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巧合
車輦剛停穩,妙如就由芳汀攙下,被眾人簇擁著,朝前面緩步走來。
羅擎云也早早下了馬,在一箭之地的不遠處等著她。
京里九月的天氣,甚為涼爽。
秋風拂來,引得女子裙擺蹁躚,腰間垂下的絲絳飛舞。讓站在不遠候著的人,眸子微瞇,陡然間有片刻恍惚,仿若是他夢中遇到的仙子。
羅擎云嘴角微翹,眉宇間染上愉悅的笑意。讓他整個臉龐,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
妙如走近抬眸望去,心臟都好似慢跳了一拍,忙垂下手來。暗暗腹誹道:這廝長得也不差,除了走型男路線,其實也有本錢走陽光男孩路線的嘛!
以前晚上見他的次數居多,沒想到在日光底下,他也有秒殺女人的潛質。
一想到以前的花前月下,妙如就覺得臉上發燒。放在這個時代,那可是不守規矩的私會。
古代女子真可憐,若是守規矩一本正經,沒私會什么的。婚后進門沒多久,就得和一堆通房、妾室來爭寵。上哪兒培養夫妻感情去?
難怪古代里寫閨怨的詩詞頗多,反而還沒年代更久遠的春秋戰國時開放。誕生在那個時期的詩經,就有不少篇章,是對男女之情直抒胸臆。還在宮廷、民間廣為流傳。
在人來人往的雙儀殿的門口,眉目傳情,顯然是不合適的。
見他們小兩口感情好,袁嬤嬤心里雖感欣慰,卻也不得不輕咳一聲,提醒兩位:“老奴過去通稟一聲。”
“有勞嬤嬤了!”妙如斂衽為禮。
雙儀殿內,聽說他倆來了,里頭的人很是高興。立即放下手中的畫筆。
自四月初太后的千秋宴過后,天氣漸暖,玄德帝再也沒回京郊的溫泉行宮了。不過。未操勞政事,在后宮安心靜養,作閑散之人。
殿內甚為寂靜。淡香如水。篆煙縷縷,馨馥繚繞。裊裊地升起,散開如霧似幻。
請下跪請安謝恩,被賜座后。妙如抬起頭來,發現半年未見,陛下又削瘦了許多。心下不覺有些戚然。
旁邊的羅擎云見了,在后背暗暗握緊她的纖手,以示安慰。
重新見到御妹妙如。讓這位一生坎坷的君王,心里陡然生出許多感觸來。
“當初母后認下你作義女,看來真是上天的旨意。幸虧沒錯了輩份,險些毀了一段良緣。”他干瘦的臉龐上,露出幾分欣慰的笑意,對妙如打趣起來
然后,又扭過頭,對小舅子說道:“凌霄,你心思藏得可真深,若是早些透露給朕知道。沒準你倆的事,早就成了。”
聽聞此言,羅擎云錯愕不已,旋即就想起。可能是太子殿下,跟圣上提起過他跟妙兒之間的淵源吧?!
想到這里,他似笑非笑地朝妻子那邊望過去。眸中的意思,好像是在說:看吧!就是你扭捏,不然兩人早走到一起了。
妙如斜睨了他一眼,垂下頭作沉默狀,沒有再理會他。
看眼前這小兩口的情狀,玄德帝想起,當初聽到喜訊時,翌兒跟他和盤托出的安排。他心里頓時感到十分圓滿。心里的一高興,就賞下許多東西給他倆。
“朕總算是明白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丫頭,你說這話可對?”皇帝此時像一位修行已久的僧人,和眼前兩年輕人清淡起來。
“皇兄說的極為在理,對陛下的抬愛及援手,蘭蕙銘感五內。若不是陛下和太子殿下,蘭蕙或許早已葬身云隱山,或者出世成方外之人了。”妙如的神態十分恭敬,透著幾分真誠的感恩之意。這語氣聽在對面人的耳中,有著說不出的舒坦感覺。
“這是你自個的努力。釋家不是有句謁語——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當初若不是你忍讓、珍惜機會和慈悲為懷。興許走不到今天這步!望你繼續秉持這個美德。”像位普通的長者,耐心勸導后生向善,玄德帝的眸光中,有殷殷的期盼之色。
聽到這話的意思,好似另有所指。妙如心頭一凜,忙起身謝恩。
“多謝皇兄提點,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平身吧!現在的孩子都有些浮躁,難得你當年小小年紀,能有那份沉穩。有些人即便年過半百,還是參不透人生百味。執著于永遠得不到的,徒增煩惱。”他好像深有感觸,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妙如心里若有所悟,不由想起,陛下前次帶病復出。中途舊疾發作,還不得不強令四皇子,立即起程就番。
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他。
在江山、祖宗基業和父子親情之間,他雖選擇了前者。可作為一個父親,哪有人不希望,纏綿臥病榻時,子女不在身邊侍疾的?
跟她父親鐘澄、夫家的公公羅燧一樣,割舍不下親情,又苦惱于妻妾子嗣之間的紛爭。
她似乎有些理解,公公為何會答應,小姑子羅逸芷,在她最忙的時候,上郡主府,由她來輔導了。
出了甘泉殿,妙如兩人又朝長寧殿進發。
在路上,羅擎云朝她臉上瞄了好幾眼,心中若有所悟。
剛到太后那兒,還未進殿門,外頭的宦官剛通稟一聲。小胖墩姬翔聽到后,激動地“咚咚”地跑了出來。一頭撲到妙如懷中,甕聲甕氣的問道;“你真成我的舅母了?”
妙如好笑地扶起他,裝出一副苦瓜臉地點了點頭。又若有所指地瞟了瞟旁邊的人。姬翔跟著她,也幽怨望了舅舅一眼,沒有再搭理他。羅擎云被弄得一頭霧水。
緊接著,長寧宮里的宮女,就把他倆宣了進去。
進殿后,妙如抬頭一看,原來皇后娘娘也在。因跟羅擎云是親姐弟,她倒沒回避到偏殿中去。
眾人自是一番見禮請安。兩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很是般配。太后娘娘樂得合不攏嘴,連忙讓人賜了座。
等兩人落座后,一把握過義女的手,太后關切地問道:“在婆家還習慣吧?羅家小子沒欺負你吧?!”
妙如嘴角噙了笑,連忙搖頭。
想到早上曹氏送通房時,他挺身而出的英勇表現,她心里到現在還是美滋滋的,甜蜜幸福的感覺不禁染上了眉梢。
望著羅擎云,太后有種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態,越看越喜歡。對他自有另一番告誡。
皇后在旁邊跟著笑了起來:“母后,您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四弟雖在軍營里摸爬滾打過幾年,可他也師從素安居士,學過一段時間的畫。算是名儒將!跟皇妹也是志趣相投……一個剛,一個柔,正好天生一對……”
雖有王婆賣瓜之嫌,不得不說,羅逸茗這句話效果顯著。
妙如臉上一片羞澀,羅擎云只知傻笑,太后眉眼都彎了起來。
可是,小家伙姬翔不爽了。
本來他在一旁,拿著鎏金蟬翼小巧傘兒自個在玩。一聽見學畫了,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只見他鼓起個腮幫,湊到大人們跟前,扯著妙如袖子求道:“姑姑把翔兒畫成,手持傘柄的多聞天王吧!”
說著,他撐起那柄巴掌大的,金光閃閃的傘兒。擺出副天兵神將的威武造型,當場就把眾人都給逗樂了。
“好,要不,再給你畫張托著寶塔的,當托塔天王可好出來?”妙如哪有不允的。
小胖子一聽,立馬眼上冒出精光,順勢就扭到妙如身上,要她幫著自己做個寶塔。
見外甥在自個新婚妻子身上打滾,羅擎云眉頭微蹙,可又不能當面發作。只得用別的話題,把小家伙的注意力給引開。
“你到這邊來,讓師傅看看。你這雨傘有什么蹊蹺?下回幫你做幾件類似的。”
一聽這話,姬翔像只聽話的小狗一樣,立馬從妙如身上下來,跑到舅舅旁邊,爬到他膝頭,哀求道:“你也會做這些小兵器嗎?”
羅擎云想也沒想,隨口接道:“當然會!你告訴我,這把小金傘是哪來的,我下回畫了圖樣,讓人找同樣的師傅,幫你做出一套來。”
得到許諾,姬翔大喜過望,忙指著妙如說道:“這是姑姑給的,前天翔兒去送禮物。別人剛送給她,咱倆交換了禮物。”
殿中的了片刻沉寂,妙如心里暗自后悔。當時應該交待一句的,怎地這么輕易,就把她供出來了呢?
這下子糟糕了,想息事寧人來補救,當作沒發生都不成了。
一聽這話,皇后臉色大變,問兒子道:“是送嫁妝的那天嗎?”
姬翔點了點頭。眾人把目光,一起轉向當事人。
妙如臉上訕訕的,答道:“那日六殿下進來時,負責登記禮品的蓮蕊,恰好拿著錦盒來找我。就把這東西放在案桌上了。被六殿下一把抓在手里,把玩把玩著就喜歡上了,我讓給他了……”
羅擎云的臉上,立馬氣成了豬肝色,袖中手掌忍不住攥成了拳頭。
太后面上也不大好看,吩咐旁邊宮女:“你等下跟郡主回去,把送禮的登記冊子取來,我看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主動送上門去,公然打皇家郡主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