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復雜
“影山……影山……影林哥哥死了，我的影林哥哥，他死了，我要怎么辦，小秋怎么辦……不要，我不要離開……別送我走……”忽然的囈語，爆發的毫無準備。
成行的淚水劃過女孩兒的芙蓉面，哪怕昏迷中，哪怕涕淚橫流，這個女孩兒依舊漂亮的讓人心驚膽顫。
蘇零僵硬地立在床邊，脊背挺直，空洞的眼睛里，一片死寂。他那張端麗秀氣的臉上，什么都沒有。可分明有刀從胸口狠狠剜過，然后是溫熱的心血流了出來……
很久，他才能慢慢地彎下身子，伸出手，面無表情地碰了碰女孩兒蒼白的的嘴唇。他的手顫抖得厲害，像是體內那曾經最堅強也最無情的力量，干干凈凈地離他而去，剩下的，只有疲憊和恐懼……
女孩兒的睫毛顫了顫。
蘇零的手一僵，像碰到了什么炙熱的東西，猛然收回，可他還是慢了一步，女孩兒纖細白嫩的手，柔軟抓住了他的手臂，就是這樣柔軟的力道，成就了天底下最牢固的枷鎖，蘇零掙脫不開，也不想掙脫……
頭頂的鐵蓋兒被打開，陽光傾瀉。
蘇零沒有抬頭，只是看著床上的女孩兒。
女孩子面似芙蓉，淚珠晶瑩：“……影山，把東西給他們吧，那玩意兒，你拿著燙手……”
蘇零沒有說話，手臂被女孩兒修剪得極漂亮的，玫瑰紅色的指甲，挖得支離破碎，鮮血染紅了雪白的被單兒……
秦卿懷胎五個月的時候，蘇零已經失蹤三個月。是真真正正的失蹤，連沈醉都再沒有得到一絲半點兒的消息。
已經稍稍有些顯懷。不過，肚子在這個月份看來，到不算大。
秦卿坐在書桌前，桌子上扣著一盆鮮辣椒，艷紅艷紅的，看起來就嚇人，最近孕吐過去之后，她開始嗜辣，一把接一把的朝天椒往嘴里塞，還不用吃一星半點兒的主食，就當零嘴兒啃。口味重的連王露都有點兒受不了，要知道，一開始王露聽說秦卿嗜辣，還想跑來蹭飯呢，結果見識到飯桌上的可怖，王露同志華麗麗敗退……
秦卿摘了一顆辣椒，塞嘴里慢慢咀嚼，手里的刻刀隨意地在手帕上抹了一下。眼角瞥了一眼攤開的圖冊……
右手邊兒是一疊圖冊，精裝版，很漂亮，上面全是藥材，除了草藥之外，其它的藥物也有，形色逼真，纖毫畢現，只除了聞不到味兒，用這個認藥，到方便得很。桌子最上方，扣放著一本中藥大辭典，不過，秦卿的記性好，掃一眼就能把藥名藥性說的清清楚楚，這本大辭典用到的不多。
這妮子一心幾用，嘴里背藥名，還能不耽誤手里的活兒，能耐大了。
前兩天，沈醉不知道從哪兒弄回來一堆木頭，柳木的，楊木的，松木的，都是好木材，還運回來一堆機器，現在正擱車庫里。說是打算在孩子出生之前，先給他準備點兒玩具。
秦卿聽了挺贊同，外面買的不干凈，不衛生，不精美好看，還很昂貴，能自己做自然是最好。
可惜，沈醉的技術實在太一般，尤其是跟秦卿這個一腳踏進匠師大門的……真手藝人比。所以，最后還是秦卿姑娘出馬。
秦卿一天到晚，只要不擺弄藥草，就幫沈醉做木工，當然，都是小東西，實用類的，像嬰兒車，嬰兒床……需要動用機器，耗費體力的，都是沈醉出手，他的手藝雖然一般，可用心做出來，到也似模似樣，并不是真用不得。
孕婦就做點兒小物件兒，陶冶情操，還打發時間——槍，子彈，汽車，輪船，坦克，飛機……還有女孩兒喜歡的娃娃，小房子，小花籃兒……
她手藝極佳，做出來的東精美大氣，比外面玩具店幾百上千的貨色也差不到哪里去……王露看見了，非要預定一份兒，還直接把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夠抄走了，直說秦卿和沈醉的娃娃，別管閨女、小子，都用不著那些東西，還不如便宜了她呢。
這女人被比自己年紀小好幾歲的結婚懷孕刺激到了，也和榮坤去扯了證兒，只是倆人都忙，一時半會兒，酒宴和生孩子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除了做這些，嬰兒的衣服被褥也應該置辦了，本來王露說，要陪著秦卿出去買，不過，容大媽接到消息，笑呵呵給郵寄過來一個大大的包裹，用紅色大花的綢緞包好的，特別喜慶。
一打開，里面男孩兒，女孩兒的衣服被褥，奶嘴，奶瓶，布郎鼓，小枕頭，小鞋子，一應俱全，還號碼都有十幾號，絕對足夠小孩子穿個三五年的。
秦卿翻翻揀揀，見每一件兒衣服上都用透明貼貼上了制作日期，有的是幾天前剛做好，可有的甚至是五六年前就完成的，看的她腦袋犯暈，沈醉也瞠目結舌，容大全能可算是又見識一回，他老人家除了不會生孩子之外，估計真遇不到任何難事兒了
六月的天，總是時陰時晴，前一刻還艷陽高照，下一秒便大雨傾盆。
沈國手沈老爺子可憐巴巴地頂著落湯雞的造型兒，一張嘴就是三個打噴嚏，秦卿挺著大肚子去給他熬驅寒的姜湯，姜湯好了，隔著大大的茶幾，把碗一推，輕輕滑過去——沈老爺子不許孫媳婦靠近，省得傳染給他寶貝曾孫的媽……
“哎……”沈國手一口氣喝掉一碗姜湯。秦卿把給他削好的蘋果推過去。
“哎……喀嚓……”沈國手一口咬掉大半個蘋果，別看他年紀大了，可牙口還好，老中醫嘛，會保養，比他小二十歲的人都不一定有他那么好的胃口。秦卿又低頭給他剝香蕉。
老頭子唉聲嘆氣半天，結果沒人搭理，終于不再裝模作樣了，抬頭注視著自家孫媳婦：“算了，算了……明天的會診你也參加，不過，累了可要說話，不為你這小丫頭片子，是為了我的寶貝曾孫……”
秦卿皺眉，點了點頭。沈國手再次長嘆了口氣，從隨身的文件夾里把病例遞給自家小弟子，按說病例都是應該保密的，根本不應該拿出醫院，尤其是這一份兒。
上面火紅的戳，還有黑的發亮的‘絕密’倆字兒，明晃晃的閃眼。
可秦卿到沒怎么在意，沈老爺子的安全級別，放在全國來說，都屬于最高一級——他眼里幾乎沒有什么秘密。而秦卿自己的安全級別也夠用了。
打開病例，只看了兩眼，秦卿心里就明白，這是個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的任務……按照現在的醫療手段，這個病人的生存率大概有百分之零點五吧，只能靠相信奇跡……一切明明白白，顯而易見，治療方法也是現成的，不過，很顯然，既然讓沈老爺子這么撓頭，還不惜跑來打擾他家曾孫，肯定是因為一般的治療方法不大能用……
三天前，105接了一個秘密病人，別人不知道，沈老爺子還是知道的，這是個為安全部工作的間諜，還是個很重要的，必不可少的間諜。
秦卿也猜出來。忍不住心下嘀咕，最近他們一家子好像老和安全部門的人打交道，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一和他們牽扯上，全是煩，千萬別變成常態才是。
那病人患的是癌癥，膽囊癌，已經轉移到肝部，第四期了，移植不可能，手術的效果也不會很好，已經是一腳踩進鬼門關的人，可他手頭有一件兒非常重要的工作，必須完成，還非他不可，而完成任務，是需要花費很長時間的。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辦法住院接受治療，還一定要活下去……
安全部那邊透露出來的意思是，希望醫院給開一些能夠抑制病情的藥物，讓他自己處理，用不必住院的方法，盡可能地延長他的生命，越長越好，最少也應該存活一年以上。
沈國手反復考量過，這樣的情況下，其實治不治，也就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可現在需要的正是時間。他考慮許久，還是覺得應該找自家小徒弟商量商量。
沈老爺子有的時候也要承認，他家小徒弟腦子里有時候蹦出來的靈感，還有手里攥著的藥方，真的挺神奇。看了她的那些藥方的效果，例如已經為他贏得更高地位的養肝靈，讓和醫藥打了一輩子交道，向來自信的老大夫，都有些感慨，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覷……
“那孩子挺聽話的，醫生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化療之后，難受的厲害，什么都吃不下去，外人都看著心疼，可他不叫苦，天天樂哈哈……小護士們都喜歡他，在醫院沒兩天，就和周圍所有的醫生護士病人混熟了……”
“明天我就跟爺爺一起去看看。”秦卿小心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輕聲道。腦子告訴運轉，可到現在，她記憶中的，能夠治療癌癥藥方、丹方，不是她沒有能力配出來的，就是藥材已經絕種了，直到百年后才重新出現替代藥物的……
“不過，爺爺你也別抱太大希望，他這樣的病情，真的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