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遇非淑
“綠珠姐,你們幾個先回去吧,我跟著去就行了。”離憂坐上馬車,朝馬車旁的綠珠說道:“今日的事不論誰問都只說二丫被接回家就行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多說。一切等我回來了再說,好嗎?”
綠珠連忙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們明白,離憂,二丫就交給你了,一定得救救她呀”
“放心,我會盡力的。”離憂點了點頭,又朝福兒與柳枝看了看后便快速進了車廂,讓拾兒駕車出發。
馬車很快便動了起來,快速朝城中醫術最好的同濟堂直奔而去。
見馬車走遠,綠珠幾人這才從后門進了府,回灑掃房。一路上幾人都沒有說話,剛才的事情她們到現在都還有些沒完全反應過來,也有許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只是卻也沒有誰在這個時候多說什么。
一直到回到灑掃房,進了屋,關上了門,福兒這才不解地問道:“綠珠姐,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剛才我好象看到馬車內有一個公子,看上去與離憂極為相熟。”
“廢話,不熟他能幫離憂帶二丫去治病嗎?你當離憂是千金小姐呀,哪來那么多銀子付診金、藥費。”柳枝接口道:“我倒是瞧著那公子有點眼熟,好象在哪里見過,還有那馬車也挺眼熟的,像是咱們鄭府自家的。”
“對對對,我也覺得眼熟,那個超車的小廝我好象見過,就在咱們府中見過。”福兒緊接著說道:“那位公子穿戴很是講究,看樣子應該也是個有身份的人,不知道離憂什么時候竟然認識這樣的人,而且還那么熟。”
“你們都別瞎猜了,反正有一點離憂這么做都是一心一意救二丫。”綠珠打斷了她們的話,吩咐道:“至于其他的事大家都別多打聽,能夠讓我們知道的一會離憂回來后自會說明,不應該知道的就別瞎猜,更別對任何人瞎說,否則怕是會給離憂惹禍的。”
“放心吧綠珠姐,我們明白的。”福兒點了點頭,離憂今日這做法可真是不知多么仗義,她們哪里會這么沒良心還四處給她亂傳,生事端呢。柳枝也連忙答應,自是不會如此多嘴多舌。
“唉,早知道這樣,當初應該早點告訴離憂的,早些去治的話自然不會病成現在這個樣子。如今都這樣了,只怕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了。”綠珠嘆了口氣,坐在那里神色黯然,其實,若是劉姑姑在的話,二丫的情況也一定不會這么糟。也許一切真的都是命里注定的,現在她們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等了。
馬車一路行駛,離憂臉上的神情很是凝重,望著躺在車廂內一動不動的二丫,心中不由得一陣心疼。
有時覺得自己命不好,可回頭看看,比她命苦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其實她也知道二丫現在已經病得相當嚴重,只怕醫治起來也最多是讓她這樣多吊著幾天的命。可是當她看到的時候,心里卻容不得多想,只是最本能的想盡最大的努力去救她。
“一鳴,這事是不是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若是二丫最終還是死了的話,你是不是會更麻煩?”離憂此時頭腦完全清晰了過來,同時也不再僅僅只是想著救人,而是會想到更遠,當然這卻并不代表她后悔了自己的決定,只是怕自己這么做讓江一鳴為難了。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事的。”江一鳴微微搖了搖頭,安慰道:“別看我雖是個不受待見的寄居者,但這點小事還是難不到我的。”
“真的?”離憂反問了一句,仔細盯著江一鳴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些真假來。
“自然是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你只管放心,我會盡力救治她,就算真不幸的話,也會好好將她的后事處理妥當的。”江一鳴朝離憂笑了笑:“別想那么多了,只要自己認為應該做那就行了,至少日后不論如何都不會后悔。”
離憂聽罷,亦笑了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拾兒將簾子掀了起來,告訴江一鳴到同濟堂了,江一鳴也沒猶豫,示意離憂先下車,然后自己抱起二丫便下車直接往店里走。
排隊看診的人太多,同濟堂有好幾位醫術了得的郎中,但每天亦忙得很。而這里醫術最好的當數同濟堂的老板,但老板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現在卻很少親自接診。
“怎么辦,這么多人得輪到什么時候才行?”離憂有些急了,二丫已經拖得太久了,再耽誤下去,只怕就算神醫在世也沒用了。
“別急,你們在這里等一下。”江一鳴邊說邊將手中的二丫放到一旁好心人騰出來的空位上,然后快步走向柜臺那邊。
隔得有點遠,再加上人多也不是很安靜,因此離憂并沒有聽到他跟那掌柜說了什么,只是沒過一會,掌柜原本不怎么耐煩的臉頓時堆滿了笑容,點頭啥腰地朝江一鳴說了兩句話后,便快速往后堂而去。
“拾兒,將二丫抱進來。”江一鳴一邊吩咐拾兒,一邊拉了拉離憂:“走吧,已經安排好了,這里的老板會親自給她診治的。”
離憂驚喜不已,卻也沒多說,連忙跟著往里走,沒想到江一鳴還有這樣的能耐,插得到隊不說,還能請到全城醫術最好的同濟堂老板親自出馬,一時間對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關于這家店的老板,以前她也略有所聞,醫術了得,但脾氣卻古怪,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便親自出診的,哪怕再有錢也沒用。
看來江一鳴還真是個不簡單的人,單從他能臨時請動這老板來看便可見他不僅僅只是一般的有才學的公子哥而已。
當然,這個時候離憂并沒有太多心思想這些,那掌柜將她們帶到后室一房間將二丫給安置在屋內的床上,隨后沒過多久,一個胡子花白的七旬老人便走了進來。
江一鳴顯然與地老人相識,恭敬而從容的打過招呼后便將來意簡單說與老人聽,老人也無多言,馬上便讓人準備好東西,替二丫診治起來。
為了不影響到老人的診治,掌柜將江一鳴與離憂等人請到了外室坐著等候。離憂也沒多問江一鳴,只是遠遠的看著,見那老者正在用針灸治療,心中多少有了些希望。
等待總是漫長的,離憂不知道過了多久,卻見那老者終于站了起來往她們這邊走來,這才連忙放下手中茶杯,跟著站起。
“大夫,她怎么樣了?”也沒想太多,她直接開口便問起了二丫的情況。反正看樣子江一鳴應該與這老者有些交情,雖然并不清楚這一老一少的到底是如何扯上關系的。
老者看了一眼離憂卻并沒有直接回答,轉而看向一旁的江一鳴,朝他說道:“病人情況相當嚴重,像她這種情況,估計去找其他的大夫都沒得救了。老夫剛才已經用銀針替她散了熱,控制住了病情,接下來還需要配合湯藥等其他一系列的治療。最遲明天應該可以醒過來,想來完全康復還得在這里醫治調理幾天。”
“也就是說二丫有救了,她不會死了?”離憂興奮極了,也不顧那老者對她異樣的眼神,脫口便說了出來:“您真是神醫,真是太謝謝您了,太謝謝您了。”
真沒想到這老大夫這般厲害,光靠那幾根細細小小的銀針便能夠將一個將死之人從閻王爺那里給活活的拉回來。
老者聽到離憂的夸贊,只是略微再看了離憂一眼,卻仍就沒有應她的話,離成見狀,心道這老人家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古怪,于是便連忙閉上了嘴,生怕無意惹惱了老者,不給二丫繼續治療那可就麻煩大了。
“謝謝”江一鳴淡淡一笑,打破了微微有些尷尬的氣氛,不過卻仍就沒有一句多的話,一如平時對著鄭子風鄭子云等其他人一般保持著固有的距離。
那老者卻反倒一點也不在意,點了點頭后便徑直掉頭出了房間,而剛才領她們進來的那個掌柜卻連忙告訴江一鳴接下來二丫的所有治療與料理全部都會有專門的人負責,讓江一鳴盡管放心。
解釋清楚后,掌柜也先行退出去準備湯藥等東西去了,離憂等那掌柜一出去,便連忙走到里間看二丫,雖然二丫仍就昏迷,不過伸手一摸,燒果然退了不少,而且臉色看上去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氣沉沉,多了幾絲生氣。
“放心吧,孟大夫說她沒事就一定不會有事的。”江一鳴的聲音在離憂身后響起,較之剛才同那老者說話的語氣柔和了不少。
離憂回過頭朝江一鳴問道:“你怎么會認識這么厲害的大夫?看樣子應該還挺熟的。”
“說來話長,日后有機會再跟你細說吧。”江一鳴并沒有多做解釋:“時辰不早了,你出來也沒告假,耽誤太久了不好,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那二丫頭怎么辦?”離憂見江一鳴這般說,心知這事肯定也不簡單,于是也不再多問,只是眼下就回的話,她還真是有些放心不下。
江一鳴看了一眼二丫,又看了看離憂,解釋道:“放心好了,她在這里會得到最好的治療,也會有專人照顧她的。反正孟大夫也說了一時半會不會醒,你就是守在這里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況且,二丫的病情若有新的進展,他們自會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我的。”
離憂想了想,覺得江一鳴說得很有道理,既然有專業人氏全程照料,那她自然也就安心了,況且自己是偷偷出來的,還不知道這會功夫五小姐那臨時有沒有事找她,萬一真有又找不到人,還不知道會引出什么誤會來。再說綠珠她們也還在等著她回去報信,都這么久了,想來她們也急得不行。
“那走吧,我的確出來很久了。”離憂點了點頭,隨后便與江一鳴一并離開了同濟堂,再次坐上來時的馬車回鄭府。
馬車依舊在后門旁邊停了下來,江一鳴帶著離憂順利的從后門進了府。進去的時候附近并沒有其他人,而守門人亦同之前她們出來時一樣,二話也沒說便放行了,顯然是江一鳴提前便打點好了一切。
整件事下來,離憂不得不從心底深處佩服江一鳴的本事與能力,年紀輕輕便已經這般行事周全、滴水不露的,她與他還真是沒有任何的可比性,簡直就不是同一個檔次的。
“好了,我先走了,今日之事真的很感謝你。”離憂正式的向江一鳴道著謝,若不是他,二丫只怕是必死無疑了。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他微微一笑,目光格外柔和:“快回吧,一有消息我會讓人通知你的。”
離憂覺得此時自己的心無比快樂,她點了點頭,朝江一鳴揮了揮手,轉身含笑離開。
路上,離憂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回五小姐那一趟再說,雖然這個時候不是她當值的時間,但她出來時卻并沒有跟任何人說一聲,因此決定先回去點個卯,然后再去灑掃房將二丫的事告訴綠珠她們。
剛回住的院子,離憂就被告之五小姐帶著飛霞出去了,說是二小姐剛才命人請五小姐過去,具體什么事就不知道了。離憂對這二小姐是早有耳聞,卻一直沒有見過廬山真面目。
反倒那蘇謹,聽說如今已然成了二小姐最為信任的心腹,至于那個穿針引線,引狼入室的李玉花嗎,也不知道現在心情如何。估計著只怕是腸子都快給悔青了。不過有一點離憂還真是想不明白,當初也不知道蘇謹到底給李玉花灌了些什么,竟能讓她這般言聽計從。
“我還有點事,要去趟灑掃房,小姐回來后若是問起便說我很快就會回來,若沒問就不必多言。”她吩咐著小丫環,也不再多想蘇謹的事,轉身又出了院子,直奔灑掃房而去。
見到綠珠幾人,離憂也沒有解釋太多,只說了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二丫現在正在接受治療,而且過幾天一定會回來個活蹦亂跳的大好人。眾人一聽皆高興不已,自是將離憂奉為功臣,而心中對她亦是愈發的佩服與尊敬。
離憂全然不在意這些,只是告訴幾人救人者其實另有他人,而她不過是跟著跳了下腿,讓大伙不必如此。
“幾位姐姐,今日之事還請你們都爛在肚子里,救二丫的人并不想別人知道,而我也沒辦法跟你們解釋太多,畢竟……”離憂略帶抱歉的朝幾人笑了笑:“畢竟有些事原本真的很簡單,不過一旦被人傳來傳去就顯得復雜了。”
“離憂放心吧,這些道理我們都明白的。”綠珠拍了拍她的肩膀,相當理解地說道:“你們都是好人,都是二丫的救命恩人,我們知道怎么做的。”
福兒與柳枝也連連點頭,保證不會對任何人提及。在她們心中,離憂本就十分與眾不同,除了身份以外,其他各個方面都比那些千金小姐強得多了,因此門路多,認識的人多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幾人又聊了幾句,見福兒她們原本早就已經統一了口徑,離憂便先行回去了,臨走時讓她們只管安心,一有新情況她都會及時過來通知的。
出了灑掃房往東走了一會,遠遠的卻看見鄭子云帶著人從南邊過來,離憂本想避過去,但鄭子云卻正好抬眼看到了她。
她只好繼續往前走,在將要拐彎的交叉口停了下來,想讓鄭子云等人先過。誰知鄭子云卻硬是在她前面停了下來,那架式像是等著她去給他問好一般。
沒辦法,離憂只好上前兩步朝鄭子云行禮道:“大少爺好。”
邊說她邊偷偷看了一眼鄭子云,見其神色有些古怪,好象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而余光則同時看清了跟在他身后的兩名侍女,不是別人,正是沫兒還有那個叫清歌的丫環。
清歌面色清冷,顯然并不怎么高興,而沫兒則偷偷朝離憂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免了。”鄭子云一個抬手,示意離憂起身:“你這是從哪里來?”
“回大少爺,奴婢剛才去了趟灑掃房,現在正要回去。”離憂搞不清鄭子云這是什么意思,竟當著他身旁兩個侍女的面特意停下來問她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灑掃房?回去找以前一起當差的姐妹敘舊嗎?”鄭子云笑了笑,神色比之前要明朗得多,但卻仍舊如剛才一般問著一些不著調的話。
“是的。”離憂點頭稱是:“大少爺有什么吩咐嗎?”
心中暗道,沒有什么事的話她可得走了,剛才突然覺得鄭子云身后站著的清歌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可鄭子云卻偏偏沒有半點的察覺,仍就用那種好似與離憂極為相熟的語調說道:“沒有什么事,只不過正好看到你經過,便停下來了隨口問問。”
話音剛落,離憂只覺得渾身上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一抬眼正好對上了清歌那寒意四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