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和鳴正文181、王孫之死
181、王孫之死
青寧的猝然倒地,令扶搖大驚失色,連忙跑過去相扶。
同時樂隊也停止了奏樂,場內聲音一寂。
奔進來的羽林軍軍士原本是面色惶急,像是有急報,此時見撞到了一名秀女,也是有些意外,下意識地將目光往上頭的二皇子慕弘玨臉上飄去。
慕弘玨正巧蹙眉盯著他,見他望過來,眼珠微微往旁邊一撇。
軍士心領神會,便不再管地上的青寧和扶搖。
而此時,皇帝慕止戈也出了聲。
“怎么回事?不知道這是什么場合嗎?無錯。”
慕止戈非常地惱怒。
羽林軍是皇家近衛,負責保護皇帝和皇室子弟的安全,同時也代表著皇家的體面,這個軍士這樣毛躁莽撞,將好好的宴會氣氛破壞得一干二凈,怎不令他生氣。
軍士忙單膝下跪,臉色嚴肅道:“未經通報擅入大殿,微臣該死,但微臣有急情稟報”
慕止戈見他臉色異常,便正色道:“什么急情,講”
“半個時辰前,朱雀大街襄陽路十字街口發生了一起惡性斗毆事件,禮親王長孫昭武校尉慕思南與人發生爭執,并升級到械斗,導致十數人受傷……”
隨著軍士的稟報,眾人臉上都露出一絲驚訝。
半個時辰前,那不正是靖王慕止洪入宮之時,莫非就是這起械斗事件,耽誤了他進宮的時辰。
與此事無關的人員,所想的不過是這兩者之間的聯系。
而被軍士提到了名字的一位坐在靠近皇帝方向的寶藍色長袍的老者卻直起了脊背,緊緊地盯住了他。
這就是軍士口中提到的禮親王慕安庭,昭武校尉慕思南是他的長孫。
慕安庭是先帝慕啟明的族叔,同時也是現存皇室宗親中年紀最大輩分最高的一位。當年先帝起兵,慕安庭雖沒有跟隨到戰場上廝殺,卻也是傾盡家財支持,所以建國之后,他被封為第一批親王,深受先帝的尊敬和庇護。而先帝去世之后,現任皇帝慕止戈也對他十分地敬重愛護,不管在什么場合,都會尊稱一聲禮叔公。
慕安庭生有三子一女,兒女不算少,但是大兒子在建國之初因戰而亡,二兒子只生育了一個女兒,只有三兒子生了兩個兒子。慕思南雖然是三房所出,卻是正正經經的長孫,從小到大,慕安庭對這個孫子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寵愛到了極點,任何事情都是千依百順。
由此,也養成了慕思南驕奢yin逸、不思進取的紈绔作風,當然這一點慕安庭是不會承認的,在他眼里,這個長孫是金餑餑,是他們禮親王一脈的希望。
而此時,這羽林軍軍士說慕思南跟人在朱雀大街上發生械斗,便由不得老爺子不關心了。
“……參與本次械斗者超過五十人,都有武器,甚至還有長兵器,除械斗雙方各有輕重不同的受傷外,圍觀群眾也發生了一些踩踏事件,附近商鋪房屋也各有損壞,京城縣已經介入調查。但是……”軍士略略猶豫了一下。
凡是就怕“但是”。
如果只是輕微的踩踏、受傷,這軍士肯定不會這樣魯莽地沖進來稟報,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嚴重的后果,才讓他驚慌失措。
慕止戈皺起了眉頭:“說下去”
“但是昭武校尉慕思南,在械斗中受了多處重傷,已經……傷重而亡了……”
軍士的話音還沒落下,禮親王慕安庭便已經忽地站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慕止戈聽到傷重而亡四個字的時候,也是十分震驚,此時看到禮親王的失態,立刻擔心起他來,忙道:“禮叔公……”
他才說了三個字,禮親王慕安庭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高大的身體轟然倒下。
坐在他旁邊的官員立刻驚叫起來,撲上去將他抱住。
“太醫快叫太醫”
慕止戈大叫起來,一時激動,又引發了自己的病情,猛烈地咳嗽起來。
旁邊金皇后立刻扶上去,將一方帕子捂到他嘴邊。
朱雀大街上發生械斗,禮親王長孫慕思南傷重而亡?
這真是一個重磅炸彈,把全場所有人都給炸翻了。
誰不知道慕思南是禮親王的心尖子,如果真的如這軍士所說,那禮親王的反應……
大家都面色如土,目光都匯聚到了暈過去的禮親王臉上。
而場內僅剩的三個人,那軍士還半跪在地上,等候問話。
扶搖將青寧扶起來之后,見她肩膀上青了一大片,胳膊肘和手掌根也有不同程度的擦傷,但是眼下這個混亂的情形,也不敢說什么,只好先扶著她退到了角落里。
一時禮親王暈倒,皇帝慕止戈病發,咳得死去活來,眾官員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一疊聲地叫太醫。
皇上這種身體情況,太醫自然是隨時陪侍的,此時也立刻有兩名太醫帶著兩個拎藥箱的學徒奔上來,都撲上去要給慕止戈診治。
慕止戈此時已經咳得滿臉潮紅,眼中泛淚,但他仍是擺手道:“不要都圍著朕,去看看禮親王。”
于是兩名太醫中,一個留下來給皇帝診治,一個則下去查看禮親王的情況。
慕止戈是肺癆,咳嗽是最常見的癥狀,太醫雖然沒法根治他的病,但減緩一些這種癥狀卻是十分有經驗的,當下取了藥丸,用水送服下去,又扎了兩針,略作按摩。
丁貴妃此時也已經站了過來,便跟金皇后一起撫著慕止戈的后背,一下一下,動作輕柔嫻熟。
慕止戈的情況便漸漸穩定下來,只是仰靠著,微微閉著眼睛,虛弱地喘氣,臉上的潮紅也在慢慢退去。
至于禮親王慕安庭,那就更簡單了,老爺子只是乍聽噩耗,氣急攻心,一下子閉過氣去,太醫在他人中上扎了一陣,也就醒了。
只不過,他剛醒過來,便是啊一聲慘叫。
“我那孫兒——”
他七十好幾的人,忽然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就把圍在自己身邊的幾個官員都給甩開,跌跌撞撞地奔到皇帝座前,撲通一聲跪倒,老淚縱橫道:“皇上要為老臣做主啊……”
慕止戈忙叫人:“快扶起來快扶起來,叔公放心,朕一定給你做主”
金皇后和丁貴妃將他攙扶著坐直。
而其他人也趕快將慕安庭給扶起來,攙到旁邊,早有人另外搬了一張軟椅過來給慕安庭坐下。
慕安庭抹了眼淚,眼睛便死死盯著皇帝,長滿老年斑又皮膚松弛的面皮也繃得緊緊的。
慕止戈知道他這是要自己表態。
死了一個慕思南,這事情當然要調查得一清二楚才行。
慕止戈便指著跪在地上的軍士道:“你……”
才說了一個字,他便又咳嗽起來。
太醫立刻上前道:“皇上剛剛才緩過來,切莫再動氣。”
金皇后便忙道:“太醫說的是,皇上您先緩一緩,讓弘玨來替您問話,您在旁聽著提點便是。”
慕止戈胸膛起伏,自己的身體狀況確實是不好,也只得點點頭。
慕弘玨早就在一旁等候這個機會,此時立刻走上前兩步,對那軍士厲聲道:“這場械斗起因是什么?除了慕思南,參與械斗的還有哪些人?”
他長得本來就英氣,此時雙眉一豎,目露精光,愈發顯得氣勢威嚴。
那軍士神情一凜道:“械斗發生之時,微臣并不在場,不過京城縣此時就在殿外等候,他知曉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慕弘玨立刻喝道:“宣京城縣”
立刻有太監拉長了聲音傳喚。
很快,現任京城縣就提著官袍下擺,低頭躬身匆匆走進殿內,跪倒在軍士旁邊。
岳京城是國之首府、天子腳下,達官貴人無數,隨便一個拎出來都比京城縣的官職要高出幾條街,作為老百姓的父母官,京城縣的壓力遠遠大于其他州縣的官員。
現任京城縣是二皇子慕弘玨推薦的人,慕弘玨自然認識他,劈頭便問:“快將械斗一事從頭到尾講來。”
京城縣便趕忙將自己所知道的事實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今日下午酉時初,微臣得到舉報,說慕思南王孫帶領數十青壯浩浩蕩蕩奔過朱雀大街,向銷金胡同方向而去。”
京城縣才說了一個開頭,場內官員的神色就變得有點古怪,銷金胡同是有名的青樓楚館聚集地,慕思南的一大愛好就是狎ji,搞不好這事情是爭風吃醋惹出來的禍端。
“微臣知道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帶府衛趕去,卻得知慕王孫朱雀大街襄陽路口跟人發生了爭執,事后了解,雙方當時是為了爭奪銷金胡同的花魁繡煙柳發生口角,言語不合導致動手,雙方身上都攜帶有兵刃,最終變成了械斗。據統計,當時械斗雙方加起來有一百余人,圍觀群眾不計其數,械斗場面十分混亂,微臣趕到之后,立刻命府衛將雙方拉開。據事后統計,不僅當事雙方各有損傷,群眾也有波及,發生了踩踏事件,還好沒有造成大的傷亡,附近房屋雖然也有損毀,但也都不嚴重,這些損失微臣都已經登記造冊,會依例判定賠償,群眾也已經安撫,如今場面都已經控制住了……”
京城縣說著說著便似乎有為自己開脫的跡象。
慕弘玨卻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怒喝道:“如果真的控制住了場面,慕王孫又怎么會死?”
京城縣立刻渾身一抖,說不下去。
慕弘玨繼續喝道:“既然這是雙方械斗,那么我問你,跟慕王孫發生爭斗的另一方是什么人?是什么人殺害了慕王孫?”
這話一問,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聚集在京城縣身上,而禮親王慕安庭更是挺直了脊背,屁股都從軟椅上抬起來了,兩只眼睛死死盯著他的嘴唇。
京城縣抬起頭,看著慕弘玨,又看了看皇帝慕止戈和禮親王慕安庭,咽了一下口水,道:“是靖王府大公子慕容。”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