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庶女
瑞香……
杜熙月聽到這兩個字，輕挑了下眉。大概是習慣了沒那丫頭的日子，她也逐漸忘記這茬了。
蜜秋見杜熙月臉色微變，輕咳了一聲，轉了話題：“我方才看車里的唐瓷茶罐里有些新茶，姑娘嘗嘗吧。”
說著，她用車上的精致的銅炭爐把車里備好的水燒開，將墨綠色的小茶粒泡在薄如蟬翼的白瓷敞口圓盞杯中，不一會就見茶粒在清水中慢慢舒展開來，變成一片片細小的葉子漂浮面上，而原本清澈的水變成黃綠色帶著幽幽清香的茶湯。蜜秋嫻熟地用濾斗將茶湯過了一遍，倒在白底金線描菊的小巧圓肚茶壺內，只剩下清亮的茶湯。
“姑娘，我茶藝不好，你嘗嘗。”蜜秋把茶又重新倒入方才的圓盞杯中，推到杜熙月面前，說道。
杜熙月拿起那杯子對著光線看了看，就見杯壁上映出液體的陰影，她又將杯子輕晃了一下，里面的茶水也跟著搖晃了起來。
“瑞香既然去了華巷，就是甘媽媽手下的人，我們去了只是客，別忘了做客的本分。”杜熙月抿了口茶湯，表情淡淡的。
蜜秋和含巧聽了，皆面色一正，異口同聲應了聲：“是。”
可兩人心里都聽出話里弦外之音，尤其是含巧，她原以為瑞香不過去幾天避避風頭就回來，可依照現在的局面看來，瑞香是回不去了。不過誰又會傻到把這話說出來呢？
車內一陣沉寂，好在過了一會車就駛入了華巷街口，外面熱鬧的叫賣聲、談笑聲、馬蹄聲絡繹不絕地傳入車內。蜜秋掀開車紗簾向外瞅了一眼，問了句：“姑娘，這是到哪兒了？”
“華巷街口。”杜熙月喝了口茶，不急不慢道。
含巧在一旁笑道：“蜜秋姐姐若有什么想買的，明兒得空，求姑娘帶我們出來逛逛。”說著，她又朝杜熙月投來期盼的目光：“姑娘，你說好不好？”
杜熙月放了茶杯，輕點下頭，只笑不語。
含巧正笑著，車簾子被掀開個縫，車夫秉道：“前面巷口太窄，車進不去，一會到了，各位姑娘怕是要步行進去了。”
杜熙月微微點頭，應了句：“到巷口就停了吧。”
車夫畢恭畢敬“哎”了聲，把車駛到巷口就停了下來。
杜熙月掀開車簾，甘媽媽已經帶著兩個婆子等在車邊了。
“這就是你在信里提到新來的丫鬟吧？”甘媽媽把蜜秋打量了一遍，對杜熙月笑道。
杜熙月點點頭，又給蜜秋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前行禮。
“甘媽媽好。”蜜秋朝甘媽媽屈膝福禮。
含巧跟著福禮完后，甘媽媽對杏眼桃腮的蜜秋多看了幾眼，眼中多了幾分柔軟的神情。
“這丫頭倒和我有眼緣。”甘媽媽拉著杜熙月朝門口走去。
杜熙月笑得明快：“媽媽，她叫蜜秋，原先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后來調到西院，在那邊呆了沒兩年又撥到我屋里來。”
“怪不得。”甘媽媽“哦”了聲，“一看那丫頭就是個伶俐的，倒不像上次來跟著你的瑞香，沒規沒矩的。”
“瑞香在您這還好嗎？”杜熙月垂著眸子，客套了一句。
甘媽媽搖了搖頭，長嘆口氣道：“那丫頭……”頓了下，話鋒一轉：“你當初把她交到我這來是對的，那丫頭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不安分……杜熙月聽了淡淡一笑，瑞香若安分怎么敢私自跑去看三爺，怎么敢最后對自己下毒手！
“還讓甘媽媽費心了。”杜熙月語氣里帶著幾分歉意。
甘媽媽把她手輕捏了下，以為她心里還舍不得，便道：“你還跟甘媽媽說什么見外話，那樣的人不值留，走了也好。”
“那她現在如何？”
杜熙月話剛到嘴邊，就見月巧從朱漆大門里出來，朝一行人福了福，道了聲：“夫人把午飯備好了，正等著媽媽和熙姑娘呢。”
“好，好，你去回了她，就說我們馬上就到。”甘媽媽眼睛瞇成一條縫，笑道。
轉頭又對杜熙月說：“你母親今兒一早聽說你要來，特意叫人去買了幾樣合你口味的菜，一會你可要多吃些。”
“母親怎么會知道的？”杜熙月微怔，問道。
甘媽媽笑道：“她問得我唄。”
王姨娘居然開始關心自己了……杜熙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估計甘媽媽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想到這一份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母親最近可好？”杜熙月順勢問道。
“她啊，還是老樣子。”甘媽媽說話時，眼里暗了一下。
杜熙月裝作不經意道：“是不是因為隆哥兒許久沒來的緣故？”
“瞧你這孩子說的，”甘媽媽佯裝生氣，心疼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母親心里也疼你。”
杜熙月低頭一笑，沒再說話。
午飯還是設在王姨娘住的粉墻閣樓的一樓堂廳內，等一行人進去時，圓木桌上四菜一湯還冒著熱氣，三副碗筷已經備好。另外還有三份雪白雪白的奶酪子盛在青瓷花描金邊的白碗中。
“這……”
似乎多了些，杜熙月指了指桌上，朝甘媽媽笑道。
“這都是特意為你準備的。”甘媽媽笑著，又叫月巧把隨行的丫頭帶到廚房另開一桌，“跟廚房的說按照這個分量再加兩道菜，你順便和她們一起吃。”
月巧應了聲，把蜜秋、含巧還有剛才隨行甘媽媽一起的兩個婆子領了下去。
“怎么沒把上次帶回去的衣服穿來？”王姨娘由小丫頭虛扶著在圓桌邊坐下，打量了杜熙月一會，蹙了蹙眉道。
杜熙月起身，畢恭畢敬地道：“回母親的話，這次來的時間不長，我就沒帶那么多衣裳。”
“都坐吧，坐吧。”甘媽媽打了個圓場，把杜熙月拉到桌邊坐下，又對王姨娘道：“她一個孩子，你甩什么臉子，不過是幾件衣服而已，正好這次來把上次做好的衣裳一并帶回去。再說，你也不看看季節，過兩日我去給熙丫頭置兩套夏裝去。”
杜熙月聽了，忙搖了搖手，“甘媽媽不用了。”
甘媽媽正色道：“怎么不用？難道西院那婆子還能幫你做不成？”
杜熙月掩面笑了起來：“回媽媽的話，真的不用了。我來之前周媽媽就帶我去庫房挑了衣料，說是二太太給我做夏裳的。”
話音一落，王姨娘和甘媽媽同時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她。
杜熙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道：“二太太說老太太有求于母親，還請母親幫忙才是。”
“老太太求我？”王姨娘瞇著眼道，“怕不是那么簡單吧。”
杜熙月垂著眼瞼，思忖了會，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讓母親跟外公說說，給蓉堂哥在湖廣那邊謀個職位。”
“我就說怎么會對我家熙姑娘這般殷勤，原來是無功不受祿。”甘媽媽哼了一聲，沒好氣地道。
王姨娘吃了一小口菜，疑惑道：“大太太向來對她那兩個寶貝兒子心疼得要死，怎么舍得放蓉哥兒去那么遠的地方？”
杜熙月朝甘媽媽求救地看了一眼。
甘媽媽心領神會地笑笑，接話道：“蓉爺廝混了那么多年，連門像樣的提親都沒有，就算大太太不著急，老太太也該著急了。男兒嘛，成家立業，要照他這么下去，哪家正經姑娘敢嫁給他。”
這話合情合理，王姨娘就沒繼續追問下去。
吃完飯后，甘媽媽安排月巧去把杜熙月的房間收拾收拾，然后再帶著蜜秋和含巧出去街上轉轉。
月巧領命退下去后，甘媽媽又帶著杜熙月去二樓陪王姨娘說話。
“隆哥兒在那邊可好？”王姨娘倚在貴妃榻上，問道。
杜熙月裝作不經意道：“母親不用擔心，老太太，太太們都十分喜歡他。前段時間二太太還特意撥了兩個長得極標致的丫頭去伺候他。”
“撥了兩個極標致的丫頭？”王姨娘喃喃自語。
杜熙月稱了聲“是”，偷偷脧了眼王姨娘，見她眉頭緊皺，知道這話她聽進心里去了。誰也不是傻子，王姨娘心知肚明二太太這么做的用意，只是一般收丫鬟做小，按理都挑好一個丫頭放在身邊伺候足以，怎么隆哥兒什么無端端多出一個丫頭來了？
以隆哥兒的年紀而言，過了今年就要考慮正室的婚配了，再說他課業繁重，還得以考取功名為重，二太太這一下安排兩個丫頭，太過美色，只能耽誤隆哥兒。
若是這時再聽二太太的決定，那不亞于火上添油的效果。
杜熙月念頭閃過，接過小丫頭遞上來的茶喝了一口，斟酌地道：“母親，我聽說二太太是準備在兩個丫頭里挑一個出來給隆哥兒的，好像連人選都定好了。”
王姨娘聽了一怔，睜大眼睛，道：“什么？你再說一遍！”
甘媽媽也在一旁正色道：“熙姑娘，這話當真？事關隆哥兒未來，兒戲不得。”
杜熙月沒想到連甘媽媽也這么大反應，垂著眸子，不急不慢地道：“我不敢拿隆哥兒的事誆母親和媽媽，這事是從二太太身邊的丫頭嘴里說的，我想不會有假。”
王姨娘恍惚了一下，頹然道：“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稍晚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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