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說話不亞于一道森冷的刀尖一下子捅進了亙云庭的胸膛。亙云庭聽了也不由渾身直冒冷汗。
難道她就為了跟唐槿云爭斗,為了要奪去他,就如此的不理智,如此的不顧雙方族人的死活嗎?
亙云庭感覺穿回女裝、不提槍掛劍的飛紅雪,比起那個威風凜凜的男飛紅雪更加的讓要感到畏懼、感到不寒而栗。
這女子怎么了?再想到唐槿云,也捫心自問:這些女子到底怎么了?不用刀劍交鋒,他怎么還是感覺她們一個比一個厲害了?
這時候,婢女端來了參湯,飛紅雪倒也接過來,親自細心地呵氣吹涼,然后才含笑著端到他的唇邊,讓他慢慢地咽下去。
亙云庭想這幾天來,也是在她這么細巧的關心下半推半就調養好了身體,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思恩的熱流。
“你現在也官至正二品了,比我還高兩品呢!如果這次皇上不怪罪下來,你能不能跟以前一樣,繼續做你的總指揮總捕頭?”他喝到了一半,忽然停下來耐心地規勸她。
“可以呀,”飛紅雪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他,讓他不由得心中一喜。可是,也只是這一喜,飛紅雪狡黠的眸光一轉,陡地又在他的心湖中扔下了一顆重磅大石,她說,“……但也要你。”
他的臉頓時被逼扭得像苦瓜似的。“這,何苦呢,“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我們……”
他話還沒有說完,飛紅雪突然便搶過了他的話茬,不悅地嗔說:“誰說你是強扭的瓜?你就能夠順扭得我嗎?我也是自己強扭下來的,咱兩個都是強扭下來的瓜,不甜就不甜,能吃就好了。”
說罷,她還自以為是地笑開了,就像那些情竇初開的無知少女一樣,甘愿跟他一樣蹲著坐著做兩個幸福的傻瓜。
可是,久經百戰的她,又豈能還會這般的無知?在亙云庭看來,這簡直就是無賴。
“哪有你這般的說法?我是說,我們無緣相識,自然也會無份而終,對大家都會不好。”
“怎么會無緣無份呢?你瞧我們第一次在崖邊綠地那里不先對付你,就知道我對你一見鐘情了;當你們在分別的時候是那么的依依不舍,我就假裝喜歡她,想分開你們,然后再伺機向你表露真意的,不料……”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亙云庭越聽心里越不是滋味,連忙阻止她說下去。無論她是否在鬼話連篇、胡言亂語,還是真的一腔情意,他已經篤情于唐槿云,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挑撥了。也包括飛紅雪的挑逗在內。
可是,飛紅雪卻還想要再說,幸好這時候,婢女進來通報外面來了宮中傳召的太監公公。
唐槿云離開了皇上的寢宮,便又習慣地要朝宮外走去。
可是迷迷糊糊走了好一段路,才恍然發覺,她這是在干什么了?是想去楚府嗎?目前的楚府還是以前的楚府嗎?現在楚府上沒有了白昭南,沒有了真正的主人楚問天,還算真正的楚府嗎?
而她真正在乎的亙哥哥,此時也已經有了別人照料,她再去也沒有必要了。難道真要她一刀殺了那個不男不女的妖女嗎?
這個先不急。她想到這里,也不由微微陰陰一笑。惡人自有惡人磨,就讓她先承受自已國家的裁決吧,如若她感到不合理的,再殺人滅口也不遲。
于是,她又折回了太后的寢宮,去蹭太后那美味的早膳。
皇上上朝后沒有在高臺上看見旁聽的唐槿云,便派人去把她請來,但是,回來答復說,亙貴妃不在寢宮里。
本來他打算讓她在一旁聽候他如何發落飛紅雪的,但是她還沒有來到,飛紅雪和亙云庭已經官服一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并且飛紅雪果然是一身毫不隱諱的簇新女將戰袍。
好一個颯爽英姿的女將!皇上看見了飛紅雪也不由嘴角微揚,這女子和他爹還把他蒙在鼓里這么久,讓他一點也看不出來,真是把他給當猴耍了;今天把她傳上殿來,她竟然還敢毫不隱瞞地穿著女裝上來,這不明擺著讓他難堪嗎?
飛紅雪和亙云庭一起齊步跨進勤政殿內,渾身英氣逼人的女裝,引來了文武百官不少的猜忌和驚嘆;皇上在這些驚嘆聲中越是臉色難看。
直至兩人在殿前跪下行禮并報上自己的官銜姓名,文武百官這才驚訝眼前這位鮮有少見的女將,竟然就是負有盛名的少年神捕飛紅雪?
“大膽飛紅雪,你可知罪?”皇上實在忍不住,便沖她大喝了一聲。他覺得都被她蹬鼻子上臉,欺負到頭上來了,這下子不好好懲罰她,真的皇威無存了。
“不知。”但殿下的飛紅雪卻一臉平靜地抱拳回話,絲毫也沒有被皇上的咆哮嚇倒。
皇上聽了,不由更加氣憤,捺按下滿腔的火氣,為她一一細數出來,“本朝歷來沒有女子為官,你冒天下之大不韙,女扮男裝,欺上瞞下,騙官瀆職,還不是罪該萬死?”
皇上此番嚴詞一出,百官也不由為飛紅雪扼腕長嘆不已。
飛紅雪也愣了愣,張了張嘴,正想要說話,卻又偷瞥了旁邊的亙云庭一眼,轉而還是理直氣壯地辯說:“倘若皇上認為女子不應為官,那么,同樣擁有號令萬兵權力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亙云庭聽了也不由為之一震。這飛紅雪,真的要把唐槿云供出來嗎?
“還有誰?”皇上聽她話中有話,也不由厲聲地追問,然而,他也很快就想到誰了。
亙云庭不由也轉頭緊盯著飛紅雪,要是她轉過頭來,他一定用眼色示意她不要提到唐槿云。
然而飛紅雪卻目不斜視,臉不改容地朝皇上揖禮稟報:“臣就曾經目睹貴妃娘娘被皇上命為御前追魂使北上剿賊,她就可以調遣城中‘飛捕營’數千捕快。”
此言一出,也不亞于一枚重磅炸彈落在百官的中間,頓時炸開了鍋。
這事兒不僅是飛紅雪,其他大家都有目共睹,然而,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誰人又敢有異議?并且,皇上倒也知人善任,唐槿云也沒有令他太過于失望,他們也只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如今飛紅雪重提起此事,除了是為自己開脫,可也等于揭去了皇上的臉面,這還有她活的路嗎?
皇上也一時為之語塞,但他在心里卻不禁有點欣賞飛紅雪了。想她敢于身穿女裝上殿,又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必須有恃無恐,不料,卻是搬出唐槿云作對比為籌碼;她還真是兵行險著,棋高一等呀。
然而,這般的對比仍然無法改變她的罪行,皇上略為語塞的樣子也只是想看看她的真正想法,并非真的被她質問得無言以對。
倒是亙云庭,一聽飛紅雪提到了唐槿云,人也差點兒給暈了過去。他想不到,這女子還真的不給任何人面子,把唐槿云給供了出來。
這下子還不世界大亂嗎?他連忙轉頭望向皇上,心都提到嗓子上了,在心中千祈萬禱皇上不要輕易聽信飛紅雪的話,要以社稷的穩定為主。
皇上聽了飛紅雪說的,倒也消去了不少的火氣,卻更篤定地宣說:“雖然本朝沒有女子為官,但若有之,朕也不反對,只要懷有實力,堂堂正正地來,朕還是歡迎的……”
他頓了一頓,話鋒突然一轉,緊盯著飛紅雪的緋臉一字一句地訓示:“……貴妃娘娘初見朕的時候,本身就是一位女子,她可比你來的堂堂正正。”
此言一出,大家也有如撥云見日般地茅塞頓開,心境清朗。是呀,只要堂堂正正有實力為國效力的,又何須理會他是男是女?飛紅雪真的要跟唐槿云相比,差的就是這么一個身份上的光明磊落。
所以,飛紅雪欺君瞞上的罪還是無法撇脫。
皇上這一招厲害呀!既保住了貴妃娘娘,又繼續追擊飛紅雪的罪名。
亙云庭聽了也頓時緩和了臉色。所幸皇上恩澤仁厚,沒有男女之別,包容了唐槿云放過了飛紅雪,可是,還是讓飛紅雪逃不了欺君瞞上的罪名。
然而,飛紅雪真的逃不掉嗎?他驀然想起在楚府里,飛紅雪對他說過的那番說話,臉色也不由一下子蒼白起來。
她,她還有唐槿云身份那一著棋,若是她供了出來,可是要唐槿云和他一家人都得為她墊尸背了。
她,還真的這么狠嗎?
想到這里,他不由又扭頭瞟向飛紅雪。恰好看見飛紅雪那嘴角微微的揚起……
太后看見唐槿云的臉色紅潤如紙,精神甚至比以前更為煥發,自然也開心得笑瞇了眼。連忙請她為座上賓,引她入席用早點,跟她寒喧了半天。
“愛卿因為康妃一事而被逼再上戰場,真是辛苦你了。只是此時此刻,愛卿認為,宮里已經沒有了間諜了?”
這問題又讓唐槿云想起令狐煙。其實據她的宮女這幾天的聽聞,得知忠小王爺下落不明,杜堅南又被俘了上京,但凡一些不甘心的間諜都趁機逃離了皇宮去。剩下一些纖弱的也就甘愿在這宮里屈就一輩子,再也不興風作浪了。
然而,令狐煙則跟她們又略有不同。她那突然覺悟卻是一直以來搖擺不定的煎熬結晶。
她笑而不答,太后又試探地解釋:“是否是皇上開齋的時候?”
原來,太后這般心急間諜的問題,竟然就是為了皇上的房事?唐槿云聽了也不由得忍俊不禁。
以防有高級如妃的間諜在行房中進行貼身行刺,要求皇上立即停止所有的翻牌傳妃活動,也確是以保萬無一失的策略;可是,唐槿云心目中早就鎖定了最高妃子中誰是間諜,只要不讓那兩個人親近皇上,其他妃子倒是不用那么刻意提防,她當初這樣危言聳聽,無非也想懲罰一下皇上,讓皇上好幾個月也不近女色。
“嗯,間諜倒是沒有了,可是,人心叵測,皇上想要開齋可以,只是還得時刻保持警惕,以防其他別有用心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