,淡淡地一點頭道:“愛國同志啊,你好。”
周愛國作為刑警隊長,眼睛很毒,自然有著非同一般的觀察力,見王子君的臉上雖然熱情依舊,話也說得很是客氣,卻始終讓人覺得若即若離,知道是故意冷淡他,當下灑脫一笑,卻并沒有往心里去。
在周愛國看來,一來,自己乃是公安系統的人,他王子君可以在西河子鄉這一畝三分地里吆三喝四,卻管不著他;二來,關于這個新來的書記,他也聽到過一些傳聞,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
兩個人淡淡的招呼落在裘加成的眼中,卻是讓他暗自叫苦不迭。他費盡心機安排這個酒場,原本是想和一把手密切一下關系,然后再把自己兩個親近之人介紹給王書記的,沒想到,剛好碰見周愛國從縣里回來了。
周愛國一碰見裘加成就問:“老裘啊,擺酒場了?請大人物吧?”
裘加成驚訝地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一說出口,立刻就懊喪后悔得要命,裘加成一直為自己不會眼皮不眨的說謊和遮掩苦惱,他覺得無論他的工作場合還是為人處事,適當地撒一下謊進行一些遮掩是極其必要的,但是每到關鍵時刻,他總是本性難移地一下就清亮見底。裘加成尷尬和難堪的樣子更是讓周愛剛證實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當即,不由分說地來到這王孝兵家里,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王書記,外邊天熱,趕緊進屋涼快涼快!”作為主人,王孝兵自然是熱情不已。
王子君朝著眾人笑笑,第一個走進了堂屋里。一進屋就見一張偌大的茶幾上擺放著七八個水杯,茶葉的香氣絲絲縷縷地浮在空氣里。
在王子君第一個走進來時,那周愛國也緊跟著走了進來。“王書記,我的水杯在那里,座位就別挪了!”周愛國不等別人開口讓王子君,就直截了當的朝著主座一指道。
主座,按規矩乃是給最尊貴的賓客落坐的,此時的場合,論級別自然應該以王子君為尊,偏偏這周愛國卻自作主張地先入為主了。
一時間,屋里的氣氛有些復雜,周愛國一言不發地看著大家,他想看看這王書記會是什么反應,只是,他的這個企圖沒能得逞,王子君心里冷笑著,臉上卻依然微笑著,眼角的余光朝裘加成瞥了一眼,發現裘加成也是眉頭緊鎖,卻沉默著沒有開口。
看來,還是自己的權威不夠哇。否則,這裘加成此時肯定會站出來,這么想著,心里便有一絲不痛快,嘴里卻是淡淡地說道:“坐哪兒都一樣,客隨主便,愛國的水杯在那里,就別挪了。”說完,王子君就十分隨意地坐下了。
王孝兵等人看著王子君落了座,一個個挨著坐了下來,王孝兵開始招呼著他老婆上菜。
只是一會功夫,菜就被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有四個湯盆,分別盛著紅燒羊肉、豬肉燉粉條、鯽魚豆腐湯、大白菜燒藕丸子;兩個熱盤:一盤蒜香辣炒蝦,一盤牛肚炒大蒜;兩個冷拼:一盤清香手撕圓白菜,一盤涼拌黑白雙耳。
看著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王子君足以看出,擺設這個酒場,裘加成還是頗費了一番腦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