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好大的規矩
就愛嗑瓜子
禩受傷后的第十天,終于可以不用繃帶了,原本完美的皮相上多了一條粉嫩的劃痕,禩本人并不在意,但敏芝卻老是有意無意地瞄著這條傷痕,心里有些小得意:終于看到你有條疤了,我心理平衡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什么心態,無意識地就會去看這條疤,搞得禩很不爽:“不用你看我也知道它存在,所以你不用看了。”
再確認禩他傷完全好了之后,康熙下令前往泰安。“病中”的太子則留在德州行宮,禛禩祥三人騎馬敏芝和四福晉還是坐車,大部隊在泰山腳下安營扎寨。地方官員早就嚴陣以待,成片明黃軍帳,各種祭祀用的旗幡道具一應俱全,所有隨行軍士都穿著類似漢服的祭祀服裝,讓敏芝一下子以為又倒退了幾百年。
康熙的大部隊一到,敏芝等人就被接進營帳,營帳里早已準備好沐浴用品,有侍女上來服侍她香湯沐浴,換上黑色的祭祀漢服,三重曲裾,黑色的外衣,亮紅色的寬邊,腰腹部三重反復纏繞亮紅色腰帶在正中央系成一個蝴蝶結,長長的飄帶一直垂到腳邊。腰側還要懸掛一塊帶著長長白色穗子的白玉玨,敏芝還很奇怪,不是說祥明天太陽初升的時候才會動身上山嗎?連禛禩都不上去,她一個女眷打扮得那么隆重做什么?
再看身邊的侍女秋菊,居然也是一身黑色的漢服,不過她穿的是襦裙沒有腰帶和配飾只在發上簪一支多杈紅珊瑚。正想問她們為什么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外面進來一位和敏芝穿著同樣服飾卻是梳高髻,戴一支金黃發簪的女子,她款款而來,對敏芝行了一個正規揖禮,害的敏芝手足無措,伸手扶恐怕不是這個規矩,干脆擺了一個架子,雙手探入袖中,目視前方。等她行完禮,發現她伏在地上不動,又傻了,這時秋菊在她耳邊悄悄嘀咕一句:“福晉,您說聲“起”就行了。敏芝一滴冷汗,慢著聲音:“起吧。”
那人這才起身:“福晉,奴婢是禮官,由奴婢指引福晉給大清祈福。”敏芝一愣:“祈福?”“是的,福晉已經香湯沐浴,接下來是焚香潔手,齋戒,而后祝禱,直至明日太陽初升之時方止。”敏芝瞪圓了眼:“要齋戒一夜?”“是的。福晉。”敏芝往后跌退一步:“我知道了……”禮官一躬身:“那么,請福晉隨奴婢來……”
掀開一道簾子,敏芝看到正中央擺著一張矮幾,矮幾上有香爐和一個朱漆盒子。矮幾前面還擺著一張長方形的席子。禮官走上前打開盒蓋,取出一個火折子晃了一下:“請福晉跪做在長席之上,親手燃起第一爐香。”
敏芝嘴角抽搐,依言跪坐,伸手取過火折子伸手捏起一塊香木,湊上去點燃而后吹熄,看著它冒出紅色的火星和青煙,才將它放入香爐中,撒上一把香沫兒,蓋上蓋子,香煙從小孔中噴薄而出,裊裊直上。禮官對敏芝的手勢手法十分滿意,臉上露出了笑容。敏芝拿起邊上的白絹細細地將手上的香灰擦干凈,心里卻一陣慶幸,這點香的法子是她跟廣化寺的小沙彌學的,方丈要她多在佛前念念經,她沒聽進去,倒是學了這手本事,今日拿出來顯擺了一下。
香點上了,禮官從袖中取出一個黑色的布卷,解開繩扣,布卷展開,敏芝一愣,這玩意兒足有半米長,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禮官把它攤在桌上:“請福晉先誦讀一遍。”敏芝一愣:這要是遇到不識字的或者蒙古福晉怎么辦啊?事后她才知道,她和四福晉是唯一隨行參與祭祀的女性成員,之前從未有過女子參與祭祀。這套禮儀是為了她們兩個度身定制的。
敏芝跪在地上讀祭文,還好,沒有遇到認不出的字,有些不認識的字她都靠音同字不同糊弄過去了,一整篇祭文讀完,口渴脖子僵。這時她才發現,跪在她右邊身后的女禮官一動不動地保持著昂首挺胸的跪坐姿勢,耳朵里聽敏芝讀書,眼睛盯著冒白煙的香爐,面無表情。直到敏芝一遍讀完,她才低聲說:“福晉身邊的侍女現在可以去外間取水……”秋菊收到指令連忙起身,本想奔出去,但是看到禮官不贊同的眼神,只好扭著身子小步快走,敏芝還是把手籠在袖中,垂目看著桌上的祝禱文,很久沒看到頌賦了,這一篇是是正版的啊,雖然內容無聊了一點,可是這個文體,還是讓敏芝有些小激動,現代人,誰還能駕馭這種文體呢?
正膜拜著,秋菊從外面進來,端了一個白瓷水盂,造型有點像筆洗,敏芝接過來一看,果然是清水,小呡了一口,放在一邊。這時,禮官又說話了:“請福晉對著香煙行揖禮三次,心如明鏡無雜念。”敏芝無奈起身,退后三步,跪下,學著剛才禮官的動作,對著香爐拜了三拜。
禮官又說:“請福晉將雙手置于香爐之上,熏檀潔手。”敏芝照做。接著禮官又讓她讀了兩遍,擺了兩次。這才起身,對敏芝行禮:“福晉現在可以用膳了。”敏芝一聽,差點笑出來,她們到達泰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十分,洗過澡,七弄八弄,天都完全黑了,她剛做好今天餓一晚上的心理準備,乍一聽有晚飯吃,豈不是出乎意料的驚喜?
但是看到端上來的東西,敏芝又沒有想法了,這是日式飯團嗎,看著一個個擺在盤子里的白團子,敏芝能想到的只有前世便利店里看見的日式飯團。拿筷子輕輕戳了一下,敏芝黑線了:是硬的。夾起一個試著咬一口,她在心底流淚,這就是隔夜的粢飯團有木有?外面的糯米已經硬了,里面裹著糖的脆餅也早就不脆了。不過她臉上一點都沒有不滿的表情,這東西雖然不美味,但是頂餓的效果還是很好的,而且做得其實還算細致,如果忽略它是隔夜的,這東西可以拿上桌當點心了。
吃了兩個飯團,敏芝回到工作崗位,繼續她的禱告,雖然前世她是員,無神論者,但是不說每年著名寺院的頭香都是都是留給領導的嗎?所以她現在這個,其實不算什么吧?
時間在靜夜中緩緩流淌,到后半夜,禮官要求她只是默念就可以了,敏芝有時也會眼花,也會想要倒下去睡覺,但是一左一右兩尊榜樣在那兒跪得好好的,她就不能容許自己偷懶,努力凜直了身體,擺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眼睛看著祝禱文,腦子里想的卻是,禩今晚在哪兒呢,是不是也被逼著焚香祝告?祥呢?他明天就要去爬那所謂幾千階的臺階了,他肯定一早就休息了,康熙就更不用說了,擺擺樣子而已,不過,泰山封禪啊,這是多大的事兒啊,康熙竟然隨隨便便找了個光頭阿哥去了,這是想干嘛呢,十三經過這次下來,身價那是水漲船高啊。這個綿羊一樣的孩子,被康熙這么一捧,可別受不住啊,這性子,放到臺面上與人爭斗,還不讓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轉而又想到禛,祥受寵,是他樂見其成的吧?祥一向聽他的話,乖得跟小跟班似的,這孩子到了以后可得受苦了……
迷迷糊糊地想著心事,到天光大亮的時候,秋菊瞇著眼睛醒來,發現自家主子跪在地上睡著了,挪過來拉她的袖子:“主子……”敏芝一個機靈醒來:“啊?”這時邊上那個古井不波是聲音又來了:“請福晉起身沐浴更衣……”秋菊和敏芝兩人跪了一夜早就站不起來了,自有下人進來,將秋菊摻下去休息,而敏芝則又被放到外間的大木桶里,四個女人把她周身上下又洗了一次,再把昏昏欲睡的她撈出來擦干了,上來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幫她換上貝勒福晉的朝服,把她往外攙,要知道一個一夜沒睡的人,最經不起的就是洗熱水澡,原本還能堅持的精神,一旦洗了澡,就完全放松,再也撐不起來了。
敏芝現在就是這種狀態,洗過澡以后,整個人就在夢游,現在估計有人把她套個麻袋賣了,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抗。下人們把她摻到她的位置上站好,她干脆閉著眼,也不管在哪兒,站著繼續睡。其實她不知道,四福晉因為體力不支,后半夜就倒下了,這會兒正在營帳里昏睡呢,而她卻因為堅持了一夜,最后才成為這場祭典中唯一的一位女性成員,在山東省委省長,教育局局長等一系列政府要員的目光注視下,敏芝就這么突兀地站在男人堆里,那些官員,只能站在她身后。迷迷糊糊的她根本不知道,此時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看祥,而是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