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楊明艷已經在廚房里忙活開了,快要吃午飯了。等著爸爸回家一家人吃完飯,蘇然就被趕回她的房間睡午覺。
直覺告訴她,有情況。可是今天真的好困,以前從來不知道跟人吵架也是很累的。
下午一切如常,媽媽去銀行存錢,然后回家準備蛋糕糊,再忙活晚飯。
吃完飯,本來是該一家人圍在一起看看電視。可電視被燒了后一直沒有再添置,賣蛋糕的錢一家人商議的結果是存下來找鋪子。一般晚飯后都是一家人圍在一起下下跳棋,打打牌,切點水果再聊聊天也就過去了。
今天蘇然如往常一樣取出棋盤,“爸爸,我有預感今天一定可以贏你的。”
“然然,先把跳棋放下,跟爸爸說說話好嗎?”蘇易水拍拍身邊的位子說道。
蘇然乖乖放下跳棋坐下來,知道戲肉來了。蘇易水猶豫了一下最后象是下了決心一樣,問道“你知道咱們家是怎么失火的嗎?”
“是壞人放的火。”蘇然垂下眼瞼,眼里一族火苗熊熊燃燒。而且她知道壞人是誰,這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是從哪里聽來的。”蘇易水告訴蘇然是家里的廚房燒著水忘了關,才最終釀成火災的。
“爸爸,我不是聽來的,是我觀察到的。”蘇然本來想說是從那厲科長嘴里聽來的,但想一想,父母總把她當小孩子。很多事上沒有話語權,如果通過這件事,讓他們多承認自己一點不是很好嗎。
“哦,那我倒要聽聽,我們囡囡是怎么觀察的。”蘇易水和楊明艷交換了一個驚異的眼神,才說道。
“爸爸。”蘇然抬起頭,“你們說是廚房里燒水失的火,可為什么家里的大門燒的最嚴重,廚房和衛生間反而損失最小。從顏色的深淺和毀損的東西來看,大門最嚴重,其次是客廳,再然后是我們的房間,最次是廚房和衛生間。如果按你們說的,應該反過來才對。大門怎么可能無緣無故的失火,肯定是有人放火才能燒得起來。”
楊明艷驚訝的用手捂住嘴,蘇易水也睜大了眼睛。過了半響,蘇易水忽然大笑起來“好,好。”輕輕拍了拍楊明艷的背,用充滿欣慰的語氣說道“明艷,我們有個好女兒。”楊明艷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丈夫“這孩子到底是隨了誰。”
“當然是隨了我們。”蘇易水如有榮焉般的驕傲道。
“明明是隨了我們蘇大官人,我們家幾輩子都是老實巴交的憨人,可沒有這種伶牙俐齒的。”楊明艷也從最初的震驚轉為了欣喜。
“你可是沒聽見,他上午跟那么高……”楊明艷用手比劃著個頭,“……都嚇得不行,只有她幾句話嗆得人家……”
話還未說完,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打開門一看,居然是結婚后便從未登過門的大舅舅。
“明亮,怎么今天有空過來了,小鳳呢。”楊明艷一見是弟弟,忙親熱的拉過他的手,還往他身后看了看。
“鳳兒有點不舒服,就沒讓她過來。”鳳兒是楊明亮今年剛娶的新媳婦。
轉身倒茶的蘇易水捧著茶杯過來,聞言問道“沒啥事吧,去看過醫生沒有。”
楊明艷拉著弟弟坐下,也焦急的問道“要不要我去看看她,可別是什么……”
“沒事,沒事,就是一點感冒。”楊明亮見自己隨便找的借口讓姐姐姐夫都這么緊張,不禁有點氣餒。
“到底是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還是明利又闖什么禍了。”楊明艷關心則亂,看楊明亮這猶猶豫豫的樣子,越發情急。
“沒有,沒有。”明亮忙擺著手,“家里都好,我就是來看看你們。”
“唉,看你這孩子……我們吶,都好得很。”楊明艷放下心來,笑呵呵的說道。弟弟結婚找的是廠里一個小領導的女兒,算是他們家高攀了。弟媳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她這個臨時工,所以結婚后從來沒登過門。楊明艷是知道弟媳心里的疙瘩的,也不以為意,只要他們兩口子過得好就行了。
蘇然看著如坐針氈的大舅舅,心潮起伏。當初剛進大舅舅家時,大舅舅對她還是不錯的,常背著大舅媽偷偷給她塞點零用錢。只是后來,表弟出生了,家里的負擔重了。再過幾年廠子跨了,大舅舅下崗了,脾氣才變得越來越壞。可不管怎么說,大舅舅能抗住大舅媽的壓力,供她讀書,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當初如果不是大舅舅,大舅媽就準備把蘇然當全職保姆使喚了。可正因為大舅舅的維護,大舅媽背地里對蘇然不是打就是罵。還威脅她不許告訴大舅舅,讓她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
大舅媽這個人最好面子,呀,對呀。蘇然忽然明白大舅舅為什么會登門了,心里冷哼了一下。她倒要看看大舅舅打算怎么開口。大舅舅什么都好,就是太怕老婆,唉!
東扯西拉了半天,楊明艷和蘇易水早看出楊明亮有心事,楊明艷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明亮,我們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明著說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楊明亮這才靦腆的一笑,似是鼓足了勇氣說道“聽說姐天天在外面賣蛋糕,還站在大街上吆喝。”
“呵呵,我還當啥事呢,對啊。”楊明艷一聽笑了起來,她現在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工作了。
“姐,你還笑。”楊明亮終于還是有些惱了“好好的工人不做,跑去干個體戶,丟不丟人吶。”
蘇易水和楊明艷同時收斂了笑容,楊明艷更是驚訝的開口道“姐憑勞動賺錢,什么叫丟人,丟誰的人了。”
蘇易水更是把臉一沉“明亮,是誰讓你來說這些的。”
“沒,沒誰……”想到鳳兒的話,楊明亮又鼓起勇氣“還用誰說,廠子里都傳開了,說我姐姐去外面干個體戶,還沿街叫賣,說的可難聽了。”
一家人都被氣樂了,楊明艷也來了氣“難聽?你姐姐做了什么事了,是去偷還是去搶了。誰愿意說什么說什么,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只管好自己,正正經經的怕誰說去了。”說完這些,楊明艷臉漲得通紅,胸脯起伏上下,顯然是氣得不輕。
蘇然知道這時候,她一個小孩子最好不要插話,只坐在一旁,拿白眼翻了一下。這一下是送給人沒到精神卻到了的大舅媽。
“可鳳兒,鳳兒說……”楊明亮還要爭些什么,可看到姐姐的臉色又不敢。他也不是百分百相信鳳兒的話,可是姐夫明明有體面的工作,卻讓姐姐出去做小販,他也的確想不通。
“你媳婦是不是說,你姐要是一直干這么丟人的事,就不要你認我們這一家人了。”蘇易水冷不丁的飄來這么一句。
沒有防備之下楊明亮一愣說道“你怎么知……,不,不是的。”說完又發現露了餡,拼命搖著手解釋。
楊明艷還有什么不知道的,鳳兒自從和楊明亮開始談戀愛。她這個當姐姐的又是織毛衣,又是買東西,一心一意的對她好。可她自覺是只鳳凰,能嫁入楊家這只雞窩已是迂尊降貴,覺得楊明艷做什么都是應該的。有時候還把她送的東西隨手送給別人,當著楊明艷說她的東西太土,她不喜歡。
為這事,把蘇易水氣得夠嗆,從那兒就不許楊明艷去幫他們做事。
“行了,今天再說下去也沒意思,明亮,你回吧。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我們想怎么過日子還論不到別人來說三道四。”蘇易水輕飄飄的掃了楊明亮一眼,心想他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怎么就長成了這樣一副軟蛋的模樣。
楊明亮自覺沒趣,灰溜溜的走掉了。大門一關,楊明艷就回到房間把門一鎖,把父女兩個留在外面。蘇易水和蘇然大眼瞪小眼,“沒事,媽媽是心里難過,一會就好了。”蘇易水撫摸著女兒軟軟的頭發,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輕聲說道。
“爸爸,我討厭那個女人。”蘇然很認真的看著蘇易水說道。
蘇易水看著女兒認真的樣子,作出思考狀,也很認真的說道“我也討厭。”
說完父女倆捂著嘴笑了起來,壓抑的笑聲從指縫里露出幾個歡愉的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