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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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芝在床上足足昏迷了三天,第四天的夜里,才醒來。彼時康熙和太后以及禟祺等,都已經搬到山下行宮去了,她迷迷糊糊覺得睡姿不舒服,想要翻個身,身體卻完全動不了,茫然地睜開眼,看見禩就在眼前:“你在這里……”
禟守在這里三天了,康熙奉太后下山的時候,太后來看過一次,當時敏芝依然昏迷。老人家嘆了一聲,沒說什么,就跟著大部隊下山了。九福晉事發第二天來看過之后,一天要來三次,幾乎趕上晨昏定省了。她對一再連累八嫂非常歉疚,偏偏又沒有能力為她做什么。只好時不時地過來看一下。
康熙那邊,除了提供醫藥之外,沒有再過問過敏芝的傷勢,也沒有召見禩,甚至下山的時候,都沒讓他來送,只讓吳書來傳話,待等郭絡羅氏適宜搬動之時,即刻啟程回京。禩此時也沒心思去管老爺子的態度了,經過這場刺殺,他已經想明白了,隱忍什么的,現在已經不適用了,
他們都等不及了,原以為二哥住進精神病院,就不會再有刺殺的事情發生,是他低估了他們對那個位置的渴望,他們瘋了,一定是瘋了才會這么做,皇阿瑪什么陣仗沒有見過,什么風雨沒有經歷過,鰲拜家里都闖過,鰲拜的刀就在眼前他都能面帶微笑地贊一聲:“真是好刀。”
在位整整五十余年,大大小小的刺殺不下百次,他什么時候真的中招過?怎么他們還是不死心呢?他是皇帝,一揮手,有多少人愿意為他去死,為他去填刀口?恐怕他們真正想要弄死的,是自己和兩個兒子吧?
既然這樣,還裝什么?孫子裝到這個份上,也算是裝夠本了,就算出身低微又怎樣?你還真以為一直挨打不還手了,我現在不要那個位置了,皇阿瑪在那個位置上,得到了什么?親情?沒有。金錢?沒有。愛情?更沒有。權利?這個有,但這個東西就換來上百次的刺殺和夜不能寐的恐懼。
他記得妻子說過,她想要的不過就是有人陪伴的安定生活而已,只要這樣,她就無比滿足。愛了她這么多年,他知道她所希望的,不過就是她在意的人都能平安幸福。僅此而已。現在,他們卻連這一點點的小愿望都不允許存在,二哥,四哥,凡是太盡,緣分勢必早盡。既然你們不肯留我一線,那么凡是傷害到我家人的人,我必百倍奉還之!
四哥做親王又怎樣,不過就是皇阿瑪的一條看門狗,最初替二哥提鞋,現在替皇阿瑪守業,他以為這樣,皇阿瑪就會覺得他好,覺得他可靠。真是荒謬。老爺子向來就是那種在你有價值的時候捧著你,把你捧到最高點,榨干你的剩余價值,讓后再把你一腳踹開。這么多年下來,老爺子這招養肥再殺,已經用得爛熟無比,唯一的親王,你不覺得你背后涼颼颼的嗎?
守在老婆身邊的禩,心思全在老婆身上,根本不在意誰誰對他的態度,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刀口舔血,劫后余生,別人的眼光對他來說都是浮云了。步步見血,他走過來了。有什么比活著更讓人覺得自傲的?
此刻,沒有什么比床上人的清醒更牽動他的心了,敏芝身體剛一動,就被他按住了腰部,他知道即便是墊了軟枕,趴了近四天還是很難受的,可是傷口在右邊肩背,太醫說如果恢復得不好,以后會影響右臂功能。緊接著,床上人終于睜開了眼。
“嗯,我在這里,你傷在肩上,只能趴著。”禩壓抑著喜悅柔聲道。敏芝象征性挪動了一下,立刻牽扯到肩上的傷,信了禩的話,抬眼看到某人常服底下鼓鼓囊囊的,眼神一閃:“你受傷了?”“沒事,蹭到一點兒,沒你嚴重,你都昏迷三天了!”禩站起身:“秋菊去請太醫了,有什么不舒服都別瞞著!”
敏芝點點頭:“其他人呢?都沒事嗎?”“都沒事,皇阿瑪奉皇瑪嬤下山去了,五哥和九弟陪著一起走了。”禩似乎很有耐心,巨細明遺地解釋著,態度平靜語氣溫和。敏芝卻知道這是他發火的前兆,于是先一步低頭認錯:“對不起,我沒保護好自己,連累你受傷,對不起……”
說完擺出一副挨批的模樣。
“現在擺出這副表情做什么?我的話,你不是從來都不聽的么?”禩橫了她一眼:“道歉的話,我不想再聽了。”敏芝接收到他的眼神,想說什么,喉嚨一癢,忍不住一通咳嗽,沒想到因為這樣牽動了傷口,頓時臉色又白了幾分,緊咬著嘴唇想要忍住,奈何咳嗽這種東西,靠忍是絕對忍不住的。劇烈的喘息下,伴隨著胸口起伏,傷口一陣陣的疼,敏芝只覺得每次深呼吸都像有把刀在身上割一樣。
禩見她突然咳嗽,嚇得六神無主,該死的太醫怎么還不來,看她疼得臉上汗都掛下來了,還不肯吱聲。又氣又急:“我說你逞什么強?不舒服還要往外跑,不舒服也不肯說出來,現在好了,把自己搞成這樣你滿意了?舒坦了?”敏芝牙齒咬得格格響,一句話都說不主來,禩也不知道是氣她還是氣太醫,還是氣自己,竟不再看她,反身沖出房間。
正巧,陸九帶著兩名太醫,大包小包地進來,與禩撞在一起:“王爺吉祥,奴才給王爺請安!”禩正上火:“怎么這么慢?”太醫委屈啊,自從王妃受傷之后,他們連著三連不眠不休了,老骨頭經不起折騰,現在又是大半夜的,剛想坐著打個盹,陸九撞進來說王妃醒了。
準備東西,緊趕慢趕過來,結果還是撞在槍口上,慌忙滾倒在地:“奴才該死!”禩恨得幾乎想把人一把揪起來踢進去,最終還是陸九解圍:“太醫,獻給福晉看診吧!”
結果,接下去的每天,每次診脈換藥,禩都要發好大一通脾氣,最后把太醫都給嚇免疫了。康熙所說的即刻回京被他當成了耳旁風。反正三個孩子都讓康熙帶回京城了,他只負責管理好眼前這個女人。四個月過去,外面一片酷暑,轉為秋涼,五臺山上卻好像一直都是沁涼的秋季,敏芝的繃帶還纏在身上,只是除了肩上的傷以外,其他癥狀終于調過來了。
期間每天喝多少藥,頭上手上被扎成了刺猬,用禩的話說,太醫的那些個本事幾乎都被他榨干了,才把她從垂危邊緣拉回來。十一月,兩人不得不啟程回京了,因為他們已經錯過太后萬壽節,別人敏芝可以不在乎,錯過太后的生辰她心里過意不去,禩拗不過她,只好吩咐陸九備車回京。
康熙對他們夫妻倆一直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十月太后萬壽節,禩給康熙遞了折子,匯報說妻子的傷勢依然不適合長途跋涉,結果,給回信的不是康熙,而是太后本人,老人家委婉地表示采萱養傷要緊,遲一兩個月能趕上過年也不錯,
這次兩人決定回京之前,同樣上了折子,等了半天,康熙的回復只有一個字:“準!”因此,禩借口路顛會影響采萱的傷勢,馬車愣是趕成了龜速。十一月出發,十二月二十的時候,才回到了京城,
一回家,也不急著進宮請安,而是先讓大夫來了個大會診,隔了一天,一道圣旨到了廉郡王府,禩又被停職了,理由居然是身有案底,需要停職審查。禩對此毫無疑義。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是,康熙把弘旺和弘晏,一起送回來了,只把弘晢留在身邊。敏芝頓時覺得弘晢是被老爺子扣在身邊當人質了。
想想自家可真夠霉的,禩的官兒總是做不滿一年,哪怕最早做筆帖士的時候,也是有事沒事就遭遇停職罰俸,康熙對此仿佛習慣了,禩像現代某項體育運動的主教練,習慣性遭遇“下課”一開始敏芝以為他會在意,后來見他一切如常,該遛鳥遛鳥該請客請客,想來他對自家老爹的的習慣性抽風也已經習慣了。
弘旺回來以后,一直住在敏芝的主院里,和弘晏門對門住著。禩給他申請了一個跟班小太監外帶幾個嬤嬤服侍他。弘旺每天都會帶著弟弟去給敏芝請安,詢問敏芝的傷情,這讓她欣慰得不得了,到底是自己兒子,不至于被康熙帶了幾年就不認識母親了。
有兩個兒子的晨昏定省,加上晗音隔三差五地算串門子,讓敏芝忘記了她被恩準不進宮出席八旗家宴的事,肩上的紗布雖然取下來了,但是每次活動肩膀的時候,她都覺得有些違和,仿佛這徺肩膀不是她的一樣。看來這次真的傷得很重,要好好恢復一下。
禩體貼她,免了侍妾們的請安,敏芝樂得在家享受兒女陪伴的舒心日子,卻沒想到,她以為沒事兒了,事兒卻主動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