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孫堅敗董卓、得洛陽,方剛三日,先是河內的袁紹表周昂為潁川太守、表淳於瓊為廣陵太守,繼之不久,又有魯陽的袁術亦連表兩人,分為潁川、廣陵太守。
消息傳到洛陽,荀貞、孫堅大怒。
孫堅怒對荀貞說道:“汝南袁氏世受國恩,四世三公,為天下所重,我向以為他家乃是國之堅石,今故太傅袁隗無辜被害,袁氏在京者凡數十余口盡為董卓所戮,袁本初、袁公路兄弟既不思報還國恩,又不思為家門報仇,分屯兵於冀、荊,心懷別圖,這倒也罷了,……貞之,你我方破董賊,正要再進兵長安,以迎圣駕,他兩人卻竟在你我的背后插刀子!孰不可忍也!”
荀貞問孫堅道:“二袁已行事如此,文臺,你意你我該將如何?”
孫堅罵道:“豎子不足與謀!”罵完了,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還能如何?你我難道還真的去當這個執金吾、司隸校尉不成?事已至此,總不能坐看潁川、廣陵被人占去。”
“文臺的意思是:你我當撤兵歸郡么?”
“也只能這樣了!”
荀貞、孫堅在洛陽城外住了一夜。
次日上午,又得軍報,說周昂領兵五千,已出河內,往潁川而去。
這個周昂是丹陽太守周昕的同產弟。
周氏兄弟共兄弟三人,除周昕、周昂外,還有一個幼弟,名叫周喁,他兄弟三人家在會稽,會稽周氏乃州郡之一名族也,與汝南袁家世代通好,故而周昕、周昂、周喁兄弟與袁紹、曹操皆交好,現除周昕因在丹陽為太守而未在河內,周昂、周喁都在袁紹帳下任事。
孫堅聽到這個消息,又是大怒,對荀貞說道:“袁本初相逼何急!”
打下洛陽后不久,因見大勢已去,洛陽東、南諸關中的董兵多棄關而走,故而現下潁川與司隸交界處的轘轅關中已無董兵把守,當董兵退后,被荀貞、孫堅留在潁川的部隊接管了此關,因而現在可以經洛陽過轘轅,直入潁川,相比之下,這段路程要比從河內到潁川近得多。
因了這個緣故,孫堅雖是惱怒,但也沒有急著就回潁川。
荀貞對孫堅說道:“有卿與我雄兵五萬余眾在此,周昂只帶了五千人豈敢入潁川之境?以我度之,他應只是做個樣子罷了。文臺,諸陵被董卓毀壞者,有的還沒有被填塞完,你我不用著急,且再等上兩日,待填塞好了諸陵,等把洛陽宮中收拾妥當,你我再帶兵返郡不遲。”
孫堅應道:“卿言甚是。”
荀貞心道:“我記得文臺便是在此次討董時,於宮中發現了傳國璽,……卻也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如若是真,卻為何直到今日我還沒有得到諸部的回報?”
打著收拾洛陽宮室的旗號,荀貞調集了數千部卒,由趙云帶著現正在宮中細細搜尋,——當然,荀貞沒有告訴他們要搜尋的是什么,只是命令他們仔細檢點宮中遺存,凡是發現與天子、皇室、國家有關的器具文牒,首先要來報給荀貞知道,然后再封存完好,以備將來可能的需要,只是,趙云帶著人在宮中已搜尋了兩天多了,倒是找到了一些與天子、皇室、國家以及公卿大臣們有關的器具、文譜、典籍,可至於傳國璽?卻是半點消息也無。
同時在宮中搜檢的還有孫堅的部曲,荀貞心懷疑惑,又想道:“莫不是傳國璽已為文臺所得?”
荀貞、孫堅都在城外住,但兩人各有部曲,故而不在一營,辭別了荀貞,孫堅氣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營中。入到營里,進到帳內,孫堅屏退左右,打開帳角的一個鐵箱,小心翼翼地從箱中捧取出了一件物事,只見此物乃是由玉石通體刻成,方圓四寸,龍魚鳳鳥鈕,正面八個字,乃是大篆,字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可不正就是荀貞所思不得的傳國玉璽!
荀貞猜測得不錯,這個傳國璽正是被孫堅的部曲在宮中發現的。
發現此物的是個兵卒,這個兵卒不知此物是何,只覺得應是一件寶物,因而私藏了下來,結果卻在當夜被巡查的程普發現,程普沒有聲張,因事關重大,為了保密,他先是尋個借口殺掉了這個兵卒,繼而便悄悄地將此物獻給了孫堅。
莫說荀貞不知孫堅已得傳國璽,便是孫堅營中的諸將,至今也只有程普、吳景、孫賁等寥寥數人知道傳國璽到了孫堅的手中。
孫堅獨在帳內,輕輕地撫摸著這方據說是傳自秦始皇帝、代表著“天命”的印璽,看向印璽的眼中透出復雜的光芒。他喃喃念著刻在這方印璽上的八個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他頓了頓,復又念誦前四個字:“受命於天”,念了一遍,又念一遍,反復念了多遍。
孫堅心道:“‘受命於天’。不意今在洛陽竟卻得到了此璽!……這究竟是代表了何意?”
孫堅出身寒微,其家非是儒門士族,因對巫術神鬼一道頗是相信,又也正是因了出身寒微之故,他本是提足了勁要保大漢,想使得自己的家族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功業而成為如汝南袁氏、弘農楊氏這樣世代公卿的名門望族,可在保大漢的途中,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忽然得到了傳國璽,聯系到巫道的神鬼之說,他不覺就產生了迷惑,心中想道:“此璽落入我的手中,到底是因為上天想讓我立下為漢室找回傳國璽的功勞?又或是在暗示漢家的氣運已盡?”
他又想道:“我與貞之都往宮中派了兵馬,但此璽卻沒有被貞之得到,而是為我所得,……‘受命於天’、‘受命於天’,這難道就是‘天命’么?”
聯系到眼下的局勢,他又想道:“二袁各懷私心,不思為國,今正當我與貞之要繼續追擊董卓之時,他兩個各自表人,來奪我潁川,卻是逼得我只能半途而廢,不得不撤兵歸郡。……如是他倆沒來這一手,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和貞之就能迎回天子了,而他倆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這一手,我和貞之這一歸郡,迎回天子怕就是遙遙無期了……而就在此時此刻,我得了傳國之璽。……種種機緣巧合,‘受命於天”、“受命於天”,莫非這真的就是‘天命’么?”
袁紹、袁術如果沒來這一手,孫堅和荀貞肯定是要繼續進兵的,而如果繼續進兵,就有徹底擊敗董卓的可能,一旦擊敗董卓,那接下來,自然就是要迎天子回洛陽了,天子一回到洛陽,傳國璽孫堅就不能自留,就必須要獻還給天子;可現下之時,袁紹、袁術卻在此關頭來了這一手,逼得孫堅不能再繼續進兵,不能再繼續進兵,那此傳國璽就無法獻還天子,孫堅只能把它留在自己的手中了,由是種種,各種的巧合之下,也難怪孫堅會瞎猜胡想,度測“天意”。
徐榮等一路向西,沒能找到董卓。
董卓順利逃入到了澠池。
聞得袁紹、袁術各表人為潁川太守和廣陵太守,董卓大敗之余,哈哈大笑,對左右跟從他一路逃至澠池的垂頭喪氣的敗將們說道:“我以二袁為敵,沒料到他兩人卻在此時助我!”
諸敗將們聽了董卓這話,士氣略振,皆道:“二袁鼠輩,焉能與相國比?相國洪福齊天,自是吉人自有天相!”
“洛陽已廢,便是為荀、孫所得,也無關緊要。”
賈詡說道:“相國所言甚是。只要關中不失,稍微休養生息,相國自便可效仿前秦,遣軍出關,掃平山東。”
董卓說道:“文和所言,正與我意同!這司隸是沒什么可留的了,稍待兩日,待收攏了諸軍,我就與卿等入關。”
在澠池待了幾天,等收攏完了殘兵,又等轘轅諸關的兵馬各自來到,董卓留了東中郎將董越屯守澠池,使中郎將段煨屯守華陰,又以自己的女婿中郎將牛輔屯守安邑,再以河南尹朱俊留屯司隸一帶,隨后就帶著主力兵馬西過潼關,往長安而去。
臨走前,董卓交代董越等將:“關東諸將數敗矣,無能為也。唯荀、孫小戇,諸將軍宜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