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這三天,讓柳芙頗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
她萬萬沒想到,自認為保護的極好的秘密竟會被姬無殤一語道破,讓她毫無防備,連辯解或者多問一句都沒來得及。
可笑的是,自己竟完全忘記了是在和誰打交道。
他是影閣之主,他麾下是一個充斥著密探和殺手的地方,是大周皇朝最一流的情報機關。當初為何自己會對他如此懼怕,甚至不愿對視一眼,除了來自前世的恐懼,柳芙知道,她下意識地是想遠離一個可能會給自己造成傷害的危險人物罷了。
或許少年時的姬無殤還不至于像前世時她所面對過的那個君王,一顆心堅硬冷酷的毫無縫隙。但柳芙知道,若自己不提起精神好好與其周旋,哪怕是有一丁點松懈或一丁點偏差,都會讓自己提前陷入萬劫不復之境,甚至沒有了任何可期的未來。
要怪,只能怪自己這半年來是在太順利,無論是得了九華山的地還是買下扶柳院,亦或是成為了文氏的干親,還有之前在拈花會上的亮相這這些接踵而來的好事兒,讓她漸漸地忘記了銘刻在心底的仇恨,和伴隨重生后一直提醒自己要小心胡氏的那種緊迫感。
若她稍微清醒些,與姬無殤好好保持距離,他就不會對自己感興趣去調查了吧?
多想無用,這一切已經成為定局,他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秘密,接下來,他會怎么做,才應該是自己去關心的。
“看來,今天開始得打起精神,不能再放松警惕了。”
柳芙收起紛亂的思緒,看著鏡中的自己。姣好如花的面容,白皙如玉的肌膚,玲瓏纖細的身姿,雖然只是一個八九歲的女童,卻在一顰一笑間已經有了讓人難以忽視的絕艷容顏。
嘆了口氣,讓柳芙有些無心再裝扮自己。
今日太子要來,一想到他竟會那樣費心思地給自己“鴻雁傳情”,柳芙就會忍不住雙頰泛紅,一顆心猶如小鹿亂撞般地無法平靜。
她承認,對太子只是懵懂間有了一絲別樣的情愫罷了,并無更多。但面對一個對自己如此用心的男子,一個曾向自己“表白”過的男子,一個容貌氣質都冠絕天下的男子柳芙卻怎么也無法保持如常的態度了。
可姬無殤三日前的那句話始終在腦海縈繞不斷,好像一個魔咒般怎么也無法驅除出腦海,這讓柳芙很是糾結,一張小臉上布滿了愁苦的表情。
重生后的她自以為對未來有了預知,自以為可以掌控未來,可事實上,命運從來都是狡猾的。當你放松警惕的時候,它就會伸出觸須蔓延進你的生活,擾亂一切,讓你不得不屈服于現實之下,成為它的俘虜。
“自已要屈服嗎?”
看著鏡中的自己,柳芙喃喃間自言自語道:“還是想辦法和命運抗爭呢?”
細如柳葉的雙眉蹙起,清澈的雙眸中浮起了謎一般的霧氣,柳芙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門外大喊一聲:“暖兒,進來為我梳妝更衣”
“來了,小姐”
暖兒正在外面收拾東西,聽見柳芙吩咐,趕緊放下高挽的袖口沖了進屋,一臉的興奮之色:“小姐,你終于想通啦。奴婢早就給你準備好今日見太子的衣裳了呢”
“還不快拿來,太子這時候應該要到了。”柳芙故作平淡地拿了排梳隨意地理了理耳旁的散發:“更衣之后還得梳頭呢,可別讓貴客等我。”
“知道,奴婢做事兒小姐就放心吧。”說著,暖兒已經從衣櫥里取出一件湖水藍底兒,繡著春柳飄絮圖樣的裙衫出來:“小姐,這件如何?”
柳芙看了一眼,點點頭:“就這件吧,還算不夸張。”
換上衣裳,柳芙很是滿意地揚起了唇角。這件裙衫是母親特意為自己過年趕制的,是極好的軟緞繭綢料子,里面有層細細的棉,極保暖卻又不顯臃腫。裙衫上明媚的藍,配上舒緩的綠,還有點點飛揚在裙間如雪花兒般飄然輕盈的白絮,將她整個人襯托得別樣嬌俏而又不失柔美。
看著鏡中的自己,柳芙笑了。這樣的她,應該會讓太子殿下很喜歡吧也能讓姬無殤有所顧忌,看清楚她并非是可以被輕易掌控在手心的小白兔才對
正在柳芙沉思的這片刻間,暖兒已經熟練為她梳好了雙螺髻,又別上一對流蘇寶藍蝴蝶釵,嘆道:“小姐,可惜您還未及芉,如此漂亮的衣裳若是梳個好看的云髻或者百花髻,那才叫驚為天人呢”
“不用,就這樣已經很好了。”柳芙挑了一對金絲琺瑯燙藍瓷的耳墜戴上,這便起身,披上了厚厚的披風直接去往了養心堂
養心堂內,太子和姬無殤已經都到了,李墨則還在前廳等候柳芙的召喚。
“民女見過太子殿下,裕親王。”
蓮步輕移,柳芙進了屋子便卸下披風,露出玲瓏驕人的身姿,上前朝兩人一一見禮:“文爺爺今日在皇家書院有例行的公務,不能親自招待,還請見諒。”
“芙妹妹,不必多禮。”見到柳芙,太子眼中一亮,欣賞之色溢于言表,忙上前親手扶了她起身,目含柔光,語氣親和:“今日本就是來勞煩你的,文大人在不在倒也并無大礙。”
柳芙略微側頭,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細頸,含羞啟唇:“太子哥哥您久等了,芙兒這就去請李公子前來覲見。”
說完,有意抬眼掃過太子的臉,這才轉身在暖兒的伺候下重新披上外袍,親自往前廳去接李墨了。
聽兩人一口一個“哥哥妹妹”的,又行狀親密,姬無殤在一旁略蹙了蹙眉,等柳芙已經出了屋子,這才用著隨意的口吻道:“太子,臣弟倒是不知您什么時候與柳小姐如此熟稔的?”
“之前有幸與柳小姐在龍興寺共進素齋,相談之下都十分投契,所以”太子說著,抬眼看了看姬無殤,目露疑色:“四弟,你什么時候對這種事情感興趣了?就連從小就喜歡你的敏慧突然被母后看中想要指給本宮,你都不曾過問一句。怎么,你很關心芙妹妹嗎?”
雖然聽到太子喚柳芙為“妹妹”有些刺耳,但姬無殤知道自己不該流露半分情緒,臉上浮現出了如常的笑意來:“柳小姐是臣弟的小師妹,老師又待臣弟十分親近,這才多問一句罷了。”
“本宮知道你不喜歡這些兒女情長的東西,但像芙妹妹那樣的絕色小佳人,連你也舍不得挪開目光吧。”太子笑容爽朗,毫不掩飾自己對柳芙的喜歡:“上次在龍興寺,你是沒有聽到她講的關于佛家弟子為何要吃素的故事。就連本宮也不知道的佛家典故和經義,在她口中竟如同隨手拈來般,記得清清楚楚,解釋地更是明明白白,讓本宮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甘拜下風啊。你這個書呆子,有機會不如和芙妹妹過過招,到時候就了然為何本宮對她這么感興趣了”
“臣弟常來聽老師授課,倒也知道她是極聰明的。”姬無殤見太子說話間眉飛色舞,對柳芙果然興趣極濃,心下也有了打算,見周圍并無其他人,便低聲道:“之前太子送來的壓驚禮,不知柳小姐可否奉上了回禮?”
太子一愣:“你怎么知道本宮送了禮過來?”
姬無殤笑笑:“還不是柳小姐的婢女,讓臣弟給太子傳信呢。”
“什么信?”太子看起來有些緊張。
“還能有什么信。”姬無殤會心一笑,把玩著手中的茶盞:“太子費了那樣的心思送上禮盒,難道就不期望柳小姐能看透您的心意,也回贈您一封‘藥書’?”
“四弟,你都知道些什么,還不快告訴為兄”太子目光一閃,表情興奮:“是不是芙妹妹看出了本宮所贈之藥中的含義?她的婢女說了些什么?她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快些告訴本宮啊”
“太子,您別急。”姬無殤見他如此激動,反而賣起了關子:“要是臣弟,就不會太魯莽地讓柳小姐知道自己的心意。”
“怎么說?”太子完全忘記了眼前的人是和女人絕緣的,倒認真遵循起姬無殤的意見來。
姬無殤放下茶盞,認真道:“柳小姐年紀尚小,婚配之事現在提及還太早。不若你與她交好,慢慢互相熟悉,將來等她到了及芉之齡,一切便能水到渠成。”
“不行”太子卻擺擺手:“你沒看到芙妹妹嗎?她雖然不過才八九歲的年紀,但已經有了極為出眾的容貌。恐怕等不到及芉,翻了年就會出落得更加標志。這文府又進進出出全是大周皇朝的青年才俊,難保不會有人看中,提前向文老先生提親。若是本宮不主動些,將她的心給提前俘獲了,將來難保她不會成他人之妻。所以,你的辦法不可行,不可行。”
“難道太子想納柳小姐為太子妃?”姬無殤故意面露驚訝之色,心下卻已然知曉了答案.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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