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異變!
在河堤上歇息納涼的眾人驚呆了。
此時雖已夜色籠罩,十余丈外的動靜倒還看得清楚。對岸那頭高大威猛的麟馬,竟被從天而降的一道銀光給砸了個正著,“砰”的一聲,便已四分五裂成了堆碎肉,情形煞是驚人!
不過,那飛墜而下的并非流星,但見光華一閃,對岸河堤的不遠處現出一頭五、六丈長的銀色怪物。它前生雙足,面目猙獰,牙齒鋒利,吼吼有聲,并搖頭擺尾地趴在地上舔舐著鮮血,隨即又“喀喇”一下抓碎麟馬的頭顱,美美地吸食著其中的腦髓……
一陣風過,濃重的血腥氣越過河面飄來。令人窒息的恐慌與莫名的不安,隨之籠罩四方。
十一頭麟馬相繼從草叢中躍起,一個個驚恐難耐并嘶鳴不已。
眾人猶然瞠目詫然,皆無所適從。
阿達與三位馴獸的伙伴同樣是瞪大了雙眼,卻只顧緊緊抓著鋼刀而惶惶無措。
阿獸丟下手中的水囊,禁不住靠近了林一的身旁,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渾身瑟瑟直抖。
林一兀自端坐,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是一頭尋食的惡蛟!逃……”
不過戰栗片刻,阿達猛地躥了起來。其常年奔走四方,眼光不比尋常。天降惡蛟,非人力所能敵。除了逃命,別無無法!他扯著嗓門嘶喊了一聲,已與三個同伴爭先恐后地奔向麟馬。
河堤之上,一片混亂。有人從地上站起,卻兩股戰戰挪不開腳步。有人干脆癱在地上,只顧著拱手求饒,愿上蒼有好生之德……
阿獸倒是機靈,一骨碌滾起來,卻又回頭抓向林一的臂膀,急急喚道:“大……大哥,快逃……”入手處堅若金石,端坐的人影不動如山。他再又驀然一驚,尚未弄清楚林大哥的異狀,天上突然響起一聲女人的呵斥聲——
“不許逃……”
朦朧的夜色下,數十丈的半空之中,竟然隨聲冒出來一道紅衣的女子。她神色不明,長裙飄飄,身影婀娜,儼如仙子降臨,而其居高臨下的威勢以及莫測的話語,卻又令人不寒而栗!
阿獸的有生以來,從沒遭遇過今日這般的連番巨變。縱然生性膽大,也是難以消受。他不由得腿腳一軟跪在地上,卻有一只手拿起遺落的水囊塞到懷中,又順勢拍了拍自己的肩頭。其轉而看去,忽而覺著心神一定……
此時,那些四散奔竄的麟馬突然不再嘶鳴,而是在原地惶惶徘徊。不知是與生俱來的敬畏,還是源自于宿命中的絕望,一頭頭猛獸轉而向著半空中的人影跪伏下去,予取予奪般的順從……
阿達已躥上一頭麟馬,而對方卻不聽使喚,只在原地兜著圈子,真是叫人欲瘋欲狂。而另外三位同伴的情形,竟然與自己相仿,彼此間遙遙相視,皆是滿目驚駭而冷汗直流的模樣。窮極無奈,他只得硬著頭皮跳下馬來,抬手沖著半空中的人影哀求道:“仙長!我等乃是行腳的凡人,并無冒犯之舉,還請高抬貴手,饒命……”
眾人雖見識不多,卻也看出了所以然。
仙長?不出所料,那帶著蛟龍從天而降的女子,竟然是無所不能的仙人!
女子哼了聲,滿不在乎地說道:“我不殺凡人,只為小白尋些吃食!爾等自行散去,留下麟馬……”其話語聲在夜風中飄蕩著,清脆而又空靈,卻令人毛骨悚然。蛟龍要吃麟馬。而沒了麟馬的相助,一群凡人要在夜色下的莽原中穿行,根本對付不了蛇蟲猛獸的侵襲,最終的下場無異于自尋死路!
干系身家性命,已不容人多想!
阿達心頭一橫,索性豁了出去。他奔出去幾步,伸手攔在麟馬的前頭,帶著一臉的惶急大聲說道:“沒了麟馬,我等寸步難行,還望仙長明察!”其三位同伴更是不敢怠慢,忙搶出草叢并跪在河堤上。余下的眾人跟著對空叩拜,只求仙人手下留情!
“咦?爾等竟敢不從……”
女子咦了一聲,隨即沒了耐心,輕描淡寫般地自語道:“我不殺凡人,小白卻是全無人性呀!誰讓它是頭畜生呢,又有傷在身,尚須血肉的進補……”
阿達等人不明其狀,一時茫然。
阿獸依舊跪在林一的身旁,緊緊盯著半空中的人影。他的兩眼中有惶恐,還有驚羨。那是仙人……
林一則是雙眉緊鎖而臉色陰沉。
所謂的惡蛟,或是小白,不過是一頭化神修為的神鮫。而沒有人性的,又豈止是那頭畜生?
那紅衣女子分明在找一個借口,找一個可以濫殺凡人的借口。不過,她還是一位洞天初期圓滿的高人。即便自己有心救下這群凡人,卻頗為棘手!彼此的修為相差太多,叫人好生無奈!
只怪阿達不聽勸告,否則又怎會節外生枝。而事已如此,豈能袖手旁觀……
那頭銀色的怪物已將麟馬的腦髓吞噬干凈,緩緩從地上支起了身子,竟是帶著貪婪的神色沖著對岸張開了大嘴。不知何故,它忽而沖著天上一陣搖頭擺尾,邀寵獻媚的神態擺了個十足,之后竟是盤旋而起,分明要越河而過……
阿達等人已是面如土色。仙人無不是高高在上而神秘莫測,極少與凡人打交道。而這位仙子卻舉止怪異,并蠻橫無理。若是縱容那惡蛟過河撲來,一行二十多人豈有命在?
恰于此時,天上忽而有人說道:“天星妖尊!我等初涉中野,不便太過張揚,以免招人猜忌……”話語聲未落,在半空中再又冒出五道人影。
夜色下隱約可見,那是五個中年的壯漢,皆獸皮裹身而彪悍異常。為首一人越眾而出,在紅衣女子的不遠處躬身一禮,神態頗為恭敬。
誰料紅衣女子并不領情,頓時大怒,回首叱道:“吉慶!再不滾回去,我一腳踢死你……”
被稱作吉慶的男子面色發苦,老實答道:“畢亢妖尊有命,在下不敢忤逆!”
與之同時,林一在默默若有所思。又是天星妖尊,又是畢亢妖尊。淺而易見,這伙人來自妖荒,并非有恃無恐……
紅衣女子怒氣稍斂,卻極為霸道地哼道:“哼!一時尋不到那頭惡龍,我自然要為小白療傷,你休管閑事……”她轉而沖著下方嬌聲喝道:“孽畜!還愣著作甚?誰敢攔你吞噬血食,撕了他……”
那頭銀色的怪物頓時氣焰猛漲,作勢便要撲向對岸。
吉慶出聲相勸,乃奉命行事,并無意阻攔。他搖了搖頭,轉身退開。
阿達與眾人已知大難臨頭,再不敢有所動彈……
“慢著!”
眼看一場殺戮在所難免,河岸上突然有人清冷出聲。
天上地下皆循聲看去,雙方皆是一怔。
阿獸則是一霎不霎地瞪著雙眼。林大哥,這是作甚……
眾目睽睽之下,林一獨自漫步于河堤之上。他好像對四周的情形無動于衷,只管背著雙手而舉止悠閑。而其上下并無修為法力,儼然一個凡夫俗子的模樣!
紅衣女子卻是神色一凝,已看出那年輕人裝扮的不同,疑惑道:“你是修士,還是凡人?”
林一腳下一頓,眼光掠過身后的阿達等人,轉而昂首說道:“我是誰無關緊要,有請天星妖尊放過這些行腳的山民!”
紅衣女子稍稍落下身形,依然看不出對方有何蹊蹺。她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叱道:“天下之大,還沒人敢對我天星指手畫腳,更莫說你一個裝模作樣的凡人……”話音未落,其長袖輕拂。
與之剎那,早已等待多時的神鮫猛地掠過河面,直奔河堤上那獨自佇立的人影狠狠撲去。
阿達已是無暇意外,與眾人只顧著目瞪口呆。危急時刻,那個遭人輕視的灰袍男子竟然不顧生死挺身而出。而高大威猛的麟馬都禁不起惡蛟的沖撞,何況他一介凡人的血肉之軀。接下來的情形可想而知……
阿獸的心頭猛然懸起。林大哥危矣!
林一有些意外,猶在背手而立。
那紅衣女子還真是心狠手辣!而此時她嬌美的容顏上,并無乖戾與兇狠的神色,反倒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唯有眉宇之間帶著天生的煞氣,渾然一個肆無忌憚且又蠻橫無理的女兒家!
不過瞬間,那頭張牙舞爪的神鮫已撲到了數丈之外。
勁風撲面,血腥逼人!
林一神態如舊,唯長發、衣袂獵獵飛揚。而便在這間不容緩之際,他眉心忽有印記閃動,兩眼中寒光熠熠,周身的威勢霍然一變。而其兀自不動如山,卻信手輕撩衣擺,隨即以電光石火之勢猛地飛出一腳。
與之瞬間,天地氣機一沉。
這一刻,數十丈方圓之內,無論是人,還是奔淌的河水,都好似陷入到一片永恒的凝滯之中。
萬籟俱寂,風兒都沒了動靜……
“砰——”
那頭兇狠的神鮫已到了咫尺之外,卻仿若撞在一層無形的墻壁之上。一聲悶響乍起,其兇狠的勢頭倏然一頓。而一只腳卻重重踢在了它的下顎之上,萬鈞力道轟然襲來。
“砰——”
“嗷——”
又一聲悶響,撕裂短暫的沉寂。再加上凄厲的慘嚎,四方為之動容。
只見神鮫下顎揚起,腥血四濺,那五、六丈長的身子更是抖成了一團,隨即猛地倒飛了出去,眨眼之間橫掠河面,“撲通”一聲狠狠摔在河堤之上。只見它頗為無力的抽搐了一下,隨即再不動彈,顯然是昏死了過去。
林一尚自空懸著右腳,直至此時才緩緩落下。他又好整以暇般地輕抖衣擺,隨后抬眼斜睨,冷冷說道:“那頭神鮫再敢過河一步,我不介意將它剝皮烤了吃肉!”其說話之間,周身的威勢繼續暴漲,還拿出一塊黑色的玉牌在手中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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