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百匯堂不過一個單進的小院落,但其庭院呈弧形,從天空看就像一個彎彎的月牙兒,故此得名。因為文府內院只文從征一人居住,平日里都在養心堂進出,為了避嫌,所以特意將遠離養心堂的此處撥給了沈氏母女使用。
獨自回到屋中,柳芙見暖兒正捧著盒子一臉期待,便笑道:“你比我還著急呢,放心吧,都是些常用的藥材。若有好東西,我必會告訴你的。”
暖兒得了柳芙的首肯,這才將盒蓋打開,一眼掃過,發覺果然只是些常用的藥材,念叨了起來:“云母、珍珠、沉香、薄荷、烏頭、苦參、當歸、茱萸、熟地......樣數倒是多,可用這么漂亮的盒子來裝這樣普通的東西,太子也忒小氣了吧。”
“等等”柳芙聽得暖兒念出幾樣藥名兒,總覺得有些耳熟,趕緊走過去將盒子里的藥材拿出來放在了桌上,對照腦中關于藥材的記憶,一一識別起來:“云母、珍珠、防風、沉香、郁金、硫黃、柏葉、桂枝、蓯蓉、水銀、半夏、薄荷、鉤藤、常山、宿沙、輕粉、獨活、續斷、烏頭、苦參、當歸、茱萸、熟地、菊花!”
在暖兒的驚訝中,柳芙將滿桌的中藥名一個不漏地都念了出來。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四味!”柳芙臉上的表情是又驚又喜,又喜又羞,仿佛是不敢相信,又一一數了一遍,這才抬眼看著對面還瞪大眼睛當怪物一樣看著自己的暖兒:“太子,太子竟然給我捎來了一封情書。”
“什么!”原本暖兒已經把眼睛睜得夠大了,此時聽見柳芙口中吐出“情書”兒子,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夸張來形容:“太......太子,竟然給小姐寫了一封情書嗎?在那兒,在那兒?”說著,已經動手在空盒子里瞎摸起來。
“暖兒,不是真的信,是這二十四味藥材!”柳芙拉了暖兒到一邊,先將屋門給管好,免得被母親聽見她們的對話,這才指了指桌上鋪得滿滿的藥材:“這些藥材正好與一首詞想襯映。”
“藥材?詞?”暖兒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柳芙只好細細為暖兒道來:“前朝有位大詞人,猶善用藥名兒來寫詞。當時他就寫下過一首闕名叫《滿庭芳·靜夜思》的詞,來表達對一位女子的思念之情。”
“是嗎!是嗎!”暖兒聽得稀奇,忙道:“是怎么寫的呢?”
腦中搜索著關于那首《靜夜思》的記憶,柳芙這才起唇而誦:
“云母屏開,珍珠簾閉,防風吹散沉香。
離情抑郁,金縷織硫黃。
柏影桂枝交映,從容起,弄水銀堂。
驚過半夏,涼透薄荷裳。
一鉤藤上月,尋常山夜,夢宿沙場。
早已輕粉黛,獨活空房。
欲續斷弦未得,烏頭白,最苦參商,當歸也!
茱萸熟,地老菊花黃。”
聽著柳芙將這一闕詞念誦而出,暖兒只覺得雞皮疙瘩掉了滿地,只覺得這太子也太肉麻了些。不過,這樣的精巧心思,的確讓她看到他對柳芙的真心,不由得嘆道:“小姐,太子真是用心良苦啊,竟會以如此獨特的方式來表達他對你的淑女之思。暖兒好感動哦!”
“感動什么,我拿了這一盒子藥材,是要回禮的!”柳芙卻懊惱了起來:“你不知道,這位大詞人寫了這一闕藥名兒相思詞給他的妻子,最后妻子也同樣以藥名回書的。我背給你聽。”
暖兒雙手捧心,一副癡迷陶醉的樣子看著柳芙,滿心期待地連連點頭:“好好好!小姐快說!”
柳芙想了想,這才將回信念誦而出:“檳榔一去,已歷半夏,豈不當歸也。誰使君子,寄奴纏繞他枝,令故園芍藥花無主矣。妻叩視天南星,下視忍冬藤,盼來了白芨書,茹不盡黃連苦。豆蔻不消心中恨,丁香空結雨中愁。人生三七過,看風吹西河柳,盼將軍益母。”
“哇,好感人哦。”暖兒揉了揉眼,似乎有些泛紅,嘟囔著道:“果然是讀書人呢,用這藥名兒來往傳情,若非小姐特意指出來,暖兒根本聽不出來其中玄機呢。”
“你別感嘆了,快些幫我想辦法該怎么回信兒吧!”柳芙撫了撫額,一副苦惱的樣子。
“小姐,你不喜歡太子嗎?”暖兒倒是一臉的奇怪看向柳芙:“太子可是未來的儲君呢,他對你主動示好,難道你不該高興嗎?直接按照這回信準備了藥材再送入宮中就完了,你苦惱什么呀!”
“他若不是太子就好了。”柳芙想起將來姬無淵的結局,總有種無力感。
雖然她知道所有人的結局,但重活了一次的自己,卻無法確定自身會面臨怎樣的未來。是仍舊按照歷史的軌跡再一次被送上和親之路?還是通過反抗命運獲得屬于自己的幸福?柳芙根本無法確定。
所以,面對太子的心意,柳芙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婉拒了。
想到此,心中已有決斷,柳芙迅速地將桌面擺放著的藥材統統收回了箱子,推倒暖兒的面前:“鎖好,忘記今天我告訴你的故事。我會斟酌如何回信,你千萬別在母親面前提及就行了。”
“小姐,我省的。”暖兒強壓著心中的疑惑,見柳芙表情很有幾分凝重,識相地沒有多問:“昨夜折騰的夠嗆,小姐不如趁中午用膳前再好好睡一覺吧,時候到了奴婢會來叫你的。”
“不用。”柳芙擺擺手,稚嫩的童顏上流露出一抹疲色來:“之前讓文管家幫忙請了李墨過來說話,你去前院守著,若人來了就趕緊來告訴我一聲。”
“是。”暖兒領了吩咐就默默退下了,只是情緒有些低落,覺得自家小姐如果拒絕了太子,那實在有些太可惜了點兒。
垂著頭一路行到前院,暖兒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空蕩蕩的小徑前竟突然落下個人,嚇得她差點叫出了聲。可定睛一看,才發現此人是她認識地,便趕緊哆哆嗦嗦收起驚嚇,福禮道:“裕......裕王殿下!奴婢參見裕王殿下!”
擺擺手,姬無殤咳了咳,好像有些尷尬,只勉強擠出一抹微笑道:“嗯,本王從養心堂那邊出來準備回府,一時走錯了路。小丫頭,你給本王帶一下路吧。”
“哦,原來是這樣。”暖兒這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回去,恭敬地道:“正好奴婢要去前廳,裕王您這邊請。”
“嗯。”
見暖兒沒有多問,姬無殤好像松了口氣,這才沿著所指邁步向前。
小心翼翼地側身緊跟著,暖兒一邊帶路,心思也隨之活絡了起來,忍不住抬眼悄悄地瞅了瞅姬無殤,暗香:這位裕王殿下看起來好像是個好人,他又是太子殿下的親弟弟,如果自己央求他幫忙傳個信,他應該會答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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