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88風卷雷動誅鄴趙(四)
檄文一出,郡府震動。78xs.
郡府諸曹所在之各院中,吏員們或驚或喜,或震或駭。
每一個吏員都無心於手上的公務了,有的聚集在一起議論荀貞此檄,有平時和鄴趙走得較近的彷徨失措,一時間郡府中嘩然大亂。
有不少郡吏蜂擁云集到功曹院,來找王淙。
功曹是郡縣長吏門下五吏中地位最高者,也是郡縣掾吏中權力最大的一個,換而言之,對郡吏們來說,王淙就是他們的主心骨,所以在這個時候來找王淙實在是最正常不過了。
王淙身為功曹院之主,在院中自然是有讀力的房間用來辦公的,房間雖然不小,卻也容不下數十個人,來找他的這二十多個郡吏推舉出了四五個“德高望重”的,來入室中。
其中一人與王淙私交極佳,來到室中后,這人抬眼一看,卻見王淙正襟危坐在案后,正在不慌不忙地收拾案上的文牘,不覺又急又氣,說道:“王公!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穩如泰山!”
王淙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跟著這人一塊兒來到室中的其余幾人,復又向室外的院子里看了看,卻對擁擠在院中的諸多郡吏視如不見,對這些郡吏發出的喧嘩之音也仿佛聽若未聞,一邊繼續收拾文牘,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何事如此驚惶?”
荀攸親自公布荀貞捕滅鄴趙的檄文,郡府里的吏員皆已知曉,與王淙私交極佳的這人絕不相信王淙做為郡功曹卻竟會不知此事,他氣急地說道:“王公,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裝糊涂了!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府君下了捕鄴趙的檄文!”他伸手向院中指了指,“你院中的曹吏都已經知道了,你看看,亂成什么樣子了?……你會不知道?”
聚集在功曹院庭上喧鬧的不止有外來的郡吏,也有功曹院本院的曹吏。
“噢!你說的是這件事啊。”
“王公,這不是小事!府君犯了糊涂,你身為功曹,應該立刻去勸諫府君!”
“勸諫什么?”
“鄴趙乃趙常侍之族,府君這么不知輕重地蠻干,必會引怒趙常侍,……趙常侍一旦發怒?王公,非但府君首級難保,你我恐怕也會難逃其罪啊!”
這個人真是氣急了,口不擇言,居然半點不加掩飾地說荀貞糊涂,又說荀貞不知輕重。
王淙依然不緊不慢,只是又抬眼看了看這人。
“王公?王公!”這人三步并作兩步,奔到王淙的案前,試圖制止他繼續收拾文牘。
王淙把他的手撥開,說道:“你說府君糊涂,你說府君蠻干,我且問你,你可見尚主簿、欒掾、霍掾何在?”
“尚主簿……。”
這人細細回想,尚正、欒固、霍衡三人皆不在震駭驚亂的郡吏之中,卻是沒有見到他們的影蹤。
“你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里吧?”
“不知道,在哪里?”
“我雖也不知,但卻能猜得出來。”
“王公!你就別繞來繞去了,直接說吧,他們現在何處?”
“必是與府君在一起。”
“啊?”
王淙笑道:“你還覺得府君糊涂,府君是在不知輕重地蠻干么?”
尚正是主簿,倒也罷了。
關鍵在欒固、霍衡,這兩人一個是郡賊曹掾,一個是郡決曹掾,前者主捕賊事,后者主判法事,皆是郡府的強力機構,放到現今荀貞欲捕滅鄴趙這件事上來說,這兩個機構恰恰是主力。
聯想到荀貞是在很早之前就擢用了欒固、霍衡,而現在欒、霍又不知行蹤,極可能是與荀貞在一起的,那么就說明荀貞捕滅鄴趙絕不是一時興起的,剛好相反,卻是謀定而動的。
室內的幾個郡吏面面相覷。
王淙收拾好了案上的文牘,將之整整齊齊地擺放成數堆,按著案幾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腿腳,摘下懸掛在腰帶上的印囊,又將這印囊也放到了案上,拍了拍呆若木雞站在他面前的這人肩膀,笑道:“劉君,不要在我這兒傻站著了,你我這就辭別吧。”
“辭別?”
王淙嘆了口氣,說道:“誠如你所言,鄴趙不可捕,然吾為郡府功曹,府君又不可違,兩難之下,唯有棄職去也。”
王淙棄職而去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荀貞這里,棄職而去的不止王淙一人,還有很多郡吏跟著他一塊兒棄職離去了,包括與王淙私交甚佳的那人。
從荀攸宣讀荀貞檄令起,到荀貞親自向欒固、霍衡以及江禽、劉備、程嘉、魏光等部署好捕拿鄴趙的行動,短短小半個時辰,郡府里已幾乎少了一半的人。
鄴縣趙家之勢大由此可見一斑,荀貞布置了這么久,郡府里的吏員可以說大多是他親手提拔、任用的,可最終肯跟著他干的還是沒有幾個人。
不過有欒固、霍衡兩人在就夠了,——雖然說郡賊曹、郡決曹因為是要直接面對捕拿鄴趙一事的行動機構,所以這兩個曹里棄職而去的郡吏是最多的,但只要欒固、霍衡這兩個曹掾在,那么這次行動在程序上就是沒有問題的,是公事。
所以,在聽說郡府里至少有將近一半的郡吏棄職而去之后,荀貞沒有動怒,也沒有什么驚訝,甚至沒有對此說一句話,而只是笑了一笑,便又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捕拿鄴趙這件事上。
“欒卿,我剛才說的,你可記住了?”
“記住了。”
“好,趙然,我親自去抓,縣城里的鄴趙子弟就全靠你與君昌了!……君昌,把名單給欒卿。”
程嘉捧著一卷竹簡,交給欒固。
“此名單上所有的人,必須都要拿住,一個也不能少!”
欒固肅然應令。
“霍卿,你曹里棄職而去的吏員不少,你的人手夠不夠用?如果不夠,我可從義從中征調。”
因在先秦時期潁川便是法家的一個重要活動地域,所以潁川的士風一直是儒、法并重,荀貞帳中的潁川士人們,如荀攸、戲志才、荀成、辛璦、宣康、許季等人在求學時皆學過律法、通曉漢律,雖然說現在戲志才、荀成、辛璦、宣康、許季等人都回了潁陰,但又因為夏侯蘭之故,如今留下來的那二百義從中卻也是頗有學過律法之人的,從中抽調幾個不成問題。
——夏侯蘭也跟著許仲、荀成等人去了潁川。
按照荀貞的部署,他親自帶著魏光等負責捕拿趙然,欒固、程嘉負責捕拿城中的鄴趙子弟,而霍衡則不必出去捕人,他的任務是與荀攸一起留守郡府,同時用最快的速度審判鄴趙子弟,所以最快的速度,也就是只要有鄴趙子弟被荀貞、欒固捕送入郡府,霍衡便要立即進行審訊。
名單上的鄴趙子弟足足有上百人,可以預料,霍衡要面對的工作量必然會很大。
不過,霍衡卻有自信,指了指腳邊的幾個箱子,答道:“有這些真憑實據,決曹里的曹吏便是只留下四五人,亦足以審判鄴趙子弟了!”
箱子里裝的都是程嘉、荀攸、魏光等先期搜集來的鄴趙子弟的不法事,有這些證據在,再加上決曹里的拷掠手段,霍衡有底氣自信。
“好!……伯禽,義從何在?”
江禽披甲按劍,答道:“依君侯命令,半數在城門外相待君侯,半數在郡府門外相待欒掾。”
“欒卿,你我這便去吧?”
“諾!”
荀貞沒有披甲,依舊一身黑衣,因為今天是大行動,所以他沒有像平時那樣隨意地裹頭幘,而是戴上了一個高冠,他立起身來,整了整腰帶上插著的利劍,笑吟吟地攜手欒固步出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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