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堂姐的問題,曉墨輪流到省城各位叔伯姑嬸家問候一遍,然后背著叔叔伯伯、姑姑姑父給她準備的好吃的吃食返回D市。曉墨本來想自己搭車回D市,但長輩們一致否決了這個主意,讓表姐夫開車送曉墨回家,本來該堂哥送的,可堂哥正好有事,于是便換了表姐夫。
表姐夫看到曉墨那鼓囔囔的大背包,咋舌問,“這么多全是吃的?”
曉墨無奈,“是呀,每家準備一份,很多都重樣了,但又不能不收,免得辜負‘掌門’與各位‘長老’的心意。”(‘掌門’和‘長老’是小輩們對大姑和父母叔伯們的戲稱。)
“大家都疼你,你可是老古家最出類拔萃的一個,老輩們都指望你為老古家爭光呢。”表姐夫笑道。
“少來,咱老古家最有前途的一個是古曉硯,而且他又是長房長孫,爭光什么的都是他的責任,怎么能指望我這個注定要潑出去的水?而且我很懶。”曉墨癟嘴,這么重大的責任她可扛不起,還是交給能者多勞的堂哥吧。
“曉墨,以你的智慧,只要你下定決心,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表姐夫側頭打量曉墨一眼,“可惜,你的企圖心一點兒也不強烈。”
表姐夫說的是智慧不是聰明,聰明的人太多但不一定有智慧,智慧是靈魂的感悟、是知識的凝練。因為從小的生活環境和如今工作中的人際交往,表姐夫看人的眼光很準,不過讓他困惑的是曉墨這樣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怎么會比大多數具有人生閱歷的人還要沉練、理智?
曉墨的眼眸倏地幽深隨即恢復明澈,“哎呀,誰叫我懶呢。”
曉墨掏出一顆話梅丟進嘴里,瞇著眼感受那酸酸甜甜中還帶點兒咸的滋味,然后滿足地道,“知足常樂。我這個人簡單,想過的生活也簡單。姐夫,你們那個圈子不適合我。”
表姐夫沉默片刻,“是我想多了。”
話題到此為止,兩人隨意聊些平常的小事,很快D市到了。
曉墨感嘆,NND,有權就是好啊,收費站看到表姐夫車前的牌照就直接放行,過路費都省了,平時坐車兩個小時到D市,今天還不到一個小時,曉墨就能享受她那張舒適的大床了。
表姐夫吃過午飯就回了省城,走的時候帶著古爸古媽準備的大包小包的物品,曉墨掩嘴竊笑,看你還怎么說我!
古媽計劃周末做辣椒醬,曉墨回來的剛剛好,又多了一個人手。曉墨家每年夏天都要制作辣椒醬,每次做一年份,剛好第二年夏天吃完又開始做新醬。
星期天一早,古家一家三口前往D市東門的農貿批發市場買辣椒。制作辣椒醬第一步選取原材料,古媽逛遍了整個市場,最后選擇了一家色澤鮮紅、皮光肉厚、個頭粗壯的新鮮辣椒買了三十斤,然后又買了幾斤生姜。以前家里做醬是古媽用菜刀一點點地剁細,如今市場上就有打醬機,于是三人買好材料直接前去打醬。打醬的老板把辣椒和生姜洗干凈后烘干,再放入打醬機,不一會兒,就得到了最初步的辣椒醬。古爸用早已準備好的塑料桶裝好醬放到自行車后座,然后三人樂呵呵地回了家。
回家時還不到十點,于是一家人繼續下一步工作。古媽把食鹽、豆瓣、花椒、五香粉、料酒按一定的比例放進辣椒醬中攪勻,然后放進早已經準備好的泡菜壇子里,每個壇子不能放滿,最多只能放七分滿,因為辣椒醬在存放的頭一個月是會發酵的。古爸把菜油到進鐵鍋里燒開,等晾涼后,再依次倒進裝了辣椒醬的泡菜壇子里。古媽用塑料袋將壇口密封,蓋上壇蓋,并在壇沿裝上清水隔離空氣,然后放到陰涼處,這樣一個月后,就能吃到好吃的辣椒醬了。
古媽這樣制作辣椒醬的方法被稱為陰醬。有陰醬就有陽醬,外公做的就是陽醬,前邊的工序與古媽做法一樣,只是并不裝壇,而是放到陽光下暴曬發醬。陽光下,辣椒醬被曬得又紅又香,色澤鮮亮,勾人食欲。沒胃口的時候,舀一勺醬,立刻三碗飯就能下肚。外公每年都會曬幾十斤醬,然后留下少少一部分自己用,大半都被舅舅收刮走了,小姨家和曉墨家也會分到一小部分。
做好醬,時間已到了中午,來不及煮飯做菜,古媽就下了面條解決三人的午餐。
吃著面條,古媽忽然感嘆,“沒有你爸搟的面條好吃!”
曉墨驚訝,“老爸會搟面條?”我怎么不知道?
古媽哀怨地看了眼古爸,“結婚前,你爸經常跑到你外公家做這做那,勤快地不得了。特別是他搟的面條,又薄又精道,連你外婆都稱贊好吃。可惜結婚后,你爸就沒再搟面條了。”
曉墨雙眼放光,“老爸,我要吃你搟的面條。”
古爸對曉墨摺摺放光的雙眼視而不見,一句話就打消了他的期盼,“不搟。”
“為什么?”曉墨委屈地嘟起嘴,我是你女兒誒,搟一次給我吃都不行嗎?
“你媽都騙到手了,還搟什么面條,太累!”
“撲——”曉墨嘴里的面條呼嘯而去,老爸誒,你這種行為就是典型的過河拆橋、過渠抽板啊!
古媽掩唇直笑,古爸鎮靜地繼續吃面條。曉墨抹了把額頭的汗,一豎大拇指——老爸,你強!
新醬一個月的工夫就做好了,正好趕上高二開學,于是曉墨用玻璃瓶裝了一瓶新醬,決定開學時帶給程涵章。曉墨有所保留地對古爸古媽講了程老師的事,古爸古媽聽說程老師平時很照顧曉墨,又獨自一個人在D市工作生活,于是便不反對曉墨的做法。
收到辣椒醬,程涵章很開心,有了好東西,小丫頭會想著給他一份,是否代表著他在丫頭心中的地位有所提高了呢?開心過后即為惆悵,程涵章想起了與父母大哥一起做醬的時光,那樣單純快樂的日子如今已是一去不返。嘆口氣,程涵章將裝醬的瓶子小心地收藏好,坐回書桌前繼續未完成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