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還有事兒?”不等穆婉秋應聲,黎君冷冷地回過頭。
“這個……”冷鋼聲音戛然而止。
一喊出口,他就后悔了,偷銀子開賭場的事兒絕不能讓黎君知道,否則,看他對穆婉秋這百般維護的架勢,今天非剝了自己的皮不可!
“哦……”正猶豫著怎么改口,穆婉秋恍然叫道,“我竟忘了,我還沒和冷公子簽契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聽了這話,冷鋼臉色一白,他懊惱地看了穆婉秋一眼。
“契約?”黎君一怔,沒注意冷鋼神色大變,他轉向穆婉秋,“阿秋要簽什么契約?”
“冷公子答應把一品樓盤給我……”見黎君皺眉,又解釋道,“先簽契約,等我有銀子了再接手……”用只有兩人聽道的聲音對黎君說,“那些天香豆蔻一出手,我就銀子了。”
“是的……”見穆婉秋竟沒提他偷銀子的事兒,冷鋼心里一輕,忙補充道,“自臘月里一品樓檐角的那個仙人騎風掉下來,敗壞了福祉,生意就一落千丈,正好白姑娘想調治食品香料……”
食品香料?
黎君眼睛一亮,瞬間明白了穆婉秋為什么派墨雨隨他去安順,因盛產食品香料,又善于用其調治食品,安順的美食可算大周一絕,完全是北方無法比擬的。
吃遍了那里的大小酒樓,他也正有此打算,不想穆婉秋竟捷足先登,贊嘆地看了她一眼,他轉向冷鋼,“還等什么有銀子了再接手。有我作保,阿秋絕欠不了你的……”見冷剛遲疑,又道。“正好這里剛被官府洗劫,一時也來不了客人,三弟就帶阿秋去接受吧……”有他看著。穆婉秋絕吃不了虧。
正是因為剛被洗劫,自己才是要留下來善后好不好?
他竟說自己無事可做。真是豈有此理!
見黎君凡事以穆婉秋的利益為重,對他這個“弟弟”毫無顧念,冷鋼一股惱火上涌,更主要的,他不想讓黎君看著他們簽契約,除了一品樓,那十八座賭坊也是一并要簽的。
可是。這個絕不能讓黎君知道。
遲疑地站在那里,冷鋼有心說“不忙,改日再交……”對上黎君似笑非笑的目光,冷鋼下意識的點點頭,“……二哥說的是,我立即就和她交接。”真惹惱了他這個睚眥必報的二哥,以后可就再落不得清閑了。
在門口遇到滿頭大汗要正敲門的秦健,瞧見幾人推門出來,忙放下手,“奴才可找到您了……”
“什么事兒?”黎君問。
“老爺正在檀香院等您……”
黎君就皺皺眉。
他一早回來就先見了父親。這么急著來,又什么事兒?
“二哥有事只管去就是,簽了約我就送白姑娘回府……”巴不得黎君快走,一聽這話。冷鋼毫不遮掩的興奮地說道。
略一遲疑,黎君看向穆婉秋。
“有雪兒在,我沒事兒……”穆婉秋也點點頭,“黎老爺找您一定是有急事。”
“那,阿秋小心了……”又轉向冷鋼,“阿秋是我的紅顏知己,你可不許騙了她……”
冷鋼連連點頭,“二哥放心,我斷不會騙人……”
“才怪!”墨雪嘟囔道,“都說十賭九騙,你若不騙,就沒人會騙了……”
冷鋼一瞪眼,“那酒樓本來就……”想說那酒樓本來就一文錢沒要,何來行騙之說?話到嘴邊,余光瞧見黎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硬生生地改了口,“就一千兩銀子兌給白姑娘的……”
一品樓少說也值一萬兩!
聽了這話,黎君驀然轉向穆婉秋。
這傻孩子,說一千兩還不如說白送!
聽冷鋼竟自作聰明地說了個這么便宜的價錢,穆婉秋驚得冷汗直流,心里暗暗埋怨冷鋼行事太過稚氣,見黎君看過來,忙打圓場道,“噢……那個,是我打賭贏了他……”
還號稱靈童賭神呢,怎么每次和穆婉秋對上,他都輸?
黎君隨即想起他們那夜的豪賭,暗道,“也許阿秋就是三弟的克星吧,他們在一起,她一定不會吃虧。”知道冷鋼對賭有多虔誠,聽了這話,黎君啞然失笑,也沒再堅持陪著穆婉秋,回頭招呼秦健匆匆地走了。
望著他箭步如飛的背影,冷鋼懊喪的直咬牙,嘴里嘟囔道,“怎么一聽她攥了便宜,他就那么高興?”狠狠地在心里罵了句,“重色輕友!”冷鋼回頭朝穆婉秋說道,“白姑娘稍等,我就去取那些契約……”
穆婉秋就點點頭。
一個擔心兩位結義大哥知道他偷了穆婉秋銀子會把他抽筋扒皮了,一個擔心阮鈺知道一品賭坊有她的股份會天天來折騰,兩人一拍即和,都不愿以白秋的名義接賭坊。
身為百年一出的神童,冷鋼天生神技,一心沉浸在對賭術的研究中,不問紅塵世事,他才不在乎什么黑木白木的,只要穆婉秋同意就好,結果,穆婉秋沒多費周折就以黑木的名義接下了冷鋼名下十八個賭坊一半的股份。
至于一品樓,穆婉秋則用了白秋的名字,一品樓的原班人馬都是冷鋼的親隨,對穆婉秋倒也尊重,穆婉秋則沒像前世的柳風那樣把人都辭退了,只是惦記著這里的大掌柜還是換成墨雨更踏實。
先前她就讓墨雨收養了一批流浪兒,一是為訓練了做貼身侍衛,最主要的,她是為了尋找弟弟穆榮,這以后,阮鈺、黎君都是白府的常客,她正愁那些孩子人放在白府太扎眼,這下正好,就放在一品樓里,有吃有住的,倒也方便。
“……哥哥能行嗎?”一路往回走,墨雪興奮的小臉通紅。
有了一品樓,她家小姐以后再不會寄人籬下了。
雖然她師父信誓旦旦地要養穆婉秋一輩子,可誰有也不如自己有,眼見穆婉秋一步步走上鴻途,墨雪由衷地高興。
“……怎么不行?”穆婉秋反問了句,暗道,“鎖子那么小,都能撐起柏葉坊了,何況墨雨。”心里想著,她突然站在。
邁出了幾步,一回頭,才發覺穆婉秋沒跟上來,墨雪又返回來,“小姐……”
“要不……”穆婉秋看著她,“把你父母也接來吧,一來幫我看門,二來對您們也有個照應……”嘴里說著,穆婉秋心里盤算著索性把馬柱兒一家也接來。
旗下的產業越來越多,她實在沒幾個體己人可用,最主要的,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就是他們這些質樸的窮苦百姓,毫不吝嗇地向她伸出溫暖的手,富貴了,她要報答所有對她好過的人。
尤記得在柱子哥家吃的第一頓飯,只是一碗稀溜溜的玉米面粥,放在現在,她或許會咽不下去,可曾經,那一口一口,都是甘甜!
“……這怎么使得?”墨雪激動的聲音微微發顫。
“有什么使不得,以后產業多了,總得有人照看……”
說著話,不覺間到了白府門口,墨雪掏鑰匙正要開門,突然從胡同里閃出幾個黑衣人。
“小姐小心……”聽到風聲,墨雪一個箭步將穆婉秋護在身后。
“是你……”定睛看去,領頭竟是便裝的阮鈺,穆婉秋驚怒道,“你來干……”
話沒說完,只見阮鈺一抬手,頃刻間點了她和墨雪的昏穴,抱穆婉秋上了馬車,阮鈺朝侍衛一揮手,早有人把墨雪塞進另一輛馬車,一行人匆匆地絕塵而去。
只片刻,白府門前便恢復了寧靜,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父親怎么來了?”一進門,就感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瞧見父親臉色不善,黎君親自給續了杯茶水,卻沒坐下。
“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沒像往常一樣讓兒子坐,黎老爺冷哼一聲。
黎君一頭霧水,“……父親這是怎么了?”早晨還好好的。
見他恭順有禮,黎老爺臉色微霽,“聽說你又設了個調香二處……”
“這……”自他接手黎記以來,父親很少過問坊里的事兒,黎君心里一陣翻騰,嘴里說道,“谷琴早有背叛之心,兒子想一點點分化她的權利……”這的確是他成立調香二處的目的。
“糊涂……糊涂……”連叫了幾聲糊涂,黎老爺嘴唇直哆嗦,“君兒做了一件極大的蠢事!”
不過一件小事,沒想到父親竟會如此震怒,黎君慌忙端茶遞了上去,“父親有話慢說,先喝口茶消消火……”
“早就知道谷琴和柳家勾搭,我為什么一直裝聾作啞?”黎老爺一把將茶推到一邊。
茶水險些濺出,黎君低叫一聲,“父親……”他從沒見父親如此震怒過。
“常言道,不聾不啞不做阿姑,君兒還是年輕,鋒芒太露了!”透出一口氣,黎老爺語重心長地說,“你怎么忘了,凡事不可操之過急!”總是親兒子,瞧見他神色蕭然,黎老爺滿腔怒火化為一聲嘆息,“境遇不同,如今的黎家外有英王虎視眈眈,內有谷琴這種小人作祟,一個不慎,就是滅族之災啊……”
“所以兒子才想從小處著手,逐步分化瓦解谷琴在黎記的威望……”
“小事?”聽了這話,黎老爺猛一拍桌子,“開了個調香二處,你明晃晃地和谷琴對著干,還說是小事!”
身子一震,黎君皺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