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農與商

第一百一十章,打仗要打便宜的

士農與商

七老爺哼沒哼一聲,幾步就走出去。馮家的勸七太太進屋里說吧,男人外面聽個小曲兒,叫個小娘,七太太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我不是那不賢惠的人,我就是恨他不幫著我。你他過幾天要去哪里嗎?珠寶鋪子里缺,讓他外面采買去。”七太太和馮家的進來,坐在炕上就開始說還是信任他,他幫我說句話兒了,那宋姑娘是枕頭風,我就不能吹枕頭風?”

對著七太太老樹皮般涂脂抹粉的臉,馮家的再想想宋姑娘那油光水滑的面龐,忍不住一笑勸道七太太,您消消氣。咱們年紀差不多,枕頭風吹不動了。再說宋姑娘,她還吹不上枕頭風呢。”

“嚇你倒信這個”七太太瞪圓眼睛你也是吃了她的虧,倒為她你說家里住著,與她有,誰會;說與她沒有,誰又會反正他們個兒玩罷了。”

馮家的笑起來,來的路上想過那天的事情,馮家的當然不會就此對蓮菂感恩戴德,但是出氣的方式不對,馮家的還是心中有數。她想著重新進去當差,心里縱然不服,也想好以后人前要注意舉止。

“你還是親戚,倒不如我這下人看得明白。從來不是女色上放縱的人。再說要是強要,她又能如何?聽說是她舊年得的病要調養,才沒有圓房。你也家里打聽打聽去,要是有不清白,能堵住家里人的嘴?”

馮家的一番話讓七太太沒得話說,只能賭氣你往日的威風哪里去了?去找她理論的威風,我倒還敬服你。在家里閑上幾天,你男人還有差使,你不愁吃穿的人,這就沒了勢頭。”

“勢頭高低算,我來告訴七太太,這個威風換些別的也成。”馮家的這樣說過,七太太就來了精神,探身子湊近些來換些?”

馮家的這才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宋姑娘要做好人,我想著,人家當著老和都發了話,又不避諱房中使喚的人,這不是讓人傳到我耳朵里,給我一個臺階下。”

“這是臺階”七太太忿忿過后,再催著道你說,你接著說。”

“她說要求情,我就得趕上去是不是,我一個人見她,這老臉上怪臊的。特來請請七太太,您閑著呢,陪著我一起去吧。”馮家的只是央告七太太你幫著我多說幾句話,和她說得熟了,也可以說說你的事情。鋪子讓姑太太管了,家里還有別的生意呢。哪一樣不得親戚們掌眼看著才安心。”

七太太正要再瞪眼睛,馮家的先把她的話堵在嗓子眼里您這親戚,受了老太爺老多少恩惠,如今城里謠言多,鋪子上人人都盯得緊,你倒還在家里蹺腿閑著不幫忙,這不是你七太太的為人。”

這樣的一番變相恭維,七太太才回嗔為喜。心里早就冰雪見日頭一樣融化,人卻還拿著架子想上一想,才滿面笑容我是沖著你說的話在理,也是為幫你才去。不然的話,七老爺雖然外面也嫖院子,家里的使用從來也不敢少我們。”

“那是當然,起元少爺在學里上學,以后能當官呢。七老爺不敢怠慢您七太太。”馮家的不好意思去,也是一張巧舌來把七太太說動。

兩個人約定好哪天去老和都在廟里,過上幾天等她們再去,免得宋姑娘不算。”

又給翠翠十兩銀子的蓮菂,時時為翠翠盤算。從邸報上來看,這仗眼前打不起來,以后卻不一定。而且那錢是蓮菂的,她心里無時不覺得隱痛。我的銀子

老和安去了廟里,家里少了兩個人,其實是更忙。她們在家里時,只要看好一天三頓飯及零星使用就行。現在出門去,更是點心茶水帶衣服添換都跟上。

每天要到,蓮菂才能松一口氣,有個半個時辰左右喝杯茶和媽媽們說會兒話。

“說外面亂得很,是一個亂法?”蓮菂借著這個時候就打聽事兒。

“咱們家里還好,是別人那里生意上亂。對門邱家鋪子小,這幾天里被擠得關了門。”媽媽們也一五一十地告訴蓮菂。

蓮菂捧著茶杯裝聽古記兒鋪子再小,挺一挺就了,為要關門?”這樣的話媽媽們就要笑。多會帶著指點她的心告訴她。

“他賣的只是針頭錢腦,本來就是小本生意,收入不多。現在是人人屯些能放的吃用,針頭線腦這些大的鋪子都降了價,他們更沒有生意。”

“小本生意應該好過日子才是,門面上生意不多,把門一關或是退了租,或是租給別人去。辛苦跑動,城里城外巷子里賣不是也行。”蓮菂裝著不明白。

“真真姑娘是不,現在搶生意搶的兇。就拿咱們家來說,粗糧一概不漲。天天門前有人排隊買不說,還有若干伙計推著糧車到遠些的村子里去賣。種地的人家家一年的口糧都有,眼下是春荒,咱們連那些青黃不接種地人家的生意都做,何況是城里這些人家。”

蓮菂當時就傻了眼,她沒有想到安在斗金不換,一個主意接著一個主意。原本是金不換等人,讓伙計推著糧車跑遠去賣,再就散布要打仗的謠言。安立即對策就出來,苦來苦去的只有翠翠這樣的小生意人。

五十兩銀子的本錢,真的要打水漂兒。蓮菂心似油煎,聽著媽媽們再笑著道做生意,比表少爺強太多。家里糧倉從來沒有空過,不哪里來的這些低價糧食。就是劉知縣下鄉里張貼告示上,也明白寫上幾家平價的鋪子,咱們家倒占了九成。”

蓮菂強笑著也跟著夸從來明查秋毫。”再加上一句劉知縣也明查秋毫。”這一口氣堵在蓮菂心里,一直堵到晚上,她還覺得耿得慌。

“菂姐兒,”安喊她一次沒有反應,用手中筷子另一頭在她額頭上點一下你在想?”蓮菂回過神,才想起來是在和安吃晚飯。

“要是太累,就休息幾天。”安本是關心,蓮菂一聽就不同意不用不用,我就是走神了。”

安無話,他一般吃飯話就少。回過神來的蓮菂找話問他媽媽們說告示上貼的有家里的鋪子,你真厲害。”

“你不吃飯成賣高帽子的了。”安不為所動吃飯不好,吃過了再說。”蓮菂又要給他兩句聽聽,脫口先出來一句外面和人吃飯,難道也不,大家對著悶頭吃。”

安笑著哼一聲你管我許多,我外面吃飯你也管。”蓮菂忍無可忍我才不管,你也別管我。我說我的,你吃你的。”

“你說吧,”安表示隨意,你隨便說。蓮菂轉轉眼珠子我一個人說有意思?”安裝聽不到,看都不看一眼。

蓮菂無趣之極,一面吃一面嘀咕還不如和留弟吃飯去,至少還有人陪我。”安用手指指門簾兒,那意思你吧。

“你不是不理我?”蓮菂笑逐顏開,再殷勤地對安挾菜。挾過以后對著手中筷子看看這是我用過的。”

安把菜撥一邊兒那我就不吃。”裝著無事人一樣的蓮菂臉上沒有,心里還是小受傷害。一直到吃過飯,一句話也不再說。

為著翠翠想和多說幾句,借機聽點兒的蓮菂,吃過飯就遇到安讓她走累了一天,歇著吧。”

“我坐一會兒,”蓮菂賴在椅子上不走,安白她一眼我倒沒看出來,你在學著親近我,有話你就說。”

“就是你明查秋毫,”蓮菂毫不費力又是一頂高帽送上,安聽得皺眉你又有不著調的話要出來了。”

“不是不著調,是佩服不漲價兒,不過也擔心,會不會被別人買空掉。”蓮菂一臉我為你著想,你不領情的委屈。

“我撐上半年到秋收就行,又不是從此田里不長莊稼,獨我一個人撐下去。”安玩味的微笑,剛把小周罵一頓,說他既然還喜歡翠翠,為還由著她外面亂跑。不管屯了,爛掉算了。

對坐著的蓮菂又是淺淺地一笑,你手里的那銀票哪里不好寫,寫到家里來。一兩地寫上幾十張,五兩的也寫上十張,余下的全都是十兩一張。安看著這個傻兒,在外面呆了許久,沒有打聽過安家是樣的富貴。哼,傻乎乎

蓮菂聽過安的話,不僅是心里添堵,從頭頂上一股子涼氣下來,直透到腳底板兒。看來這半年之中,翠翠也沒有機會。再等到天氣和暖,我的五十兩銀子生蟲發霉,最后變成地里的肥料。

“你要是沒話,我有話對你說。”安罵過小周,再聽小周取笑一回。取笑來取笑去,不過就是對宋姑娘這么好,花了這么多的錢救她的命,人家只怕現在還有走的心。

睜大眼睛表示認真聽的蓮菂,又取出絲帕擦拭一下耳朵,然后道好了,你說吧。”安一笑不管你以前說了,以后不再說,我不再和你計較。以后再說,決不客氣”

“我說了?”蓮菂把的話早就拋到九宵云外去,對翠翠說的話太多,哪一句安聽到都會覺得冒犯他封建階級的尊嚴。這沒頭腦的一句話,蓮菂表示想不起來。

“沒說當然好,說了以后不許提。讓我還那么想,看我收拾你。”安也不提示她,心里還在想著小周,小周一來就是催著安打一頓給我看看,不打以后再看不起你;再不打,我對著人宣揚去,說你強著別人喜歡,人家不當你一回事兒。”

小周認為翠翠毀在蓮菂手里,現在重新動情,也弄不到家里來。小周要出這口氣。回想翠翠硬氣地和說斷就斷,沒有象別人一樣哭哭啼啼到處跟著轉,小周就不舒服,一個無權無勢的毛丫頭,壞主意還挺多。

“我偏想,你收拾吧,不就是睡柴房。”蓮菂聽到有關嚇唬和恫嚇,就心里起毛躁,這些嚇唬和恫嚇,時時提醒她處于弱勢。想縮著頭假裝我很好都不行。人有時候總得需要自我麻醉一下,渡過不如意日子。偏偏又提起來。

安對于這樣和他,多是不悅去柴房吧,現在就去。”蓮菂站起來就走了,走到外面也覺得沒意思,這么賣力地他當管事的,不是為著看他臉色和他生氣。每天都有家里人或明或暗的刁難,蓮菂嘆氣,我能忍別人一丈,最多只能忍一尺。

天上明月迢迢,地上為著目標努力的人兒一個。離院門不遠時,蓮菂重新打起精神來。藍橋是在房外跟上她,看到姑娘出來是不喜歡,這一會兒又好了,藍橋也松一口氣。

第二天被安打趣昨晚柴房冷暖如何?”蓮菂正在看賬目,也擺一次架子我忙呢,別和我。”

“我今天不在家,到晚上才,除了老太爺,就是你一人獨大,特來告訴你一聲,不該想的不要亂想,不該說的不要亂說。”安一半說正經話,一半接著打趣。

蓮菂聽過道我準備見不喜歡的客,我準備說不喜歡聽的話。你不在家聽不到,等我寫下來給你慢慢地看。”

“別寫得雞搔狗爬一樣,”安出門前不忘再笑話她你不會以為字那么好寫,寫上三兩個月就清秀有筆力。”

“我,不用提醒。”蓮菂差一點兒說成不用多話。

安今天很有精神喋喋對你說個笑話我再走,有一次和學里幾個人出城去游春,即景賦詩的時候,旁邊有一個野人,字有難寫,寫上幾個月就會寫。”

對著蓮菂大怒,安打過門簾來,又是一笑你學上幾個月,字都認不全;怕你井底之蛙,以為是神童,學上幾個月,字也會認全,字也能寫得好。”

門簾重新落下來,蓮菂才消消氣一笑,誰要和你生氣。你才井底之蛙,當我沒見識。書法家都是苦練寒冬與酷夏,就是學繁體字,蓮菂心想,單個的夾在簡體字的還好認,全部繁體字的書就不好認。有哪個傻蛋會這么想嗎?那是她沒有看過繁體字書。

今天又是一個大晴天,雪還沒有化完。安聞著清冷中的梅香上了馬車,安權帶著兩個人騎馬跟在車后。這一行車駕出了城門,往鄰縣而去。

離城五十里,有一個小小的關帝廟,關帝廟在兩城之中,離鄰縣是三十里,算是一個交界點。關帝廟后面是一個小小的村公所。枯樹枝子夾著梅花,野草在半濕半干的地上或是蔓延或是

安在門前下車來,先看到劉知縣的官轎,他倒是來的早。想來是因為鄰縣的趙大人比劉知縣官階高的原因。趙大人發起附近幾個城商人的聚會,讓他們坐下來好好說說,如何應對漲價潮。

門上走來跟劉知縣的家人,低聲對安道我們老爺和趙大人在,請先去那屋子里坐著,那里來的全是生意人。或許粗鄙,莫受驚嚇才是。”

皺眉的安聽出話音來不會被我嚇到吧?無不少字”

“那是那是,”劉知縣的家人不得不說出實話來這是趙大人的安排,請各家掌柜的先扯一扯。”

“哼”安鼻子里若有若無的這么一聲,士家工商,商人從來不受尊重。要不是我進了學,劉知縣那里,也不把放在眼里。

走近屋門,就聽到屋里一聲喧鬧聲。

“這位姓安的,一定不得好死”

“嗐這個二傻子,聽說還是個才子,才子多是短命的。孔子跟前的顏淵,才子三十三歲就伸腿閉眼了…….”

金不換和張老爺幾個熟悉的人也來得早。劉知縣一早來,是和趙大人說的事情多;金不換一早來,是趕在安來以前,在這些人中間再挑唆一下。

的人多是不認識安,你一言我一句正說得痛快。門簾輕輕揭開,在兩個粗壯的家人手里拎著,進來的這個人不用太低頭就施施然走來。

安來了

認識他的人都不。屋里的氣氛變得凝重,幾個罵安最兇的人也覺出味來。看進來的這個人,面帶笑容溫和可親,年紀不大個頭挺高。他一進來,象是屋里多了一抹暖陽,這溫暖親切都在他面上的笑容里。

“安佶見過各位。”安站定,拱手團團一揖。這個名字一報出來,還有的竊竊私語也嘎然而止。大家都瞪著眼睛神色緊張,準備看安如何發難。

“金老爺,張老爺……”安不慌不忙地對著名姓的人一一打過招呼,屋角人堆后面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安愣了一下,這個人也帶著笑容站起來。他身量更高,又兼身材魁梧,雖然是站在人后,也象雄鷹立在雞群里。這個人是史大郎。

史大郎自報家門,報的是一家老字號的點心鋪子。點心鋪子的人也來這次聚會,安好笑,可見趙大人對于物價不能平抑著急到地步。

“你亂規矩?”

“白紙黑字,告示上分明”

“天下商人是一家,你一人之力,敢擠全省的生意人”

“天下商人是一家,你們哄抬物價,幾時問過我”

隔壁趙大人和劉知縣聽著這邊動靜,趙大人倒是滿意安永年倒是一張利口。”劉知縣附合道他文章也是上等。”

史大郎看著安一人舌戰這許多人,很是佩服他的膽量。看安帶來的人不多,史大郎不動聲色對著的人使個眼色。

安權瞪著眼睛和一個家人護在安身邊,手放在腰上毫不放松。

趙大人和劉知縣走出來時,安正朗聲侃侃而談各位,大家難得見上一面,依著我,更愿意談談一起發財。朝廷嚴令禁止的事情,何必多談”

“說得好”趙大人和劉知縣進來。在門口威嚴地亮個相。屋里的人立即噤聲。安捕捉到史大郎松一口氣,安也注意到史大郎在爭吵時對著他的伴當使眼色。

兩位官員在這里,給這些人十倍膽子,他們敢上來群毆嗎?安是有恃無恐。

過上一個時辰再出來時,就有不少人落在最后,一個一個到安面前來賠禮。

“原來我們那里紀家老家號也是的?失敬失敬。”這是剛才罵安不得好死的人。

不一會兒再來一個哈哈,,改天登門拜訪,咱們吃一天花酒聽滿床笏。不要推辭,請勿推辭才是。”這是說安活不長的人。

史大郎候在一旁,他耳力好聽得真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些商人兩面光,想來用刀也是兩面。難道商人地位低,嘴里雌黃可比朝中官員。

咦,我也是商人才是。賣米的史大郎想到這里,哈哈一笑走我也要和說上幾句才是。”

安同他一起往外面走,低聲嘲弄你不怕金不換看到?”史大郎旁若無人四海之內皆,四海之內皆生意,怕他”

走到外面,史大郎嬉皮笑臉我的伴當倒先走了,,坐你的馬車同行如何?”安從看到他又出現,心中就是狐疑。看他一臉嘻笑往馬車上賴,當下既說之則應之請吧。”

安權扶著上車,等史大郎也上車,把車門關上看看安穩,才對著車夫點頭走吧。”候在馬車旁的安權支著耳朵聽里面動靜。

“看那梅花,好顏色”車中先是這么一句,史大郎象個孩子一樣,對著野梅歡天喜地。安要樂你少見梅花?”

史大郎不理這略帶諷刺的話語,反而高談闊論我家鄉是苦寒之地,梅花多見的很。梅花有好幾種,聽我給你說說……”

一個人假說,一個人真聽。車行到半路上,史大郎還是不時伸頭到車窗外,前看后看再無別人。絮叨半路的史大郎坐正身子,對著安微微一笑永年,鐘離大人的妻女近來如何?”

猝然聽到這句話,安立即沉下臉來,一瞬間的功夫對著史大郎狠狠掃視一眼。雖然不覺得他有惡意,安還是提著我不明白。”

“看看這個,就明白了。”史大郎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只看那信上筆跡,安就驟然又是一喜。喜色沒有上臉,趕快掩飾起來。這信上筆跡是老師左大人的親筆。

安面色轉變,全看在史大郎眼里。史大郎把信展開送,聲音也壓低不少莫驚,王爺問候,對義勇相助鐘離大女,是佩服的很。”

“你家王爺是?”安拿著信在手上,先探問一句。

“簡靖王。”史大郎更是低聲,聲若蚊吶說出來。

安先看信,信是老師左大人的親筆,備細說了把鐘離大人的妻女交給虎賁將軍史勛,又在信中多多夸獎安庇護這幾個月。

虎賁將軍史勛?安重對史大郎上下看過,才露出笑容重新拱手車中不好見禮,恕我眼拙,我視大郎,不是平凡之人,果然果然。”

“,你再不會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史大郎又是幾聲笑,提起來上一次來見安,史大郎道王爺聽說鐘離大人的家眷逃出京來,還沒有接到左大人的信以前,就命我等沿途來接。我接到王爺口信,說是庇護下來。只是苦于沒有左大人的書信為證,才冒著生意人的名頭來見,不想,一句話也沒有容我說哈哈。”

安也是笑生意場上,也不得不謹慎。”然后惋惜可惜了你那幾船米,我白送給了金不換。”

對著安近似于痛心的遺憾,史大郎更是要笑,把上一次別后的事情細細告訴安我并沒有走遠,有勇有謀收留她們在家中,我奉王爺命,要護和鐘離大人的家眷周全才行。我時時就在這附近,又命人快馬京中取來左大人的書信。這信昨天才到,今天正好來見。”

安也是感激在懷,輕嘆道不想王爺,如此高義。”車外近暮色,安的心里卻如晨曦,慢慢亮堂起來。時時擔心的瓊枝姑娘總算可以走了,這是安比較喜歡的。

“大郎是幾時接她們動身?”安雖然喜歡,也是把事情要思慮得合情合理。他告訴史大郎對外面說是呂梁來的親戚,來拜祭祖墳。自我家買了墳山,家母和舅父們請人看過風水,外家的牌位也在我家墳山上。我本想著,再過些日子,借著拜墳山,把鐘離大人的骸骨先下葬為安的好。現在要接她們走,來是有緣由,去也要從容才行。”

史大郎深為感動果然是仁德之人。我今天來也是和商議如何從容離去,這骸骨路上帶著實在不方便,萬一有失倒是不好。請,和鐘離商議,骸骨還是安葬在此,我只帶著她們兩人離去的好。”

想來想去也只能這樣。古人最重骸骨,如史大郎所說,路上遺失或是失了一部分,都會讓人覺得尸骨不全。安面色越發的明亮那就要麻煩大郎再候上一個月,三月三游春以前,家祖母和家母,會去墳山上拜祭,這日子已經訂下來。”

史大郎也覺得這樣更方便我正巧還要別處去辦些事情,等我轉回頭,日子剛剛好。”再對安安撫道我不在這附近,也會有別人在這里。閹黨今年還是針對眾多學子,而王爺是要一力保護,大名也在榜單之上。是王爺親口說過,不可怠慢的人。”

中,車聲轆轆已進城里。安欣然邀請上次多有怠慢,今天家里小酌幾杯如何?”史大郎哈哈應下談生意嗎,當然是長談的好。”

車到家門前的時候,這兩位生意人并肩走進安家。墻角拐彎處,金石露出頭來看得仔細,看到兩個人狀似親密走出去,金石一溜小跑回家去,去告訴老爺金不換,這個賣米的史大郎,果然是和安勾搭上了。

“宋姑娘,和客人一起,在二門外的小花廳上讓備酒菜,”一個丫頭跑進來對蓮菂說過,蓮菂應下來,讓人去備辦,再問傳話的丫頭是客人?”

丫頭比劃著個子倒比還要高上半個頭,粗壯可比安五,說起話來象打炸雷,”蓮菂露出笑容在二門外,我倒是想去看看,象打炸雷的,倒是不多。”

“小花廳就在二門外沒幾步,和安步說一聲,姑娘也去看看。”丫頭是無端獻殷勤,蓮菂心中嘆氣,是個人都我不能隨便出二門,眼前這個丫頭也。蓮菂怕她笑話是囚犯,想著給掩飾一句不讓我出二門,是他……”

理由還沒有想好,丫頭先笑逐顏開道把姑娘看得重,才會有這樣的話出來。”啼笑皆非的蓮菂覺得又忘了,古代的奶奶們,是以二門不邁為榮。

看來這家里,不會個個都為這樣事情笑話。放下心的蓮菂還是想看看,安讓人來交待備酒菜,說明這人不一般。

小花廳上安和史大郎把酒暢談,安喝酒是慢斟淺飲,從不過量;史大郎是酒量高的人。他一會兒打炸雷,都是生意經,也不哪里學來的,聽得安只是笑;一會兒聲音低下來,就是說的正經事。

“西北雖然苦寒,一年也有一季農收。王爺素有大志,屯糧屯兵早有時日。”說到這里,史大郎對著安認真看看,看他面色如常,才繼續說下去王爺在各處也有不少買賣,就這也消不了這全部的屯糧,”

安低頭借喝酒輕輕吐一口氣,屯糧又屯兵,京里對簡靖王從沒放心過。

“我來找,還真的是做生意,借各處鋪子,幫著王爺消些如何?”史大郎不等安說好還是不好,懷里又取出來一張紙都在上面,請看。”

紙上密密麻麻,開的是糧米、大豆,花生等吃的;用的方面珍珠翡翠寶石。“價格上只管放心,王爺對于穩抑物價,也是贊同。我們這些價格上,不會讓吃虧。”

史大郎解釋過,再遞一張紙,象是他懷里左一張右一張全是紙張這是代托購買的,我們給便宜的,不求給我們便宜,只求代買就行。”

這一張紙上就足以令人玩味,安嘴角邊浮起一絲笑容。這上面寫的是生鐵,竹子,翎毛、草料、馬匹等。安用笑容來掩飾心里的震驚。

這兩張紙放在一起看,那意思很簡單。簡靖王志在高遠,他起兵要錢要武器要馬匹。而他屯糧看來是足夠,又拿出不少珍珠翡翠寶石一起來變賣。再讓安為他購進打兵器和戰甲所需要的生鐵,造羽箭需要的竹子和翎毛,至于草料馬匹就更是不言而喻。

換而言之來說,簡靖王做好打上十年八年仗的準備,他先在內地找一個內應采買軍需,而安這樣的家世,正好是一個合適的人選。方便給他賣,也方便給他買。

“運送路徑,不勞放心,安排妥當,我們有人來接。”史大郎燈下不眼睛看著安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內心深處。

安苦笑這是難題。”王爺造反,我采購軍需。朝廷能放過我?安對著史大郎裝膽小家有長輩還要親養,這事情萬萬使不得。”

“永年,閹黨一日不除,禍亂一日不息。”史大郎多少有些威逼助王爺滅閹黨,也等于救了多少人性命。”

安默然,過年這兩個月中,京里下獄的大小官員又是十幾個,最小的才九品。雖然沒有刑訊而死,冬天寒冷,卻凍死幾個。

“再說不必裝膽小,”史大郎一語揭破收留罪官家眷,這是罪名?”安燈下大怒噤聲你是來護我,還是來害我?”

史大郎嘻嘻而笑你小聲才是。”吃著菜喝著酒的史大郎不時對著安看,心里好笑,一注兒大財送給你,你不能白拿。

“到他日王爺登上……,不會虧待。”史大郎省略掉那幾個字,安也明白原話是王爺登上大寶,不會虧待。”

簡靖王是真的窺伺皇位安只能嘆氣。我不能助王爺造反,也不能此時和王爺完全撇清。鐘離大人的妻女還在我家里,老師左大人的書信也在王爺那里。只是鐘離大人也好,左老師也好,他們聯絡王爺起兵反閹黨,可曾想過簡靖王身懷異心。

廳上點著明亮的蠟燭,安在這明亮中,覺得和史大郎心思都無所遁形。他只能還是苦笑,把那兩張紙重新拿起來這些賣的,我都要了。”再指著讓購買的,安沉思一下生鐵我一年只能供給一部分,草料馬匹我做不到。”

史大郎笑容不改看著安是橫下心的樣子,安道王爺要是不滿意,要殺要剮全隨王爺。”

嘿嘿笑的史大郎神色輕松地掂著酒杯,王爺說的沒。這些文人都是僵腦殼,只想著死忠于朝廷的人。不過王爺也說了,死忠朝廷也不是壞事。只要不是忠于閹黨就行了。

“行啊行啊,”史大郎來以前得過簡靖王的吩咐,一次兩次說不服人也是應當。史大郎嘻嘻哈哈就依所說,咱們把價格一一定下,再定下來哪里交貨,我就讓人運來。”

又過一個時辰,安和史大郎都是心滿意足。安用絲帕擦擦手上酒漬,又言笑自若起來大郎作成我賺銀子,我當謝大郎才是。”

“客氣了,”史大郎面上全無將軍樣兒,一臉笑瞇瞇我和家主人都是一個意思,就打仗也不能擾民,物價要平抑才行。”

安撲哧一笑那是當然。令主人看得久遠。”物價亂漲一通,我雖然不為王爺采買軍需,不管他找誰買軍需,都要多花錢。安對著簡靖王不禁神往,他手下必定也有不少買辦,不過多找上我一個,就多一條路。想想此人打仗還只想打便宜的仗,安悠然舉杯大郎,你我遙敬令主人一杯才是。”

兩人帶笑舉杯喝過,安才問出來你在我這里盤桓良久,再見到金不換,你如何對他解釋?”

“這太簡單,我就說你想壓價,我不同意。你把我請到家里來,用好酒灌我,好菜塞我,最后我也沒同意。”史大郎說得三分無賴相,安也嘻笑一下,舉起酒壺來倒酒容我再敬。”

當晚更深以后,史大郎才盡醉而回,他搖搖晃晃地往外走,不時對著安道現在都漲,你還想壓價兒,沒門”他擺著蒲扇大巴掌不可能你壓我的價兒,我找別家去。”

然后一個酒嗝打出來,再嘻笑你的酒不,菜也不,就是做生意的心不誠。”東歪西晃到大門上,史大郎象酒醉后喜怒無常的人一樣大嚷起來我找別家去,找別家去。”

幾步遠的墻角躲著快凍成冰人的金石,聽到這叫嚷聲,金石用僵硬的手指揉著僵硬的面頰,對著身后幾個縮頭縮腦的家人道來了,都警醒著些。”冷風地里站得久了,金石說出話來是板聲板氣,回答的人也是甕聲甕氣是。”

滿身酒氣的史大郎跌跌撞撞走出一條街,街上沒有一個人。只有他的醉語聲年月了,還壓人的價兒,再不買就沒有了。一旦打起來……一旦打起來,屁也沒有一個。”

正醉語中,身子突然一緊,這是多年戰場上練就的反應。聽著身后飛快的腳步聲響,史大郎心中暗笑,這些小把式,也來我面前賣弄。

將軍雖然威武,此時上演的是一個醉漢。身后幾個人一起撲上來,扭胳臂絆腿的把史大郎按倒在地上,史大郎全不反抗,只喊一聲人,”嘴又被堵上。一乘小轎飛快地,金石指揮著人把史大郎塞到轎子里去,再就一揮手快抬回家去,老爺等著問他話。”

天上冷月一輪,看著街上一幕,也只是似笑非笑的灑下一片銀輝來。

送史大郎出門的安吩咐安權跟著去看看,就往房中來。二門上遇到蓮菂,大冷天身上披著一件大紅雪衣,風帽也沒有帶好,一頭明晃晃的首飾和月光交相掩映散發出清輝。蓮菂是笑容滿面了。”

剛談好生意的安心情大好,沒有皺眉,只是笑著道你倒等我?難得你有這個心。只是你不多穿件衣服,看你病了誰管茶飯。”

蓮菂管家是到這個鐘點兒才,只是順便二門上站站,想著或許能看到今天這酒量大的客人。家里好酒都是小小壇子裝著,送了五、六壇子來。她只是來看熱鬧。

“送了那么多的酒,我怕多喝。”蓮菂毫不臉紅順嘴就是一句關心地話,再她剛才看到史大郎的背影,也是順嘴一句話哪里來的將軍?要么就是軍官?”蓮菂對著安小聲地道他能打聽梁五的下落嗎?”無錯不跳字。

安失笑,不想菂姐兒聰明,一眼看出來是將軍,要是上次看出來,也可以早些接納他。提起來梁五,安內疚。一腦門子軍需和生意,哪里想得起來梁五。

心情好又內疚的安今天也忘形,走近伸手給蓮菂戴雪帽,一面道風大,戴好了再。”

“啪”地一聲輕響傳來,是蓮菂匆忙往后面退一步,再舉在安手上。后退站好的蓮菂才想起來剛才本能做了,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人也還算是敏捷。兩邊站著的藍橋裝作沒看到,安步也目不斜視。只有安慢慢沉下臉來。

“睡吧。”沉下臉的安沒有動怒,把手負起來轉身走開。聽到身后環佩輕響,是蓮菂跟在身后。

停下腳步的安冷冷淡淡夜深了姑娘,有話明兒說。”想想忍不住再加上一句免得帶累我的名聲。”

“我不是有意,是本能,這你。”蓮菂一急,二字全然變成你。對著安囁嚅道現在你是主子,我是管事的,我敢得罪你嗎?是不是,我不是有意的。好好的,誰讓你伸手動腳的。”

身邊兩聲嗤笑,是藍橋和安步忍俊不禁。安拂袖轉身,伶俐過了就要討人嫌。有那一天,我天天伸手動腳。

不好再跟的蓮菂對著那背影干瞪眼,本來有話說,現在不是方便時候。帶著藍橋回房去,蓮菂嘴里還嘟嘟囔囔我不是有意的。”

安回到房里才揉揉的手,這臭丫頭,打人手勁兒向來足。房里坐著的安沒有就睡,他在等史大郎安然從金不換家里出來的消息。

這消息沒有多久就到。安權進來回話我看著史大郎從金家出來,他沒有事了。”安放下心來,虎賁將軍戰場上都能去,何況是一個商人家。

由虎賁將軍又想起來梁五,安看著的手,雖然不紅不腫也不再痛,還是覺得菂姐兒太恨人。想想生氣的安決定睡覺去,還想指著給你打聽人,等我氣上半個月再說。

還沒睡下來,聽到外面有聲。正在寬衣的安問道事情?”良月為難地進來回話是藍橋來回宋姑娘的一句要緊的話。”

“讓她睡覺,她有要緊的話。”安這樣說過,想想還是聽聽。

“姑娘說,請不要生氣,要是生氣,她今天覺也睡不著。”藍橋進來就是這一句話。

“嗯。”安淡淡一句。

走出來的藍橋小跑著回房里去,這是藍橋幫著出的主意,夜里來陪個不是,也算是咱們有認的心。嘴里說著蓮菂覺也不睡的藍橋進房里來,不出她所料地看到蓮菂睡得正香。每天這樣忙碌,可讓人睡眠良好。

一覺睡到天亮的蓮菂,懶洋洋地聽著藍橋說昨天晚上去賠禮。長長打一個哈欠的蓮菂,決定配合默契一會兒見了,就說我夜里沒睡好。”

“姐,我說你翻來覆去睡不著,把我也弄得睡不著。”還縮在被窩里的留弟也配合。蓮菂再看小楓。

“我就說姑娘你一夜都沒有睡。”小楓把力度加強。畫角往外面去我去廚房看看,讓他們晚上熬蓮子粥,蓮子可以安神。”

道具劇情準備齊全,蓮菂姑娘眉開眼笑推推留弟咱們可以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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