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非淑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離憂不由得一聲輕嘆,剛才鄭子風才塞了個小玩意給她,現在連這大少爺竟也說有東西要給她,難不成這么快就轉運了?
也沒多想,還是老老實實地轉身朝鄭子云走了過去,誰教人家是主子呢,不論是真是假,是好是歹的,這命令總歸得服從的。
“大少爺有什么吩咐?”快速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也沒發現鄭子云身上多了什么其他東西。離憂暗自嘀咕,也不知道這家伙又想玩什么把戲。
“再過來一點。”見離憂最少距自己五六尺遠,鄭子云微微皺了皺眉頭。
離憂見狀,只好往前又走了兩步后再次停了下來,略帶疑惑地望著鄭子云:“過來了。”
“再過來一些”這一回,鄭子云的語氣聽上去顯得有些不耐煩了,看向離憂的目光也冷了不少。
離憂心中哀嘆,果然是個貴主子,翻臉比翻書還快,想及此,干脆一咬牙,連著往前又走了三四步才停了下來。心想著這回應該行了吧,再走兩步便可以直接撞上去了。
“夠了吧?”她有些無奈地問著,此時早就深深地體會到了權勢的重要性,改明哪天她有錢了,翻身做主了,她也沒事找幾個看不順眼的人耍著玩。讓他近點就近點,讓他遠點就遠點
“把手伸出來。”鄭子云自是將離憂的表情盡收眼底,卻根本不理會,繼續自顧自地發號著司令。
離憂早就被磨得沒了脾氣,二話不說便照著要求伸出了一只手,左右不會將她手剁了,她也懶得再多費腦子做無用的思考了。
鄭子云見離憂總算是干凈利索起來了,嘴角不由得泛起一絲笑意,他將手上握著的東西直接放到了她的手心,笑著說道:“這個給你。”
離憂垂眼一看,手上竟多出了一綻白花花的銀子,當下便抬頭看向鄭子云,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給你的銀子啊,這都不認識了?”鄭子云打趣道:“你可看清楚了,紋銀十兩,分毫不差。”
“奴婢知道這是十兩銀子,可不知道大少爺為什么憑白無故的給奴婢。”離憂雖愛錢,可卻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自然得問個徹底。
見離憂此時手中握著銀子反倒一副如此淡定的模樣,像是沒半點興趣一般,鄭子云不由得再次笑了起來:“這個是我與你打賭輸給你的,你不是最喜歡銀子的嗎?怎么現在反倒矯情起來了。”
聽到鄭子云的話,離憂臉上神情一變,整個人看上去頓時顯得嚴肅得很,完全不同于之前的任何時候。
她想都沒想,直接將銀子推到了鄭子云面前,沒有半點猶豫的說道:“大少爺還是將這銀子拿回去吧,之前打賭的銀子您已經付了,至于那錢最終是不是全額到了奴婢手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既然是賭約,自然是按約定行事,大少爺之前命沫兒送銀子過去,雖有心讓奴婢破財,卻也并沒有違反約定,所以自是無需再額外另付。”
“理是這個理,不過本少爺若不再重新給你這十兩銀子,倒是顯得我有些小肚雞腸了。”鄭子云自然沒有去接那銀子,倒是離憂的表現卻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大少爺過慮了,打賭本就如游戲,只要不違反規則,怎么玩都行,無關乎人品什么的。”離憂邊說邊強行將銀子塞回到他手中:“這銀子奴婢不能要,您還是拿回去吧。”
“為什么?”鄭子云瞅了瞅被強行塞回手的銀子,很是不解:“你不是最喜歡銀子嗎?這可是十兩,頂你好些年工錢了。”
離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沒錯,奴婢是喜歡銀子,不過就算是奴婢再喜歡的東西,取與不取皆有自己的原則,大少爺好意,奴婢心領,但卻實在無理由再拿一次。”
這一回,鄭子云算是完完全全對離憂另眼相看,原本還只覺得這丫頭聰慧、伶俐,很是有趣,卻沒想到她真正與眾不同的地方竟來自于這般有魄力的見解與膽識。
“罷了,既然如此,那銀子我收回便好,上次之事倒是我矯情了。”他大手一揮,利索的將手中紋銀放回腰際,臉上神情亦恢復了平素的親和:“我走了,你慢慢掃吧。”
說罷,朝著離憂微微笑了笑后便不再多言,轉身邁步離去。
目送這位爺出了三清園后,離憂這才抬頭朝榕樹說道:“墻角聽夠了嗎?還不下來呀”
話音剛落,江一鳴便輕盈的從樹上跳了下來。他順手理了理弄得有些皺了的衣裳,出聲道:“我本無心偷聽,只是早已來了,卻也不好現身。”
離憂倒沒想到江一鳴竟還真對此事做出解釋,心道這人還是個挺實在的家伙,便索性繼續追問道:“如此說來,以前你可是無心偷聽了不少回了?老實交代,都聽到了哪些?”
這一回,江一鳴倒不再多做解釋,只是無害地笑了笑,轉開話題:“為何不要那十兩銀子?”
離憂見江一鳴竟主動提到這個,便出聲應道:“不都解釋過了嗎,你又不是沒聽到。”
“那只是一個方面的理由吧,按常理來說,那的確也是你應得的,沒什么不妥的地方。”江一鳴主動地分析起離憂來,二人之間越熟,說起話來倒是越發的隨意自然而隨意。
離憂聽罷,不由得笑了起來,她隨意的用手中的掃帚揮了揮地上可圈可數的落葉,邊掃邊道:“聽墻角聽多了,倒是挺了解我的。沒錯,本來那銀子拿倒是可以拿的,只不過我這人就是不愿意被別人戲耍之后再去吃人家給的糖。那樣的話,只怕會助長這種人的氣焰,說不定下次會被耍得更厲害。因此我倒是寧可不要這銀子。”
江一鳴聽完離憂的解釋,并沒有出聲說什么,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離憂的一舉一動,看著地上本就不多的落葉漸漸被清掃干凈。
離憂亦沒有再出聲,雖然知道江一鳴正在背后看著自己,但她卻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只不過以前他是待在樹上罷了。
沒兩下,園子便清掃干凈了,離憂望了一眼干干凈凈的地面突然覺得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她轉過頭,朝江一鳴說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地上有少許的落葉會讓這園子更美,更有味道。可惜了,可惜了……”
江一鳴頓了頓,半響后這才回道:“如果你現在三十歲,我會覺得你說得很有理,可你現在才十三,這話中的感覺太過滄桑,不過……“
他略顯生澀地笑了笑,然后繼續朝離憂道:“不過,我卻也常常會有這樣的想法。或者,骨子里面,我們便是同一類人。”
離憂沒想到,自己的一時感慨竟會引起江一鳴的共鳴,這樣無意識的消沉對她而言,只是一瞬即失的感悟,從不會影響到她的人生觀,而江一鳴明顯則不同,在他的生命中,也許這才是主流。
“你錯了。”離憂朝江一鳴走近幾步,輕聲開導道:“其實在我眼中,滄桑不過是驚鴻一瞥,只是眾多情愫中最細微的一點點綴,它可以讓我變得豁達,可以讓我變得通透,卻永遠不會讓我沮喪,不會左右我的情緒,我的人生。”
“同樣,你也應該如此,不論之前經歷過些什么,那些雖然不可改變,但卻都已經過去。從現在起,你應該多看看天空中的太陽,多看看出現在你生命中美好的東西。我們永遠活在現在,期盼將來,所以我們得善待自己,讓自己活得快樂一些。”
她友好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挑眉朝他一笑,用自認為最陽光,最自信的聲音說道:“記住,命運是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的”
江一鳴這一回倒沒有因離憂的言論而感到詫異,相反內心深處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感動,他點了點頭,卻并沒有就這些話多做評論,只是看著此時一臉可愛的離憂,輕聲說道:“有時候你就倒像個十三四的年紀,比如說現在。有時候你完全都不像,比如……”
“比如說剛才,對嗎?”離憂搶過話,自我打趣道:“你沒聽說過嗎?女人本就是變化無常的動物,這個自然一點也不奇怪。”
說到這,兩人相視一笑,氣氛自然輕松了不少,估計著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會來了,他們索性坐到了樹下閑聊了起來。當然所謂的閑聊也基本是離憂在說,江一鳴在聽,偶爾回應上幾句而已。
見時候差不多了,離憂這才起身準備回去,出來時綠珠就吩咐過了,下午要她跟著其他人一并去庫房那邊盤點。
“離憂,有個事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是關于你們灑掃房日后新管事姑姑的。”江一鳴差點忘記了這一樁,見到離憂要走了這才想了起來,于是又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