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色盈滿的小院兒里,賀千里和賀秋水聽完兄長傳奇并狗血著的人生后,雙雙搖頭感慨,這世上大概總是傻小子有奇遇。
夜色之中薰風從柳底吹來,頓時間便有一些溫馨安寧之氣與月色一同照在兄妹三人身上,這時賀千里才發覺,原來一家人只有在一起才是完整的,這讓她更加想把賀滄海留下。雖然賀滄海才走幾個月而已,但這幾個月她似乎一直渾渾噩噩過來的,雖然做了一些事,但始終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道該怎么定位自己。
她說要做一代宗師,自己卻總覺得那其實就是個玩笑似的話兒,她自己沒當真說過,也就沒人當真去聽,當然也就沒人把這事兒當真了。她又總去想著鑰匙的事兒,但其實如果只為鑰匙就一直這么默然而漠然地活下去,就白瞎了老天爺給她的這段人生。
而賀滄海的歸來,更是告訴她一件事——小兵且可成大事,為什么小姑娘不能成大宗師!
一瞬間,賀千里似乎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奮斗目標,為什么自己就不能做大宗師,她雖然不精通于天下武功,但是她對各流派武功招式多了然于胸,就算沒吃過的豬肉,也總看過那豬跑。比起希朝武林中人來說,她一直站在巨人的肩上,只要她愿意努力并為此費心思,那就沒有什么事兒是不能成的。
自己開武校還是根基尚淺,但是她可以先拜在哪個門派下,一是為了解希朝各流派功夫路數,二是給自己長長資歷。
“掐指一算好些年了,我這些年一直在混日子啊!不過一個小蘿莉不混日子難道還去統一天下,瞎扯。今年才十二,在現代這正是上初中的年齡,上初中的孩子當一代宗師談統一武林的霸業,這樣肯定得遭天妒人怨的事兒我可不干。”賀千里總覺得自己這些年過得太平淡。
也是,為生活奔波的日子怎么能不平淡,她一不會造玻璃,二不會四大發明,三沒一手好廚藝,她能干什么,還不得是苦苦謀生啊!
只有把物質文明建設好了,才能去談建設精神文明嘛!
“以后秋水教文我教武,我們家也算是文武雙全了,不過我在現代好歹也讀過十幾年書嘛,怎么到這就成了個半文盲!穿越后混成我這樣兒,算不算史上最悲催穿越女呢,我給穿越黨丟臉了,我有罪。”賀千里喃喃著推開窗,看著窗邊柳梢上懸著的明月。
小院兒一角有一處小水池,原本是做牲口飲水用,后來被賀秋水改做花池,里邊兒種了些不知名的水草,幾個月下來已經長得茂盛而青碧,甚至還開著小小的白色花朵,晚風一吹便有暗香時來。
正在賀千里下決心,并準備賞賞月就關窗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得院墻邊兒有輕微的動靜,腳步輕靈而快,呼吸綿長而細微,如果不是這時夜黑風靜她壓根聽不到。
“是什么人,這么偷偷摸摸地爬墻,不管它,反正不會是什么好人。剛怕我們老錢家人的墻根兒,不好好招呼你我都對不起老錢家祖祖輩輩,嘿嘿嘿嘿……”壞笑罷了,賀千里一躍便縱身從窗口出來,輕身在草地上緩緩移動,到墻根兒下蹲好后不久,便見有個影子飄然而落,就落在柳樹邊。
那人落下后站在柳樹邊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又低聲輕語道:“不知道賀滄海住的是哪間,總不好驚動他兩位妹子。”
“找哥的?大半夜來找哥……軍營果然是個充滿色彩的地方呀!”心里壞笑了幾聲,賀千里眉眼一轉躡手躡腳走到那人背后,雙掌平出就是一個推手。
翻墻的那人似乎聽到了點兒風聲,在她還沒捱到時就已經轉身伸手格擋,那是一雙非常結實的手,手臂上的肌肉一經觸手,就能感覺到蘊藏著的力量。這時候必需得承認男人和女人是完全不同的,他們的肌肉更富有暴發力,而且更硬更結實。
“什么人,夜闖私宅,想活命的就報上名來,姑奶奶饒你不死。”賀千里這會兒以為是賀滄海的戰友,說話自然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
那人手頓了頓,然后沉默許久,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是晏東樓。”
“晏東樓?”賀千里側著腦袋想了想,她記性雖然一般般,但對于幾個月前交過手的某人還是有印象的,而且是這個人帶走了賀滄海,她怎么可能不記得:“不對,這么晚為什么要來,來就來吧還翻墻,如果沒有充分的理由,我就當你是小賊。”
自稱是晏東樓的人又沉默了,這會兒卻很快就接話道:“有些事不方便軍中談,也不方便在人前談,是此才深夜來訪,還請千里姑娘明鑒。”
說話的方式和聲音都像,賀千里卻依舊沒收回手,只說道:“如果是軍中秘聞,或者是什么黨爭之類的事兒,千萬別找我哥,他就是個老實人,不懂得你們這些彎彎道道。不管你是哪個隊伍里的人,也不管你為什么事兒、有什么目的、想得到什么,自去找別人,別讓我哥涉及那些深不見底兒的陰謀陷阱里去。”
“滄海有千里姑娘這么個妹妹,是他的福氣。”晏東樓在黑暗中看不到人,只感覺到那雙柔軟的手溫暖地抵在自己手臂上,他的心也就跟著柔軟起來。他也有妹妹,雖然是個淘氣又鬧騰的丫頭,卻也是這么一心為自己著想。
“別拿好話來說,到底找我哥是什么事兒?”賀千里可沒這么容易被唬弄過去。
“郭方和謁堂留在靖遠軍中坐鎮,我身邊如今就你兄長這么一個親衛,有事自然是與他相商。千里姑娘且安心,自不是黨爭陰謀一類。”晏東樓依舊沒說是什么事兒。
親衛?豫親王!
賀千里瞪大眼睛,連忙收回手后退兩步:“你就是那個什么豫親王,靖遠元帥?”
“是,不過我這元帥做得實在乏味,如今腹背受敵,身前有無盡外夷敵軍,身后卻有人使冷箭。”晏東樓說這話時聲音有些微寒意滲出來。
下意識往后又退一步,賀千里皺眉沒再問下去,這明顯看來是朝廷里有人覺得眼前這位功勞太大太高,實在看不過去了,在暗地里抽冷子下絆兒。看來這位不僅僅是打勝仗后因負傷退回來休養這么簡單,至少負傷休養的人不應試有這么靈活的身手。
黑暗中皺眉想了想,這時月亮自云層中出來,照得院兒里一片清輝脈脈,白墻明月波光端是好意境。
也就是這時賀千里和晏東樓才互相看清楚彼此的面目,月色之下,晏東樓的身形更顯高大,看起來更是如山岳一般冷峻巍峨,卻因站得近,又添了幾分溫和親近。
而晏東樓呢,別的倒沒覺得,只覺得月色下那雙眼睛盈盈如水,就似是小池里折射著的波光一般,在月色之中,柳絲之間,水池之邊,看起來便和平日不同。整個人如同銀河里的閃爍著的小星子,撲閃撲閃的顯得那么璀燦奪目。小姑娘家都是那么可愛的吧,晏東樓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那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眼神柔和了幾分后,晏東樓露出點兒笑臉來,這一笑自然若春風一般春開面額上的風霜,接著自然便有了春風化雨一般的和和煦之氣:“千里姑娘,令兄住在哪間屋里。”
思量再三,賀千里朝右一指說道:“這間……不管你們要說什么,我只希望哥能平安。我不求什么大富貴,只求兄妹三人能一直和和樂樂地過下去,還請王爺成全。”
“我答應你。”
晏東樓說這話時擲字有聲,很容易令人相信,賀千里自然就閃身讓他過去。只是晏東樓走到一半時,卻又忽然回轉身來看著她,說道:“千里姑娘的功夫又見長了。”
“世間多艱險,我不想身陷險境,當然只能勤學苦練了。”其實賀千里更想說:“我要是穿成個郡主、官家小姐什么的,打死我也不會這么勤快。”
待晏東樓進了賀滄海的屋,賀秋水那屋的門才緩緩打開,賀秋水掌著燈站在門中間兒看著自家姐姐說道:“姐,我服你!”
沖賀秋水一笑,賀千里道:“只要哥平安就得,軍中爭斗那可是比戰場還可怕,哥憨厚不懂這些,我就只能替他多操心點兒嘍。”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姐居然一個照面就把威名遠播的豫親王給放倒了,姐的功夫實在是好呀,看來我應該更加努力啊!姐,為這個我服你,要是說為你說的這事兒,那就算了,哥比姐想象的要更加心思靈巧一些,太隱晦的可能不懂,可這么明白的事兒哥不會不懂的。”
“你知道什么,就算知道哥不會有事兒,我也擔心,我能為哥做的就這么點兒,希望能幫上哥才好。”賀千里看著賀滄海的門嘆氣,真心希望晏東樓不是為朝廷里的爭斗而來找賀滄海。
看著就像是個可靠的人,那他說的話……應該可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