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陽春離開之后,陸為民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張靜宜和常嵐,以及在角落里坐著記錄的呂文秀,“靜宜,常嵐,有什么感覺?靜宜先說。”
張靜宜也是第一次參加陸為民這樣的談話,前幾次談話,陸為民因為時間地點都是臨時定的,只有他一個人單對單的談話,但這一次不一樣了,她和常嵐都參加了,雖然還是以陸為民和沙陽春為主,但是陸為民仍然經常拋出話題來丟給二人,讓二人發表意見。
陸為民還沒有問之前,張靜宜就已經在琢磨了,宋城情況不佳,這是公認的事實,但是宋城的情況不佳卻不能簡單的歸咎于宋城區委區政府,或者把責任推到某個主要領導身上,來宋州這么久,張靜宜對沙陽春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作風硬朗,破有魄力,做群眾工作也很有一套,只是囿于宋城的特殊情況,才會導致現在的狀況,而實事求是的說宋城現在的狀況也未嘗沒有市委市政府的責任,而三年前的陸為民就是始作俑者。
“陸書記,既然你問起,我就談談我自己的感覺和意見吧。”張靜宜在陸為民面前也沒有太多的拘謹或者忌諱,兩個人之間的獨特關系也使得原本市委書記和市委秘書長的工作關系變得有些說不出微妙,“有兩個感覺,第一是宋城區委區政府謀發展的心情還是急迫的,也的確在尋找屬于他們發展的路徑;第二。宋城區委區政府現在仍然沒有拿出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發展規劃,但這和市委市政府買沒有給宋城一個準確定位有很大關系。”
“哦?和市委市政府有很大關系?”陸為民有了一些興趣,看了一眼張靜宜。能混到這份上,都還得有點兒東西,這話不假。
“嗯,我個人認為宋城,還有沙洲,目前在市委市政府心目中的定位還是模糊的,市委市府至今未對這兩個主城區拿出一個明確的發展思路和定位來。這也造就了宋城和沙洲目前的尷尬局面,所謂綱舉目張。綱未舉,你怎么能奢望人家目就張了呢?我們市委市政府沒有給宋城和沙洲一個明確定位,宋城和沙洲自行拿出來的東西有意義么?當然并不是說宋城和沙洲區委區政府就沒有責任了,如果說勇氣足一些。膽子大一些,創意多一些,他們完全可以拿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見,并付諸實施,以自身的發展規劃和思路來影響市里,讓市里被動接受他們的構想,并圍繞他們的規劃而旋轉,但要做到這一點要求的水平很高,還要看符不符合市里主要領導意圖。所以說宋城和沙洲也許顧慮很多,日子也就這么拖過來了。”
張靜宜侃侃而談,信手拈來。讓陸為民和常嵐都是刮目相看,之前他們兩人對張靜宜的尊重更多是禮節上的,但是就憑這番話,陸為民對張靜宜的看法要提升一個層次,而常嵐也收斂起了內心的自傲,至于坐在另一邊的呂文秀。倒是從沒有敢小覷張靜宜,畢竟他和她還不是一個層面上的。
“唔。靜宜,你這個看法發人深省啊,我甚至覺得幾年前的我似乎也有很大責任呢。”陸為民笑瞇瞇的道。
“你不說,可能沒有人敢說,但是我要說,幾年前的你的確有責任。”張靜宜沒有客氣,乘勝追擊,“大家都公認,這幾年宋州社會經濟事業發展得益于前幾年打下的基礎,而前幾年宋州經濟總體規劃你是總設計師,整個宋州經濟和社會城市發展基本上你一手操辦的,前一任的童書記和魏市長只是起到了拍板作用,應該說你的規劃設計對宋州的經濟振興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但是你的規劃中并非沒有缺憾,像宋城和沙洲就沒有納入你的規劃構想中,除了南城新區的城市建設有一些牽扯外,其他基本上就寥寥幾筆帶過,什么因地制宜啊,找準路徑啊,沒有具體的意見和建議,這也造就了宋城和沙洲無所適從。”
胡蘿卜加大棒,張靜宜這番話說得可謂水準不凡,一句“總設計師”不但是坐在一旁的常嵐嘆為觀止,連陸為民自己都忍不住有點兒醺醺然,“總設計師“這個詞兒是用在誰身上的,除了鄧公,誰敢用?可張靜宜就把這個頭銜給加在了陸為民頭上,這不能不讓陸為民感到心曠神怡,雖然他也知道,這也許就是捧殺,但是他還是很享受。
“尤其是在麓溪和麓城發展起來之后,紡織、服裝鞋帽和商貿業直接擠壓了本該屬于沙洲和宋城的工業發展空間,一環路和郊區土地價格優勢直接讓沙洲和宋城沒有了優勢,蘇譙和遂安又在鋼鐵、機械和電子產業上發力,導致更多的工業資源向這兩個縣傾斜,宋城和沙洲呈現出明顯的產業空心化的跡象,一直到蘇譙鋼鐵和機械產業已經形成相當規模之后,宋城才借勢有了一些鋼貿和物流等方面的服務業,但這仍然很孱弱。”
陸為民真的有些驚訝了,如果通知沙陽春來談話不是自己臨時安排的話,陸為民真要以為張靜宜是早做了一番準備的,就憑張靜宜的這番表現,這個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她絕對當得起,這個時候陸為民也才想起,張靜宜好歹也是在昌州經開區當了那么久的管委會副主任,而且也是主抓產業招商,沒兩把刷子,怎么敢大放厥詞?
“靜宜,看來我小瞧了你啊,老陳的常務副市長,我看你也完全當得下來。”陸為民半真半假的笑道。
“都是跟著你學的,也是被你逼出來的。”張靜宜文靜的一笑,見陸為民有些不解,“全省上下都知道你是搞經濟出身的,你要來當市委書記,我當秘書長還能不琢磨一下,要不經常被你問得啞口無言,你不說我,我自己也過意不去啊。所以我把你三年前在宋州工作情況作了一些了解,結合我自己在昌州工作的一些經驗和體會,拿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看法。”
張靜宜的話把陸為民和常嵐都逗得笑了起來,常嵐接上話道:“秘書長,您這番話我們都聽不出是恭維還是批評陸書記的作風了。”
陸為民也連連搖頭:“你把我說得給周扒皮黃世仁一樣,至于么?我還沒有來,你就開始在打主意怎么應對我了。”
“這其實也沒有什么,我當秘書長,總不能尸位素餐,總得要領會主要領導的思路想法才對,否則就是不合格。”張靜宜不以為然。
“嗯,靜宜,那你對沙陽春提的一些想法或者說你自己對宋城下一步工作有什么看法?”陸為民進一步問道。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陸書記,你都沒有調研宋城,我也只是淺表性的一些了解,怎么敢談看法?老沙的一些意見想法是建立在他們宋城區委思路基礎上的,如何與市委下一步工作思路契合,我覺得這一點才最重要。”張靜宜搖搖頭,“可陸書記,你的想法,或者說市委的想法沒有出爐之前,區縣這一級的規劃也好,構想也好,我的意見是,除了一些早已確定的,其他都應當暫時緩一緩,等到市里的思路出來,才能有針對性的結合市里意見拿出自己的東西來。”
張靜宜的思路很清晰,陸為民再度意識到自己小瞧了張靜宜,這個女人或許在某些方面有些缺點,但是絕不是靠裙帶關系走上現在這個位置的,她有她的想法,有她的觀點,而且能抓住要點。
“你的意思是我該搞調研了?”陸為民很淡然的問道。
“你來宋州也一個多月了,前期你沒有搞調研,我覺得你可能是考慮對宋州情況比較熟悉,而且也有一些擺在明面上迫在眉睫的問題需要解決處理,現在這些問題和工作都已經得到妥善處理或者走上了正軌,我覺得你應該要搞一輪調研然后拿出你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意見了。”張靜宜很坦率。
陸為民點點頭:“我的確有這個想法,先前這一個月我是通過一些談話來了解基本情況,下一步也準備到一些區縣去看一看,但是我想我這個看可能是要有一些針對性的,不搞那些全范圍大覆蓋式的調研,一個區縣,一個部門,要有針對性一些,所以我要求各部門各區縣要把市委辦出的命題作文做好,這也就是他們自己要把自己的針對性拿出來,照著方子抓藥,做到有的放矢,靜宜,你和常嵐安排一下,也擬一個調研方案出來。”
“大概什么時候?先區縣還是先部門?”張靜宜點點頭。
“下個星期開始吧,先區縣,爭取每天一個區縣,但不一定要整天,根據情況而定,星期六星期天也可以。”陸為民想了想道:“你們也要拿出一個重點出來,不要平均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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