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的聯絡電話蘇易水只說馮嬌換了工作,沒辦法找到人,聽以前的工友說過得不錯,就沒再多說。蘇然接過媽媽的電話,電話里楊明艷告訴她,大舅媽生了個兒子,她要做表姐了,還問她高興不高興。蘇然聽到媽媽從話筒里傳來的興奮聲音,還能說什么,說自己對表弟這種生物一點也不感興趣嗎。裝著高興的樣子,答應媽媽自己會在這里買禮物帶給表弟。
盤算著明天的行程,程莉的學歷在目前來講不算低。在這個需要大量人力的地方找工作也不難,她現在在一家外貿公司當文員。聽程莉的口氣,老板對她還不錯。
程莉見到蘇然父女倆非常高興,特意請他們吃了中飯。蘇然見她一身合體的煙灰色職業套裙,面色紅潤,充滿自信的微笑,臉上再也找不出當初小心翼翼的惶恐。心里也為她高興,談笑幾句,特意向她打聽了一些當地情況。
蘇然前世對深圳并不熟悉,更何況是九一年的深圳。所以,她來找程莉就是想找個了解的人打聽一下現狀。
程莉見她對自己公司的事非常有興趣,也撿了些有趣的事講。這個年代的外貿公司,什么都做。小到針頭線腦,大到飛機輪船。反正是有需求的就有供應的,利用的就是開放初期大家對國外不熟悉,而國外對中國更不了解。充當一個橋梁和中介的作用,在中間賺取一些差價。
對深圳當地的一些情況,程莉也如數家珍。什么地方要成片開發成新區,什么地方要規劃成廠礦企業都一清二楚。
蘇然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又試探道“程姐姐有沒有什么東西讓我們幫忙帶給你弟弟的。”
“也沒什么,我每個月都給他寄錢。他應該不差什么的。”提到了弟弟,程莉臉上明顯有些不自然。蘇然知道她連過年都沒有回云林市,在給她的信中也沒提到過程飛。蘇然心中有數,知道她已經有所查覺,知趣的沒有繼續問下去。
心想,這樣最好。她不希望自己救的人最后成為仇人的后盾,他們終究有撕破臉的一天,到時候她能看在自己救過她一場的份上,置身事外兩不相幫就行。
后來的幾天蘇易水帶著女兒到處閑逛,給妻子買了不少禮物,當然也少不了二個妻弟和剛出生的大侄子。
蘇然在晚飯的時候故意說“爸爸,這里的人都好奇怪。對客人好親熱的樣子,好象賺了很多錢似的。”
“胡說什么,人家這叫服務態度,最近廠里也在提倡這事呢。”蘇易水也有不少感慨,這里隨便買點什么,服務員都是笑臉相迎。他特意去了幾個賣機械的地方看熱鬧,別人一看他就是來旅游的也一樣臉上堆了笑跟他們介紹。再想想自己廠里那些僵尸臉的大媽,跟人家簡直沒法比。
“爸爸,聽程姐姐說,這里好多廠都是從國外買的設備,技術很先進的。而且受香港那邊的影響,也很重視服務態度。如果這些人去了我們哪里,會怎么樣。”
聽了女兒的話,蘇易水心有所感,不由定睛再向女兒看去。見女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出一絲狡黠,笑道“好個小丫頭,這些事輪不到我們在這里忋人憂天。”
蘇然有些著急,又不能說的太明顯,只好說道“我看了本書,覺得里面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果每個人都覺得天塌下來都有個子高的人頂住,那要是個子高的人也頂不住,豈不是全軍覆滅了。”
“這……”蘇易水也承認女兒說的有些道理,但有些過于危言聳聽了。他們機械廠成立了二十多年,一直很紅火,而且領導也常來深圳,他一個小人物能看到想到的,人家當領導的難道還看不到。
“爸爸,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常常讓我們以理想為題寫作文。你們小時候呢,你當時的理想是什么。”這路不通,當然只有換條路,蘇然可不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
“啊,當時啊,爸爸是想老師吧。覺得可以教書育人是很威風的事。”蘇易水見女兒換了話題也松了一口氣,看來是自己多心了。小孩子想到哪兒就會說到哪兒,十幾歲正是逐步形成自己思想的時候。有些稀奇古怪或正好說中要害的想法,也不足為奇。
“那后來,爸爸為什么沒有當老師呢。”蘇然笑問道。卻透過玻璃窗看到一個熟悉的人跟在一個青年人的身后走了進來。
“因為……”還能因為什么,學會計是服從分配的結果。進機械廠也是安排的就業,沒有他挑選的余地。還是女兒趕到了好時候,以后想干什么,只要現在努力……
順著女兒的目光,蘇易水也發現了這一大一小兩個年青人。大的那個二十多歲穿著得體,這么熱的天氣襯衣扣得緊緊實實,領帶系的板板正正。小的那個應該說是個少年,和女兒差不多大年紀,穿著T恤衫和牛仔褲,相對隨意的多。不過,這個少年人一看就不是當地人,鼻子高挺,兩眼大而有神,唇紅齒白絕對是一個美少年。好奇的問道“然然,你認識他們嗎。”在深圳他們除了程莉和馮嬌,根本不認識任何人才對。
“沒事,只是一個同學,也不太熟。”說著垂下眼簾,一點也沒有上前去打招呼的意思。
她沒有上前,別人卻走了過來。“蘇然,怎么這么巧,是來旅游嗎?”
蘇易水見狀忙道“你是然然的同學吧,一起坐,一起坐,我們點的菜還沒有上,加幾個一起吃吧。”
“蘇叔叔好,我叫白原。我們一大堆人呢,都在后面,我是先過來占座的。看到蘇然過來打個招呼。”白原客氣的道了謝,又解釋了幾句。青年人見狀,有風度的站在一邊點頭微笑。
蘇然見狀,站起來笑道“我和爸爸出來玩的,你呢,也是來旅游嗎。”
“我爸爸出差,正好放假,就帶我出來了。”白原跟他們找完招呼,又互相通報了住的賓館,說有空可以找他。然后跟著那個青年人進了這家酒店的包房,不一會兒有一大群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蘇然看了一下,好多都是經常在云林市新聞里露面的領導。看他們直接走進了白原之前進的包廂,就連蘇易水也奇道“你那個同學,家里是干什么的。”
還用問,當然是政府部門的領導。蘇然小心眼的想,這小子這么愛現,不會是是專門來現給我看的吧。想完又覺得自己這是小人之心,聽到爸爸的話接道“不知道,他跟我不熟。”
“然然,成績好歸成績好。在班上也要幫助同學,不能老這么清高。更不能因為成績好就看不起別人,知道嗎。”蘇易水有些憂心,女兒成績好,也懂事。可老師總明里暗里提醒他,這孩子從來不參加班里的活動,也不愛和同學打交道,有些過于孤僻了。如果不是和陳湯湯還有葛軍一直相處的很好,蘇易水早就要和女兒談談了。
今天正好說這話引了出來。干脆借這個機會,好好跟女兒談一談。打定主意,蘇易水開始了他和女兒的第一次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