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鼎老窖一瓶五十多塊呢,你留著吧,說不定你以后有大用呢。”伊父嘴上笑著,從酒柜里拿出來一瓶包裝簡單的酒來。
這金鼎老窖紅極一時,從王子君一個月的工資才幾百塊錢來看,這金鼎老窖一瓶就要五十多,價格確實不菲。本來就有些負氣的陳浩,一聽這話,更來勁了:“伊叔,這算啥,上周我們隊里聚餐,大隊長搬了一件茅臺,讓我們可著勁的喝,嘿嘿,結果全都喝得人仰馬翻,全軍覆沒了!”
陳浩起勁的賣弄著,一旁的陳父卻在暗暗的觀察著王子君,對于這個和兒子年齡相仿的小伙子,眼神不覺間就有了幾分挑剔。這小伙子身材挺拔,面色健康,頭發黑亮,領帶金黃,在秋天最后的艷陽里,他的白襯衫和藍西裝一齊兒發出耀眼的光輝,整個兒一個英氣逼人哪。
再隔著玻璃看看正在廚房忙活的伊楓,這女孩穿著淺灰的薄昵套裝,脖子上紫色紗巾打了個漂亮的結,亭亭玉立,體態優雅,看起來就像一只美麗的狐貍,妖冶而狡猾。卻是那般的有靈氣,善解人意不說,一手好菜還做得信手拈來,游刃有余。
想到這里,陳父的心里就暗暗為兒子捏了把汗,看伊楓的態度,要想把這女孩子的心拴住,兒子并不沾光啊!
正這么猜度著,就見伊楓從廚房里端菜出來,一看飯桌上三個人有說有笑,王子君卻被晾在那里,臉上就有些生氣,故意走到桌前,端起王子君的水杯,倒滿一杯水,嘴里客氣道:“王書記,你喝水。”
王書記這三個字一出口,剛才還談笑風生的三個人全都愣住了。那陳浩愣怔片刻,方才回過神來,一拍王子君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兄弟,你這名字起得好啊,順口不說,聽起來還吉利!”
說完,他又敞開嗓子道:“伊叔,前一段局里人口普查,你猜光咱們城關鎮有多少個叫縣長的么?”
伊父和陳父聽他這么一說,這才反應過來。暗嘆自己老了老了倒被這年輕人的名字唬了一下,還不待伊父開口,那陳母就興致盎然的湊趣道:“多少個?快說啊!”
“光叫縣長的,就有四十三個!”陳浩喝了一口水,接著道:“當時差點把我們給笑噴了,你說這些鄉下人也夠愚昧無知的,你以為給兒子起名叫縣長,你就是縣長他爹了?真是可笑。據戶籍警說,那個年齡最大的管縣長,眼下正在磚窯場里坨磚坯子呢。”
陳浩的一番打趣,惹得眾人哈哈大笑。伊楓在一旁聽得肺都快氣炸了:“陳浩,這笑話很好笑嗎?你知道王書記是干什么的嗎?”
王子君一見伊楓動了氣,趕緊起身,寬容地笑笑,示意伊楓不用過于計較,他不在乎。伊楓看在眼里,心下明白,就有些感動。被一個男人死命護著的感覺她從未有過,她形容不出,只是覺得心里有種想哭的快活。
“兄弟,你酒量如何?”陳浩看著王子君,臉上帶著一種散漫和隨意,語氣里藏著一絲不屑的挑釁。
王子君重生之前,酒量不高,現在重生了,酒量卻是出奇的好,往往同桌的人都喝得面紅耳赤了,對他來說,還是跟喝了一肚子涼水似的,除了腹脹,再沒有了別的感覺。
“嗯,除非萬不得已,我這個人不喜歡喝酒。”被陳浩挑逗著,攛掇著,激將著,王子君卻始終堅持不茍言笑,除非被問到,就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一言不發。
陳浩心里有些不以為然,暗笑自己草木皆兵,對付一個鄉下泥腿子都這么謹慎,自己可能有點太小題大作了!
“伊叔,爸,要不咱們先開始?”陳浩看了看掛在伊楓家墻上的掛鐘,試探著說道。
他這句話不是問他爸的,而是問伊父,伊父沉吟了一下道:“再等會兒吧,你二叔忙,咱們再等他半小時,來了一起喝。”
正說話時,伊楓就從廚房里端出來了煮熟的五香花生和毛豆,捧了一大把放在王子君跟前。
這五香花生可是伊楓精心煮過的,每個花生在浸泡之前都被她捏開了一個小口,水開后放入花椒,八角,小茴香,桂皮,香葉,生姜等等佐料;水煮毛豆也被剪頭去尾了,剝一個放進嘴里,只覺咸甜適中,比街上賣的入味多了。陳母邊吃邊夸:“哎喲,小楓啊,你這閨女可真能啊,這可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花生和毛豆了!”
陳母夸張的對伊楓的手藝贊嘆不已,臉上笑得了一朵花。
“叔叔,我周叔已經答應了,盡快幫伊楓運作一下,看能不能把她調到一實小,我周叔跟教育局的成局長,是鐵哥們兒。”陳浩說話之間,仿佛又想到了此地還有一個王子君一般,輕聲的問道:“老弟,你在哪兒上班啊?”
王子君淡淡的答道:“西河子鄉。”
“西河子鄉政府還有我一個熟人呢,曹桂生你認識不?那是我同學。”
曹桂生?王子君仔細想了想,還真不知道曹桂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認識。”
“你連曹桂生都不認識啊,兄弟啊,不是我說你,你在西河子鄉是怎么混的?我告訴你,我那同學可是專門為你們鄉長開車的,專職司機!”
說完,陳浩又一副誨人不倦的姿態道:“知道什么叫專職司機嗎?那可是領導身邊的人,萬萬不可小視的!”
開車,那不就是小曹么?
“嗯,我想起來了,你說的是小曹吧?”王子君看著張牙舞爪的陳浩,呵呵一笑道。
“小曹兄弟,不是我說你,小曹豈是你張口閉口就能叫的你要想在鄉里混出點模樣,就得把輩份往小里縮,叫曹哥,懂么?”
讓自己叫小曹曹哥,那小曹敢答應么?王子君想想小曹的模樣,嘴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小王啊,這話我本不想說,但是作為一個長輩,我覺是提醒你一下吧。剛才陳浩說的對,你還年輕,人前要學會示弱。這可是金玉良言,以后吃了虧,你就會明白了。”
伊父對于王子君的不以為然,同樣很不高興。盡管他已經把王子君從自己的女婿人選之中給剔除了,但是他最看不慣這種不識教條的年輕人了。
王子君靜靜的在這里坐著,對陳浩說的每一句話都覺得沒意思,如果不是覺得伊楓還在廚房里忙活著,他早就站起來走人了。一見陳父的臉上也有了厭煩之色,再也坐不下去了,站起身來道:“伊叔,謝謝您的款待,我還要去趕車,就先告辭了。”
“小王啊,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以后有空了來家里玩啊。”伊父一臉笑容,一聽就知道是句客套話。
伊楓聽見動靜,飛快地從廚房里跑出來,看到轉身要走的王子君,突然一陣難過,心窩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恍兮惚兮地走到王子君跟前,“王書記,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