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劍光閃動,比陣陣吹來的寒風更加刺痛地讓人無法呼吸。不過片刻,文府守夜的門房就聽見了動靜,角門被緩緩拉開了一個縫。
柳芙的后背緊緊貼在文府的大門上,正想先回到府中躲避,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在耳邊。
“他們是漠北蠻夷派來的刺客,非普通家丁可以對抗,快關上門!”只差一步,柳芙眼看角門被一個身上繡有“影”字的紅衣侍衛一腳給踢地關上,只好又氣又急地朝說話之人看去。
一身絳紅色的勁裝裹身,從頭到腳只露出一雙寒冰般鋒利的雙眼,姬無殤手提長劍,正與黑衣刺客們糾纏廝殺著。與此同時,他還不忘回望柳芙一眼,目中毫無半分情緒流露,只瞬間又將目光收了回去。
下一刻,正與他過手的刺客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鮮血飛濺,橫尸當場。
柳芙被眼前的混亂局面給驚住了,刺目的劍光,濃烈的血腥味兒,還有陣陣呼嘯而過的冬夜寒風只能緊緊地靠在文府的大門前,將披風緊緊地裹住自己,連呼吸也幾近屏住,一動也不敢動,希望不會被無辜殃及才好。
幸而這場混戰并未持續太久,不一會兒,行刺的黑衣人就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還剩兩三個在作困獸之斗。眼見沒有希望逃生,最后兩個黑衣人才齊齊咬破了牙中藏好的毒藥,自盡而亡,不留下任何痕跡。
眼看局勢已經明了,柳芙才長出了口氣。可面對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任她再有異于常人堅毅的心性,也免不了雙腿一軟,挨著大門幾乎癱軟了在地。
太子身邊帶的侍衛也受傷的受傷,殉職的殉職,同樣沒剩幾個。若非影衛明顯武功高強壓了刺客一頭,恐怕太子今夜就要把性命交代在文府門前了。
“四弟!還好你來了!”
姬無淵也嚇得臉色蒼白,看到一切雖然結束,但剛剛還護住自己的侍衛卻死的死傷的傷,不由聲音里帶了幾分顫抖:“幸而今日你親自領了影衛巡視,否則,為兄就要遭大難了。”
“太子,這么晚了你為何還在城外走動?”姬無殤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一張表情冷峻的臉,說話間,眼神往柳芙那邊掃了過去,見文府的人已經陸續出來了,也有丫鬟將柳芙扶了起來,這才回頭繼續道:“北疆告急,父皇多次提醒太子不要輕易出宮。這又是冬天,天泉鎮不是京城,夜里除了各家屋檐的燈籠有些光亮,連個路人都沒有。北疆的刺客又不懼寒冷,最喜歡挑這種時候動手。以后太子就算要出城,也請通報臣弟一聲,臣弟會安排影衛隨護。”
“本宮明白,本宮明白。”太子連連點頭,忙解釋道:“只是今日正好替母后祈福,想著不會耽誤多久。加上你們最近巡城任務繁重,所以也沒通知就去了一趟龍興寺。”
聽了太子的話,姬無殤眉頭皺得更深:“天泉鎮并非影衛巡視范圍,這幾個人也是臣弟帶到天泉鎮執行另一樁公務的。若非恰好遇見,后果不堪設想!”
“其實若不是護送柳小姐回府,本宮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京城了對了,柳小姐!”太子提及柳芙,這才回過神來,不再理會姬無殤,轉身往柳芙的方向疾步而去:“芙妹妹,你沒事兒吧?”
看到太子飛快而來,圍住柳芙的丫鬟婆子紛紛閃到兩邊,讓開了位置給他。
柳芙雙手緊緊地扯住披風,見他上下不斷打量著自己,表情關切神情緊張,忙道:“芙兒沒事,請太子放心。”
太子語氣焦急,看著柳芙除了臉色不太好之外,果然并無外傷,這才松了口氣:“還好你沒事兒,要是害你受連累,本宮豈不要后悔一輩子!”
“您千萬別這么說。”柳芙勉強地笑笑。畢竟剛剛最危險的時候他并未顧得上自己,反而姬無殤似有若無地將沖向文府這邊的刺客擋殺住了。
“裕王,您受傷了嗎?”想到此,柳芙的目光順著太子的肩頭掃過他身后的姬無殤,卻被一片刺目的鮮紅所驚。
太子聽見柳芙驚呼,也趕緊回過頭去。借著文府房檐上的燈籠,發現姬無殤的右臂幾乎被鮮血給完全浸濕了,衣袖緊貼在臂上。
因為姬無殤身著絳紅色的勁裝,加上正值夜晚,大家的注意力又都放在了抵擋刺客上,所以其他人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手上了。
只有柳芙,看到了姬無殤所站的位置,腳邊的石板路上已經蔓延開了一灘滴落的鮮血。
“劉媽,趕緊把街頭那家醫館的劉大夫請過來!”柳芙見姬無殤臉色已經有些過分地蒼白,趕緊吩咐身邊的劉婆子,又吩咐暖兒:“你趕快進去讓管家收拾一間房出來給裕親王療傷。”
姬無殤被柳芙一驚一乍地提醒,這才發現自己受了傷,拒絕道:“這點皮外傷不算什么,本王回宮再讓御醫處理。”
“主人!”一旁的影衛上前替姬無殤查看傷勢,一把扯下了腰帶為其將傷口上部扎緊暫時止血:“您的傷口不算淺,此處離京城還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不如就暫時在文府將傷口處理了再走吧。北疆刺客都是多人一起行動,說不定路上還會碰到另外一撥,若您帶傷,到時候恐怕會很麻煩!”
“四弟,文從征先生是你的老師,你也別太客套了,快些進去先把傷口處理了再說吧。”太子也趕忙開口相勸。
“也罷,大家都先簡單包扎一下傷口再回城吧。”姬無殤見太子也發了話,而身邊影衛和太子的親衛或多或少都“戴紅掛彩”,只好妥協地點了點頭,隨即向柳芙道:“只是,要驚擾文府上下了。”
“若非與王殿下帶人及時趕到,或許芙兒也會性命不保,又何須說這些客套話呢。”柳芙說著已經讓開了身后的大門,與姬無殤目光相碰,不知怎么,語氣莫名有些冷硬。
于是,太子一行人在柳芙的帶領下齊齊進入了文府,只留下兩個沒有受傷的影衛去聯系天泉鎮地方府衙,負責處理黑衣人的尸首。
文從征接到文來通知,趕忙親自去了前廳接人,吩咐下人將養心堂旁邊的靜室單獨給姬無殤用,其余受傷的人都安排在前院的會客室。
不一會兒,文府街口醫館的劉大夫就帶著兩個弟子匆匆趕來,清洗傷口,上藥包扎,倒也熟練的很。
文從征陪著太子在養心堂,上了茶給他壓驚,一邊客氣地感謝他送柳芙回府,順帶問一些關于刺客行刺之事。柳芙則早就回到了流月百匯堂,免得讓等門的母親擔心。
“芙兒,你怎么才回來!”
沈氏還在就著燭燈做針線活兒,看到女兒終于回來了,丟下繡藍就迎了上去:“先前文管家把劉媽和暖兒都叫走了,害的為娘擔心死了。怎么,前頭發生什么事兒了嗎?”
柳芙早就從文管家哪里知道母親并不知情,她也極同意不讓母親白擔心,便甜甜一下,卸下披風:“沒什么,太子送女兒回來的時候在門口遇上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醉鬼,發生了些不愉快而已。如今文爺爺正在前頭陪著太子吃壓驚茶呢,女兒就趕回來看母親了,怕你久了沒看到我擔心呢。”
“芙兒,你怎么和太子爺扯上關系了?”
沈氏看著女兒除了臉色略顯蒼白,神情有些疲倦之外并無其他大礙,便問出了先前揣摩已久的疑問:“太子竟然派人通知我,讓我先行離開,說等你們用完素齋之后他會親自送你回府。為娘本不想丟下你一個人,可他是太子,他的吩咐雖不是圣旨,卻不容我違背。但為娘想不通,太子怎么會請你一起用齋飯?你們之前應該是素未謀面吧!”
柳芙見母親一臉擔憂,只好強忍著疲倦細細解釋了起來:“不是單獨和太子用飯,只因那日在拈花會相熟的敏慧郡主也在,芙兒只是作為陪客罷了。之后太子也只是順路送芙兒回鎮上,僅此而已。母親,你放心,他可是太子呢,芙兒并無非分之想的。”
沈氏聽了,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笑容回到了臉上,將柳芙攬入懷中,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乖女兒,你應該聽清楚母親之前的意思了吧。母親要讓你今后生活無憂,找個好歸宿,卻并不盲目。嫁給太子,今后太子繼位后你就會面對的爭寵那種日子,不是人過的。所以,母親一定要確定你不會和太子有什么關系才行。”
“母親,你放心吧。芙兒明白的。”柳芙喃喃地吐出了這句話后,只覺無論是心還是身體都疲憊不堪,便窩在沈氏的懷里閉上眼睡去了。
感受到女兒均勻的呼吸,沈氏知道她肯定是累極了,也不叫醒,只任由其趴在自己的膝上,伸手拉過了她先前脫在一旁的披風替她又蓋上了,目光中透出幾分不確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