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親事(三)
一個木頭
第七十二章,親事(三)
再男尊女卑,也不過是個孩子,再說還不是個男人。來弟對著有弟嘆氣,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姐正嘗著歧視女人的苦,現在出門遇到那些來求過親的,都是不屑或是惱怒的眼光,那眼光分明在說,看你能找個什么樣的人。可以預想到,不僅三、五個人在等著看自己的笑話。來弟看著有弟哭聲漸小,這件事情上姐要當家才行,你人小沒見識,作不了主。
屋外北風頻吹,來弟聽到北風聲響,下炕去從箱子里取出兩件厚棉衣服和兩雙鞋送到有弟面前:“這是新給梁五哥做的,在姐的心里當他是個兄弟。”
“可你總要嫁人才行,再找不到比梁五哥好的人。”有弟急切間這樣喊出來,想想梁五對著自己說:“看好你姐,嫁到大戶人家吃了虧,沒法子幫她。”
有弟緊鎖著小眉頭,拼命在自己聽過的事情里面找話來說:“前村的邱二妮,去年跳河被人救了,就是為遇到城里公子;還有后面的春桃,家里人都貪財,前年就說到別人家里做姨娘,現在不是天天在家里哭。”
有弟這樣的話,讓來弟也想逗逗她了,來弟忍著笑道:“他給兩百兩銀子,”坐著的有弟又跳起來:“不要,不要那錢,冬天有棉衣服穿,夏天有井拔井水,這就行。”
過日子的原滋味兒,被有弟說的很是透徹。來弟微微失神看著這個小小孩子,這樣的年紀只是會說,卻不會明白話中的含意,哪怕是她自己的話。
“俺要梁五哥在家里,要他留在這家里。”有弟這家里唯一男人身份鎮不住人,就拿出小孩子伎倆開始胡攪蠻纏。在炕上站著不甘示弱地對著來弟瞪眼睛。
來弟莞爾,她對有弟是關心愛護;有弟偶爾耍一下男人身份,大多的時候算是聽話。家無別人,來弟遇事情會和有弟說一說,美其名曰找有弟商議,其實主意還是自己拿。
相信歲月悠然不會只有這一件事情,不能讓有弟明白自己心思,來弟覺得以后頭疼的時候多。這一會兒來弟也有些犯懶,身子里疲倦感一陣陣上來,或者說是有弟讓她頭暈,有些小攪和。
“梁五哥當然在家里,他是親戚,不來也不行。”來弟這樣說不足以安撫有弟,有弟還是瞪著黑幽幽的眼睛:“那你也不能和隔壁公子成親。”
來弟很認真的對有弟道:“我說話,你聽好了。”有弟揚起臉來:“你說。”姐弟兩個人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架勢,是幾時鬧到這一地步。來弟微笑一下:“第一件,姐是和他訂親,不是和他成親;第二件,除非梁五哥不要我們,只要他還回來,還是咱們家的親戚;第三件,”說到這里,來弟對著有弟打量一下,清晰有力地吐出來:“有弟,你是個女孩子。”
扔崩過來三件事,有弟是一件一件弄明白:“不成親為什么要訂親?”還沒有坐下來的有弟又要跳腳,來弟笑瞇瞇,個中緣由,此時不能說出來。
“是你不要梁五哥,不是他不要我們。”有弟回護梁五,讓來弟呻吟一聲:“有弟,你要相信姐才是,有姐姐在,一樣能照顧你,讓你上學認字,讓你過上好日子。”梁五的優勢不過就在于他是個男人有力氣。
有弟把后腦勺給來弟,臉沖著炕里面,再想第三件,有弟笑嘻嘻回過頭來:“姐,俺咋能是個女孩子?”
屋里燒著炕分外溫暖,解衣服也凍不到人。來弟背著身子穿好衣服,身后的有弟驚慌的聲音又響起來:“姐,你。。。。。。再讓俺看看。”
來弟轉過身來再解開衣服,有弟由剛才捂著眼睛說不看,到后來的睜大眼睛,現在變成水氣氤氳在眼眸中。
“有弟別哭了,姐不喜歡看你總是哭。”來弟平靜的重新穿好衣服,對有弟不慌不忙地道:“你現在知道,為什么你父母在的時候,交待你如廁要在家里,不要亂去田頭了吧。”
來弟用了你父母三個字,有弟心中驚慌失措,小臉兒煞白,嘴唇都哆嗦著,看起來象是有弟心中的一整座長城發出轟轟烈烈的響聲,倒得烏煙瘴氣。有弟沒有聽出來來弟話中的意思。
來弟穿好衣服,再說一句:“不是男孩子也不要總哭。”然后坐下來給自己倒一碗茶,桌上是瓜子花生,是安公子近日送來的,來弟好整以暇地開始嗑瓜子,等著有弟不慌亂的時候,再和他好好談談。
作出輕松樣子的來弟并沒有感染有弟,有弟發作的驚天動地,在炕上飛起一腳,把炕桌子踢到地上。上面的花生瓜子龍眼茶碗稀里嘩啦地摔在地上,茶碗碎片飛濺地到處都是。側著身子坐在炕上的來弟不動聲色,就看著小小的有弟發作。
“姐騙人,你是騙俺的,”有弟聲淚俱下,小小的尖嗓門兒象要把屋頂震破:“有弟是男人,長大要當家。”
來弟只是苦笑一下:“你小聲些,莫要讓別人聽到。”這句話象鞭子一樣抽在有弟身上,有弟不再尖叫,卻開始放聲大哭,比剛才來弟要和安公子訂親哭的還要兇猛。來弟對著地上的花生瓜子龍眼和茶葉水,耳中聽著有弟的大哭聲,苦中作樂尚在自嘲。
院門外傳來拍門聲,然后是安五的聲音:“宋姑娘,公子吩咐我給你送東西來了。”來弟趕快喊一聲:“來了來了,”苦笑著再往院外來。院子不小,村中空曠,自己在冬天關門閉戶的屋里可以聽到安五喊聲的時候,估計在外面的村里人都可以聽到。
“宋姑娘,公子吩咐我。。。。。。”安五嗓門兒高,不亞于有弟的嗓門兒尖。來弟拉開門怒目:“下次不要喊這么多聲,”這么賣力地高聲,不用問又是安公子的主意。
安五一只手拎著一只剔紅紋人物山水的食盒,另一只拍門的手在對上來弟的怒目后,趕快也放下來去握食盒。再勉強陪上一個笑臉兒來,這次聲音小的多:“公子吩咐,這里面是新做的點心,請姑娘賞收。”
身后幾聲小腳步響,有弟怒氣沖天趕出來,對著安五手中食盒就是一記小腳踢上去,一面怒道:“不要你家的東西。”小腳還沒有踢到,人就被來弟拉住,安五也把食盒拿高舉在手上,對著面前這姐弟兩個人也瞪瞪眼睛:“這是做什么?”分明是不識抬舉
有弟怒氣再沖沖,出來遇到安五黑臉上突然出現的怒火,有弟往來弟身后縮了一下,再伸出頭來,聲音也小上許多:“俺家里有。”
不理會有弟的安五還是躬身對著來弟送上食盒,眼角同時在防備有弟突然出來襲擊。安五道:“請姑娘賞收。“
來弟把食盒拎在手中,另一只手還拎著有弟肩頭。有弟板起臉來,來弟也板起臉來斥責道:“你聽話。”然后對著安五露出笑容:“你等我一會兒,我拿出來再把這盒子給你。”
拉著有弟拎著紅漆食盒進屋里去,來弟把有弟按到椅子上坐著,再嚴厲說一聲:“聽話”然后打開食盒,里面是熱氣騰騰的兩色小點心,還有一個小小錦囊。來弟突然想笑,公子演技一流,相中鄉下村姑,還真的扮的停當,每每送吃的來,也會附上一件小東西。
有時是一個小小墜玉香囊,有時候是一個小小玉魚或是玉蜻蜓,來弟姑娘此時深刻體會到什么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天下嘩拉嘩啦往下掉東西。
走出去以前看一眼小有弟,有弟不忿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對著桌上送來的東西是小眼睛瞍瞍,心里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在。
“你不許再摔東西,再摔我真生氣了。”來弟再這樣說過,才放心走出來把食盒還給安五。安五從來是候在院中,不會多行一步。
把安五送出門去的來弟關上院門再進來,桌上兩色點心加上盤子都完好無損,錦囊也放在原處,有弟鼓著小臉兒坐在旁邊。
“有弟,送來就吃,浪費東西不對。”來弟哄著有弟吃東西,有弟這句話倒是能聽懂,埋頭大口吃起來,而且也好轉許多,從屋里倒茶出來:“姐,給你一碗。”
來弟覺得受寵若驚,有弟不發脾氣真好。喝過茶吃過點心,來弟拿起來那個小小錦囊,帶著有弟一起猜:“這一次是什么,要還是個玉蜻蜓,有弟多一個玩的東西。”
黑著臉的有弟站起來,邁開小腳步直奔屋中而去,脫鞋上炕把后腦勺對著外面,臉沖著炕里,繼續生悶氣。有弟是女孩子?怎么會,這怎么可能,有弟憤然,真想繼續尖叫下去。
“有弟,這是怎么回事?”來弟跟進來,一只手拿著錦囊,另一只手上是一只小小玉馬,四條馬腿斷了三條,斷裂下來的馬腿都還在袋子里。
有弟心情這就大好,眨著眼睛道:“這是他送來的東西?姐,他弄壞了不要的東西才送給你,你還要的那么高興。”
“下次當著他面打開,好好羞羞他。”來弟也心情大好,有弟能開玩笑,來弟也不計較他的小動作。把玉馬和斷馬腿放在炕桌子上,來弟故作嘆氣:“要是還完整,本來是想賣了給有弟買紙筆,現在估計是不值錢了。”
有弟噘著嘴繼續臉朝炕里裝沒有聽見,過一會兒,又抽抽噎噎地哭起來:“俺不信,不相信,有弟是。。。。。。”來弟及時打斷:“你要哭就哭吧,別再尖著嗓門兒喊才是,有弟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前頂門立戶,以后還能頂門立戶些日子。你現在別喊的人人知道才是。”
臉上掛著淚珠的有弟小胸脯起伏一陣子,再回頭來攪和:“姐,你再給俺看看。”
一天下來,到晚上,來弟再也不肯脫衣服:“事不過三,都脫了四次,沒有第五次。”
“啥叫事不過三?”有弟哭一會兒鬧一會兒,不過聲音小上許多,再一個人噘著嘴兒坐一會兒,聽來弟說話這就問出來。
來弟在箱子里找安公子以前送來的東西,不是玉質就是小小的金飾品,來弟都收在箱子里。和有弟纏上一天,晚上才想起來再檢查一下,是不是全數遭到有弟的毒手。
把四、五個錦囊拿在手里,來弟回到炕上坐下來才回答有弟:“再生氣的事兒,也不許哭三次以上,或是生氣三次,或是生三天以上的氣。有弟,”來弟警告的看看他:“過去一天了,明天后天再生氣兩天,第四天你還這樣,虧你白當了那么久的當家男人,一點兒事頂不下來。”
有弟鬧了一天算是聲嘶力竭,嗓門兒也啞了不少。看著來弟把手中的東西一一倒在炕上,然后就啼笑皆非:“有弟,你的手也太快。”
玉蜻蜓斷了尾巴,玉魚兒首尾分開,玉蝴蝶分成三段,兩只翅膀和身子不再是連在一起。來弟就只是嘆氣:“糟蹋東西就不對。以后隔壁公子另有新歡,這還是姐過日子的錢呢。”
“姐你,”有弟羞憤難當,一腔怒火全在安公子身上。自從隔壁公子住過來,姐姐就變得不象姐姐,姑娘家哪能這么沒有廉恥?
廉恥?來弟從有弟的眼光中仿佛能看到這兩個字。來弟苦笑,這不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要在這種時候還有辦法,讓她自己試試去。對著有弟這種幼稚的孩子,當然是張嘴就說,閉上嘴她還能怎么樣作為。
來弟把碎了的玉塊再收好,對著注目看著的有弟開始上課,來弟是誠懇地道:“這些東西就收在箱子里,你不喜歡扔到后面溪水里都行。”
“真的?”有弟不信,但來弟面上的誠懇讓有弟覺得,這還是疼他的姐姐。有弟也知道這東西能換錢,不過小脾氣上來就只管發作,明著不行背地里來點兒破壞才好。碎玉斷塊就是有弟今天的杰作。
來弟放軟身段,有弟也囁嚅道:“以為你放在箱子里當寶貝呢,氣不過就在腳下踹上兩腳,這玉不結實,姐,”有弟找到理由就要說安公子不好:“一踩就斷,這玉太不結實了。”
來弟姑娘的課程繼續下去,來弟笑嘻嘻:“有弟,你對姐姐說的話都對。”來弟清一清嗓子,做好有弟再說自己的準備,開口道:“這富家的公子不過一時興起,以后他不要我,咱手里還有錢,可以遠走高飛。”
一針預防針先打在有弟身上,以后安公子悔婚,來弟不用再同有弟重新說一通,他為什么要悔婚,他為什么要變心。人心從來善變,變的時候沒有理由可言。只有小有弟這樣幼稚的孩子,才會舉著刀拎著斧頭高喊,這人以前是這樣的,以后也應該是這樣才對。這是孩子幼稚心思。
心里淚眼汪汪的來弟姑娘也矯情一下,心想人生多隨波逐流,流水急下的時候,人有什么辦法。眼前最重要的是把課同有弟上好才是。
有弟依然幼稚:“姐,你可以不同他訂親事?”有弟小臉兒上滿是期待:“不訂親事最好,有弟看他以后就不會同你成親,就是成親也一定七、八個姨娘,”來弟笑上一笑,聽著有弟聲音沉下來:“咱抗不過他,咱們可以走。”
出身于農家的有弟是沒有辦法才說出來這句話。和一位田主人處得熟了,有誰愿意走開。再去一個新的環境,人情厚不厚,田主人為人如何,這都是未知數。有弟為著來弟以后不會被拋棄,忍心說出來:“姐,咱們收拾值錢的東西,去找梁五哥。”
再對著炕桌子上的碎玉斷塊,有弟后悔上來:“以后送來的東西,有弟再不摔它踩它。糟蹋東西真是不對。”有弟結實地反省一下。
聽窗外風吹樹葉嘩啦啦地響,好似嘲笑聲。來弟對著有弟微笑:“東西南北都有軍營,知道梁五在哪一處?”有弟傻了眼,來弟繼續道:“就是知道他在哪里,一路上盤纏需要多少,又要走多少時間能到也不知道。”來弟聲音中也多了噓唏:“你喜歡梁五哥,咱們留在這里等他來個信兒才不會走散開。”
有弟喜歡梁五?來弟看向有弟的目光中多些溫柔,親事的事情要等到有弟長大再訂,有弟現在還太小了,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人大多如此,別人強加于自己不管對錯,都會本能的反抗;自己加于別人,就覺得理由多多,我是為著你好。對著小小的有弟,來弟滿心里疼愛,等你長大些再說。眼前先把身份換回來,換到習慣才行。
一時氣憤說出來離開的有弟,在來弟這樣溫柔疼愛的眼光中漸漸安靜下來。此時姐妹促膝談心,有弟只覺得心中暖融融。村里人也有往外面跑遠路的,回來說風霜雨雪,再感時疾,病倒客店中聽雞聲茅店月,又囊中羞澀的時候,那就是淚流滿面。
大多數人愛安樂,有弟也不想走,也不甘心姐姐和安公子訂親事。無計再無法子,就只能是凄然地看著來弟:“姐,還有鄰村的張三姐,她也。。。。。。”反正都是遇到浪蕩公子的苦命人。
“有弟,你疼姐姐,我知道。”來弟覺得這些話不好解釋,我并沒有同那公子茍且,也沒有打算同他有什么,只是訂親事,然后去他家里住到他悔婚。至于去安家怕不怕人多勢眾,來弟覺得安公子要是那樣的壞人,他大可不必花上這些心思同自己商議。認真說起來,安公子小小用些卑劣的手段,卻還算是耐心在說服來弟同意。
有弟不再尖叫哭鬧,來弟也省心不少。想一想安公子是隨時可以斯文坐下來說話的人,不象梁五一拒絕他就暴跳如雷,也不象有弟要尖聲哭鬧。可見人還是好好坐下來說一說,這樣更好,不過也得遇到愿意坐下來說的人才行。而不是那種張嘴就來,說完自己都拋到腦后的人。
窗戶上天光黑下來,來弟點上油燈來鋪被子。有弟又迸出來一句:“一直就在這里住,等著梁五哥送信來。”
來弟坐在炕沿上解衣服:“睡吧,明兒再說。”有弟這才爬起來把自己的棉衣脫下來,解著解著有弟又偷看一眼來弟,讓來弟哭笑不得地道:“沒準兒有弟長大了就和姐姐不一樣。”
現身說法解自己衣服說生理課,來弟難以張口對有弟說男人是什么樣。來弟只能告訴有弟,女人都是這樣。對著有弟新迸出來的話,來弟能笑瞇瞇:“姐還能騙你?”
“這倒不會。”有弟這樣嘀咕一句,鉆進被窩里。今天飽受震憾的有弟折騰有一整天,倒頭就睡著,讓來弟有幾分羨慕,還是小孩子好,再大的心事頭一挨枕頭也能拋開來。
第二天是安公子說的黃道吉日,王媒婆往來弟家里來提親帶下定。安公子親自交待王媒婆來提親。王媒婆著意地打扮過,還戴上兩朵紅絨花。
家無老人,就是來弟接著王媒婆進屋里,王媒婆還問一句:“有弟不在家里?”姐姐終于攀上高枝兒,王媒婆想看看有弟是什么面色?小人兒家應該得意忘形。
“有弟在屋里縫衣服。”來弟沒有喊有弟出來,就是喊,有弟也不會出來。有弟要事不過三地生氣,今天不過是第二天。吃過早飯就坐在炕上對著墻壁在生氣。同安公子生氣,也同來弟生氣,間中氣氣梁五哥,為什么要走?
唯獨有弟自己這個找氣生的人,有弟沒有想起來應該生氣。面壁的有弟聽著王媒婆的笑聲笑語:“恭喜來弟姑娘,賀喜來弟姑娘,這是絕好的一門親事,打著燈籠都難尋找才是。”
笑聲扎了有弟的耳朵,有弟上炕來穿上鞋,揭開門簾就跑到外面去。“有弟,”來弟只喊上一聲就停下來,對著王媒婆笑笑:“多謝王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