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秋夕
“修阿祖,我能看看你身后的書樓規則嗎?小函第一次來,什么也不懂呢。”易函話音才落,就見書樓一樓內的氣氛隨之一變。
如果說三白老頭危險,連云家兄妹試探,那些旁邊觀者看戲的話,那她的話一說出來,老頭的氣勢緩了,連云家兄妹郁悶了,旁觀者卻變色了
“函妹妹”從二樓的樓梯里沖下來一個人,斜刺進來,插入易函面前,擋在她和三白老頭之間,“函妹妹,修阿祖最不喜人讓他做這做那,書樓的規矩哥哥知道,哥哥告訴你,我們不看了,去那邊坐著,哥哥告訴你”
原來是易澤沖了來,幾乎貼著易函的耳朵說了這番話,然后拉起她走。
易澤比易函大了幾十年,修為卻是遠不能比。他拉了幾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女孩卻是紋絲未動。
易函只在易澤來時看了他一眼,就又把視線調回易修那里。
易澤話說完時,易修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波動,易函覺得氣氛又冷了些。
哪有人愛聽別人說自己不好的?何況是一個管理書樓,年紀一大把,透明得幾乎被忽略的人?這樣的人才更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吧?
“修阿祖,很高興見到你”易函走過去,伸手一翻,遞上一盤針松盤景。那盤虬的根枝,布了青苔的石塊,使得這不到半米的盤景讓人眼前一亮。
易修的眼里也閃過一道光。易函很相信自己的判斷,雖然那光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或是眼睛對外界的反射。但易函清楚地知道,易修真的高興了。不管他是因得到禮物而而高興還是因這盤祖宅里沒見過的盤景高興。
她把盤景放在桌上,點點頭,隨著易澤走了。今天來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看書嗎?
身后那個三白小老頭身邊幾米還是冰冷,但那種讓人覺得危險的感覺卻又更輕了。
“函妹妹,你今天很高興?”易澤看著易函微微翹起的嘴角,心情飛揚。如果不高興,怎么會放過那對試探的人?怎么會主動送修阿祖禮物?那天的宴會他們還記得清清楚楚,是小函妹妹主動向長老們討要禮物的呢
“當然。”易函笑瞇了眼,“回到祖宅和大家在一起,我很開心。”
家的感覺,就是如此吧?能從復雜的孤兒院長成一個身心健康的人,她從來就知道知足者常樂與力所能及地把自己擁有的東西與人分享。一個人,只有自己陽光起來,才能看到更多光明,得到更多光明,照亮更多黑暗。不然,就會被黑暗淹沒、吞噬。
易澤微微皺眉。為什么在這樣燦爛的笑容,這么直白的開心話語里,他聽出了一絲絲心酸呢?還不等他仔細想,就一閃而過了。
“澤哥哥,你們平時都在族學里學習?”易函好奇地問。
“是啊,夫子一大堆,不想學這個就去學那個,反正不管是什么。修煉之外總要學點東西,不然家里要鬧翻天,長老們還會親自過問的”易澤苦著臉說。
易澤揮了揮手:“下棋稍稍好些,可一坐幾個時辰,屁股都坐痛了”
靜不下來的好動癥兒童?易函看著身邊這個一表人材的哥哥,有些不可思議,差點笑出聲來。
“書樓里也要保持安靜啊,你怎么會來看書?”易函捂著嘴。
“拿好你要看的書,可以進空間去看嘛。在里面想怎么玩還不就怎么玩?”易澤左右看了看,才小聲說,“今天下午我的生活指導布置了讀書課,非要把他選出來的五本書讀個遍”
哪里都有不愛學習的人啊?易函小聲地笑起來,只能繼續捂著嘴。
秋夕節這天天氣晴朗,傍晚易函梳洗過后來到正院里,就見父母和祖父母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家三代五口共用了晚餐,然后開始賞月。今晚是易函回來后第一個大家都有空閑聊的晚上。平時他們各忙各的,只有吃飯時能湊在一起,說不了多少句話。
話題圍繞著易函展開,不是回顧她的過去,就是展望她的未來。說來說去,易函臉紅不已,正絞盡腦汁想換個話題,就聽院外有人回稟:“主子們,外面有兩位連云家的公子小姐求見。”
秋夕節是家人團圓節,很多在外做客的人都走了,現在客居在易家祖宅的就只有這對連云兄妹。
雖然不用再為剛才的話題煩心,卻也不代表易函會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姜英卻是真心笑出來。且不說連云家是姜英母親那邊的親族,就是那兩兄妹本身就很得她歡心。孫女兒沒回來的時候,連云娜與她常來常往,在別人眼中,幾乎就是當做孫女兒般疼愛了。
連云娜巧笑著送上小禮物給易函,易函溫和地接過,隨手拿出條自已學煉器時做的項鏈給她。縷空扭花鏈子,深深的天空藍寶石五星墜子,款式不錯,卻只是個防御法器,甚至連寶器都算不上,更別說是神器了。
連云娜幾乎不想掩飾自己的鄙視眼神。還說是十幾歲就有五級修為的天才,虧她拿得出這種東西,真是太丟人現眼了。
不用感覺,那BS的眼神是刷刷的。易函溫和地笑笑,不解釋不說話。
連云娜再三想了,還是決定把這條自己看不上的項鏈戴上。
因為來了外人,這一家的聊天馬上換了話題,卻是問候來問候去,差點沒把易函悶死。
還好不久就到最后一個環節,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大家都要盛裝,然后去族里的正殿與族人們拜月。
易家的人都在正殿,客人們若是想觀看,剛在側殿遠遠地看,卻是不能一起的。這也是祭祀的一種吧。
易函站在最前排。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族里她的年紀最小,可最前排一共三十人,她是其中一個,而且位置在中間,正中間,左邊站著族長,右邊站著大長老。
想到剛進殿時,就被族長祖父拖著直直往前走,祖母松開她的的和母親自去站著,父親也走得遠遠地。正在她詫異時,就被拖到了最中間,而且大家見到那個位置上的她時,還都興高彩烈地說聲“太好了”之類的話,讓她莫明得很。
所有人都站好后,大殿里靜得針落可聞。易閣和大長老一人拉著易函一后,向前走出,到祭臺前站定。
“這個秋夕節,我們很幸運因為我們迎回了族內唯一的易姓女子,今晚,她將帶領我們祭拜明月”兩人往旁邊讓讓開一步,留下中間的易函原地接受以萬數的目光洗禮。
易函心里哭泣。她這是招誰惹誰了,怎么會有這樣的流程?而且為什么之前都沒有人說過?自己一點也不懂,怎么能引導大家祭拜呢?
但大殿里靜悄悄的,她轉過身,面對著數萬個眼里散發出明顯喜意的人,他們眼里有信任有真誠更有喜悅。
“可是,我并不知道流程啊”易函不想讓大家失望,可她確實什么都不知道。
前幾天還特地問了零夫子,可他竟沒有詳細說一說在拜月過程中大家都是怎么做的。所以向著祖父說完這話后,她在人群里尋找易零的身影,想用自己的目光控訴他的不負責任。
從第二排開始,后面百多人兩百人一排,易零夫子所在的地方,在幾萬的族人之中,算是靠后的。易函只憑目光,哪里能夠穿透人群看過去?
“從臺階走上去,站在臺上月光照到的地方就知道,月光會告訴你怎么做。”易閣意氣風發。
易函轉過身,但見擺著祭品的高臺已經升起三米高,而隨著族長和大長老的低語念誦,一條只有三十厘米寬的臺階小道出現在祭臺的右側。
向右幾步,易函提起裙擺,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目測時只有不到十級,但易函卻走了近六分鐘而且她自踏上臺階,步子就越來越急促,走得越來越快,終于登上祭臺,她已經有些輕喘了。臺上平整一片,有五米長三米寬,前面擺著祭品,月光照下來,卻在最右邊的中間亮出一個潔白透亮的圓來。走過去站定,她轉過身來,望著下面的人群。
“一刻鐘都不到就上去了呢,我們小函真厲害啊”隱約聽到有人贊嘆。
這才多高啊?易函低頭看下去,怎么看都是三米的高度。若不是面對這么多人,她真想跳下去再上來,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有三米。剛才走起來一點也不像,而且還有人對她走了這么久也并不奇怪。
但她站了三秒,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不是說站上來了就知道嗎?
“小函,說開始啊。”耳邊傳來祖父和大長老清晰的聲音。此外還有吵雜的疑問為什么還沒有開始。
好吧,拜月而已,那就讓他們開始,然后拜個幾拜就行了,最后說聲結束就好了吧?
她在心里問著,卻聽不到長老或是祖父的回答。
一直站著等也不是辦法,她清了一聲,抬頭看了眼月亮,只見它又大又圓,幾乎整個天空都是潔白的顏色,月球表面的巨石山脈清晰可見。這突兀的景象嚇了她一跳,但她的心智畢竟成熟,便一低頭,看著眾人,聲音清越:拜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