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楓來蘆北縣實習,是拿不到多少人民的幣的。因此,這請客當然不會讓王子君去什么大飯店,而是來到一家名為泡泡特色砂鍋的路邊小店。
從外面看,飯店的玻璃上霧氣重重,人叫那個多。進來之后,伊楓拿出一沓紙巾一邊擦拭桌椅,一邊小聲的對王子君嗔怪道:“你看你,一屁股都坐下去了,你就不能先等我擦完了再坐啊。”
飯店的老板見這種情形雖然直咂嘴,但是看著伊楓那身法官制服,還是將內心里的不快給咽了下去,眼角的余光落在怡然自得的站在那里傻笑的王子君身上。心里暗道,真是有福不用忙,沒福瞎慌慌,這么漂亮的女法官居然也會這般的溫柔有加,連椅子都替他擦好了,哪像自己家里的那頭母老虎啊,論及容貌不如這女法官的十分之一,還整天對自己吆三喝四,支使自己干這干那。
伊楓雖然穿了一身制服,但是脖頸依然雪白,而臉微微染上紅暈,一雙手,真正是蔥根一樣的纖纖素指,正在擦王子君跟前的椅子,她擦得很細心,抬起頭,微微笑著:“王……哥,你想吃什么?別客氣,盡管點,我請客。”然后,規規矩矩的在王子君對面坐下了。
王子君往上一捋袖子,裝模作樣道:“好啊,既然你這么說了,我要磨刀霍霍向伊楓了!”嘴里這么說著,除了砂鍋面之外,又另外點了幾個特色小菜,在那飯店老板拿著菜單走出去之后,這才笑著問道:“來蘆北縣多長時間了?”
“我也是剛來,過了初七才上的班。”伊楓遲疑了一下,接著道:“我本來想去找你的,怕你忙,所以就……“你不是怕我忙,是怕讓別人看見,說你拍我這個領導的馬屁吧?”王子君招招手給老板要了一盒果汁,給伊楓倒上,嘴上毫不客氣的戳穿了她的謊話。
兩個熱氣騰騰的陶罐很快就送上來了,下面放了固體酒精,藍色的火苗舔舐著罐底,忽忽的冒著氤氤氳氳的熱氣,白色的汽浪沖得罐蓋噗噗跳,湯溢出來,摸著陶罐肚子往下墜,砸得下邊燃燒著的酒精嘶嘶響,兩個人一樣一樣的往陶罐里放菜,又端著果汁半杯半杯地碰,熱氣騰騰的砂鍋讓人覺得他們倆是一對戀人。
兩個人都被眼前鮮嫩肥美的羊肉,青翠欲滴的香菜給吸引了,誘惑了,兩眼放光,王子君大筷頭往嘴里塞涮羊肉,伊楓的臉色也紅潤了許多,看起來年齡比她本人還要小,挺好看的。
伊楓看著無拘無束的吃飯的王子君,心中一陣溫暖,但是在這溫暖之中卻有一絲淡淡的酸意,這個大壞蛋,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糊涂昵,難道你就猜不出來我的心思么?
心中雖然惱恨王子君的不諳風情,混沌悟懂,但是伊楓卻還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仿佛除了這個理由,實在無法解釋對這個心愛的男人避而不見的借口。
“你是怎么認識劉家村的村民?”王子君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我是在法院里面碰到的,他們來法院尋求幫助,帶了一封血書。上面是一句順口溜。
法官大人:正新煤礦,道德淪喪,污染嚴重,小民遭殃。劉家村小老百姓敬上。不過,付院長卻以此事不歸蘆北縣法院管轄范圍為由不理會他們。”說到這里,伊楓抬了抬頭,堅定地對王子君道:“其實這件事情,我們法院是有權利審查的。”
王子君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那飯店老板也將砂鍋面送上來了。應該說,這頓飯兩個人還是吃得蠻有情調的。這個飯店的確挺有特色,集四川火鍋與東北亂燉于一體,兩個人打開面坯上的保鮮膜,將面坯一層一層的揭開,弄抻展了,一一放進砂鍋里煮著。
飯桌前彌漫著溫馨,如水一般流淌,伊楓拿起小勺盛了一碗鮮湯,遞給王子君,王子君又把碗遞給伊楓讓她先喝。”喝了!”伊楓端起碗,硬塞到他手里,這是她的方式。沒有纏綿,但實實在在。
王子君只好接過來,他用小勺舀了一口放進嘴里,味道很純很正,湯汁色澤金黃澄清,味道醇厚鮮美。王子君一口一口的喝著,心里的溫暖也在悄悄地流動,對面的伊楓卻默不作聲,“我真希望有一天能親自給你煲湯喝!”
她的聲音幽幽的,充滿了一種艾怨。
王子君作勢往窗外看一眼,并不接伊楓的話茬兒,而是話鋒一轉道:“伊楓,這個案件你打算怎么處理啊?”
伊楓見王子君轉變話題,心里有些失望,臉上也冷了許多,情緒低落地隨意扒拉了幾口飯之后,就有點坐不住了。
“我去把帳結一下,”轉身就向飯店的收銀臺走去。不過很快,伊楓就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把零錢,”老板說你把錢壓在柜臺那兒了,沒花完,這是找回來的錢。
王子君狡黠的看著伊楓,壞壞的笑了。
“咱們走吧。”伊楓見王子君吃完了,淡淡的說道。王子君知道自己的冷落把這個丫頭給惹惱了,尷尬的笑笑,不好再安慰她,只好站起身來。
出了門之后,伊楓仍然有些不開心。王子有些不忍,故意逗她:“伊楓,我想請教你一個專業性的問題。”
“你說吧。”伊楓的語氣有些淡淡的。
“請問,做官要精通哪幾種語言呢?”
伊楓不知是計,疑惑的看了王子君一眼,老老實實的說:“這怎么會是專業性的問題呢,你這存心是想要考我的智商了吧?會不會是流通比較廣泛的英語、法語、俄語和日語呢7”王子君哈哈大笑:“錯!當官要精通四種語言:假話、空話、大話和套話。”
伊楓破涕為笑,王子君又一本正經的問道:“從小就聽說有,但直到現在你還不曾見過的是什么?”伊楓脫口而出道:“鬼!”王子君又大笑:“錨!是社會。“王子君竭力把自己弄威一個滑稽可笑的喜劇演員,兩個人分開的時候,伊楓已經眉開限笑了。
回到辦公室之后,王子君就決定要去修路的地段好好勘察一番,雖然這些數據都已經記在了王子君的心里,畢竟眼見為實,如此浩大的一項工程,光靠坐在辦公室想肯定是不行的。
“王書記,您要去忘了名鄉?”孫賀州在聽到王子君的要求之后,眉頭不覺一皺,然后提醒道:“王書記,那忘了名鄉的路特別難走,桑塔納根本就去不了,要想上山的話,只能坐拖拉機。”
上山坐拖拉機?王子君沉吟了瞬間,還是點點頭道:“那就坐拖拉機,你給忘了名鄉打個電話,讓他們派人接咱們一下。”
孫賀州見王子君執意要去,也不再勸他,趕緊去打電話通知,不過他最先通知的卻不是把電話打到忘了名鄉,而是打到了縣交通局。
從蘆北縣城到忘了名鄉的路,那是出了名的難走,就是上山之前的二十多里,也是坑坑洼洼。孫賀州為了讓王子君坐得舒服一點,就想借交通局的那輛越野車。
這輛越野車,可是交通局的寶貝,一般的副縣長根本就調不動的,如果不是王子君現在的地位逐日提升,孫賀州還真不會打這個電話。
電話打進了局長辦公室,交通局局長一聽是王子君想要用車下鄉調研,連半句推托之詞都沒有說,就爽快的答應著,一會兒就會親自把車送來。
孫賀州和對方客套了一番,這一把手才說那就讓辦公室主任給送來吧。那一瞬間,孫賀州只覺太陽像是從西邊出來了,這交通局長一向是鼻孔都是向上長的角色。今天一反常態的好說話了,自己的老板威信真是不一般吶。
雖然開的是越野車,但是車子依舊顛簸得非常厲害,十多里的路程以往蔡辰斌一踩油門就到了,但是這十幾里路卻是硬生生的耗了半小時,直把蔡辰斌的后背開出了一身汗來。
初春的原野,一片蒼然。崎嶇的路上沒有幾分生機,就是來往的行人也沒有幾個。
小路難行,但是就這種路也走到了盡頭,在上山的三米多寬的石板路之前,不知名鄉的書記和鄉長都在那里等著,和他們一起的,還有一輛拖拉機。
“王書記,歡迎您到我們不知名鄉來指導工作。”不知名鄉的書記宋信錘在看到王子君的瞬間,就上前一步,趕快伸出了雙手,和王子君伸出的手掌握在了一起。這宋信錘別看長的五大三粗,但是那雙大手掌卻特別的柔軟,就好似沒有太多的力氣一般。
心中想著這個宋信錘的簡歷,王子君又和鄉長管幼斌握了握手,管幼斌四十多歲,戴著眼鏡,人看起來很斯文,站在宋信錘的旁邊,卻給人一種黨委秘書的感覺。
“王書記,這里風涼,咱們先上車吧。”
宋信錘恭敬的朝著王子君一伸手,指著不遠處那輛拖拉機說道。
王子君點了點頭道:“嗯,宋書記,今天到了你的地盤上,我聽你的安排。”
拖拉機的后斗不是很大,但是坐下五六個人也是綽綽有余的,在這后斗里專門鋪了兩床草席,草席上堆著五六個小墊子。
“王書記,我們鄉里就是這么個情況,讓您見笑了。”宋信錘在王子君坐下之后,難為有的搓了搓手,對王子君自我檢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