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急劇轉變
姑娘家出嫁,奶媽媽卻留在了家里,這代表什么?康氏呼吸不由一滯,頓了頓才問道:“她都跟你說了什么?”
三侄女寄來的信上只說家中有變,事涉祖母、表妹,求二叔二嬸看在骨肉親情的份上趕回來施以援手。信中并沒有詳述到底發生何事,只怕是三侄女擔憂信件落入他人手中,暴露了出來不好。
她本是想即刻就出發趕過來,但奈何二媳婦不小心落了胎需要休養,家中沒有其他人能夠主事,只能留在家中照料了一陣,就耽擱到現在才來。
原先葉府送來的信上說是三侄女即將出嫁,二老爺便有些兒生氣老太太在大老爺生病的情況下這樣安排,也不叫她回來參加婚禮,不過遣人送了添妝回來。
而后她曾經寫過幾分信著人帶了去薛府,卻如石沉大海般,送信送禮的人只見到三侄女身邊的管事媽媽,帶回來的不過是一兩句口信。
久了她雖然疑惑,奈何隔著重重山水,一般無法親自來看個究竟。且她當時是這般想的,葉家已經式微,薛家雖然也不如以往,終究薛大老爺是四品知府。三侄女在薛家只怕是過的艱難,不愿意透露了處境與娘家人知道,才會這么淡淡的。
劉媽媽想到當時看到的胡媽模樣,又想起以前還是三姑娘院中管事媽胡媽媽,一個狼狽落魄,一個清爽干練,相差何止千里。她抬手摸了摸頭上沒有的冷汗,壓下方才因為看到聽到的事而產生的激動。琢磨了一下字句,劉媽媽咬字清晰回稟道:“她見到我十分激動,一下子就掉了淚,人瘦的脫了形,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叫大太太拖去打了一頓板子,養了沒幾日就被她媳婦趕著出來洗衣服。我去的時候,正好看她捶衣服,她身上有傷不能坐著,只能蹲著洗……這么大把年紀的,真是可憐。”
康氏聽到胡媽媽被打板子就皺起眉頭。胡媽媽是個好的,膽子也不大,何況她這把年紀了,做什么事值得動板子,聲音沉了下去,道:“繼續說。”
劉媽媽憐憫的嘆了口氣,道:“她跟我說,‘二太太來晚了,來晚了’。”
康氏的心提了上來,道:“我來晚了,這是什么意思?”
劉媽媽道:“我正要再問她,她媳婦就回來了,她只來得及跟我說要見您一面,親自跟您一些事。”
見二太太瞇著眼睛沉思,劉媽媽小心翼翼的探問:“可是要現在去把她帶過來?”
康氏還不說話,劉媽媽道:“二太太是怕明著將胡媽媽叫過來會害了她,不過我看胡媽媽這副模樣,便是二太太您不叫她來說話,她這日子也已經快過不下去了。”
康氏想想是這個理,如她前腳將胡媽媽叫過來,后腳那邊就處置胡媽媽,就是明擺著針對她。如今葉家做官的只有她家老爺,榮老太太多少顧忌著她呢,做事肯定不敢如此光明正大。
“你現在就去把胡媽媽叫過來。”
等胡媽媽過來,即使有劉媽媽說的凄慘形容在前,也叫康氏吃了一驚,“怎么成這個摸樣了?”
胡媽媽一下子跪地哭道:“求二太太給我們姑娘做主啊。”康氏讓劉媽媽扶她起來,胡媽媽死也不肯起來,就跪著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康氏驚怒交加,放著榻上小幾上的手都顫抖了,臉上又紅又白,道:“你說的……果然當真?”
胡媽媽哭的眼淚模糊,道:“還能有假么,二太太現在去薛府見他們家的二奶奶,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們三姑娘。”
康氏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只覺腦中一片混亂,其他一概已經理不清了,唯最重要的一點還知道,急問:“大老爺給送到鄉下莊子,如今如何了?”
胡媽媽抹淚,道:“好在姑娘聰明,我們早給老爺換了藥方,如今應該好了許多……以前我有辦法去那邊看看,送一些藥,現在只怕藥快吃完了。”
等劉媽媽安排胡媽媽離開,康氏坐在榻上久久不語。這簡直就如一團亂麻,她沒有想到榮老太太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
薛府。
齊媽媽步履匆匆過來,大太太白氏正喜氣洋洋的站在博古架前擺弄著一對紫玉擺件。
見到大太太近日來難得顯露的歡顏,齊媽媽腳步頓了頓,她帶來的可不是什么令人欣喜的好消息。
大太太已經聽到腳步聲,轉頭道:“怎么了,停在門口不進來。”
齊媽媽笑著進來,行了禮小心的道:“太太,葉家二太太求見您。”
大太太臉上的笑容頓時下來了,道:“不是說了不見么,怎么三天兩頭過來。”
齊媽媽為難道:“我們家最近又有這么一樁大喜事,如今人人盯著呢,您這樣一直不見她叫那些人注意到了,只怕會有不好聽的閑話傳出來。”
大太太聽了,沒好聲氣地道:“算了,叫她進來吧,我聽聽她想說什么。”
大太太白氏實在偏廳接見的葉二太太康氏,她態度淡淡的與康氏見了禮,分主賓坐下后就扶著額嘆道:“親家二太太來了幾次,不過我這身體不舒服,實在不能見客,多有怠慢了。”
康氏明知道大太太說的是推托之詞,但是卻沒有辦法。甭管是榮老太太一個人做的這件丑事,還是葉家上下合起來騙的薛家,都是她們理虧。如今薛家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遮掩過去,已經是萬幸,如何敢埋怨大太太白氏讓她吃的那幾次閉門羹。
她堆著一臉的笑容道:“哪里,哪里,這天氣轉寒了,稍不注意就有些不舒爽,要多注意些才是。”
白氏見她識相,態度也好,不由臉上緩和了些,道:“親家二太太幾回來見我,可是有什么事?”
康氏見她直入主題,心下一猶豫,看了看周圍。
白氏心中明了,估摸著是要說那件事,便以眼示意齊媽媽打發人退去,道:“二太太有話就直說吧,我聽著。”
康氏從椅子上起身,走到廳中朝著白氏恭恭敬敬行了個禮,語氣難過,道:“薛夫人,我們葉家對不起薛家,要不是沒辦法,我也是沒臉敢來見您的。”
白氏冷笑一聲,“要你不提我也就算了,你既然說了,我也說一句,你們家老太太……忒荒唐”
康氏聞言,臉上頓時又紅又白。她道歉是一回事,厭惡榮老太太是另一回事,但是白氏當著她的面,在她鄭重行禮致歉的情況下還如此直面斥責,就是明白的侮辱。
白氏見她的臉色,嗤笑一聲,道:“我有說錯么,現在府里這兩個你們家的姑娘,我是認哪個做媳婦都難。若不是我們薛家厚道,這兩個姑娘,我都給你們退回去。”
康氏忍著氣道:“我知道此事是我們葉家不對,您有怨氣也是該的。只是今日我來,就是要問一句話,您扣著我們府上兩個姑娘,到底做何打算,總該告訴我們一聲。”
康氏這般委屈認錯,好言相詢,這事又過去這么久,白氏的怒火早沒有那么盛了。沉吟片刻,她道:“我們薛家定的是葉三姑娘,她自然是我們薛府二奶奶。至于你們表姑娘,她如今……”
說到這,白氏拿起茶杯喝了口,康氏也尷尬的轉移目光。等白氏再說,已經不說“如今”如何,道:“……讓她留在世澤身邊做個妾,你看如何?”說著,看康氏的反應。
畢竟是葉家的人,讓他們家姑娘做薛家的姨娘,多少還是要問一句,到時候辦手續在官府落實也要他們同意才行。
康氏吁了口氣,心中一塊石頭落地,臉上不由露出輕松的笑容,道:“正該如此。”
兩人又說了幾句,康氏見白氏并沒有興致與她多說,便識相的早早告辭離開薛府,坐馬車回葉家。劉媽媽在院子里候著,一見她回來就擁上前來道:“太太,您回來了,今日可見著了?”
康氏點頭,低聲說了兩句。劉媽媽開心的念佛,道:“正好我這也有一個好消息,阿福已經將大老爺接回來了。”
康氏一怔,頓時大喜,道:“大老爺如何,身體還好么?”
劉媽媽笑道:“雖然虛弱,但是阿福帶人找上莊子時,大老爺就能下床。”
康氏欣喜的邊聽邊點頭,道:“大老爺他現在在哪里,是回大太太院子了么?”
劉媽媽臉上不屑的表情中還帶了嘲諷,道:“大太太驚的暈厥過去,老太太也是拖延身體不好,連大老爺去請安都不肯露面。”然后撫掌笑道,“正是大快人心。”
半個月后。
清晨,院子中突然一陣驚呼,芷嫀懶懶起身問:“怎么了?”
外間的黃橘興奮的沖進來,身上還帶著涼絲絲的寒氣,道:“下雪了,下雪了姑娘。”
芷嫀披了外套,趿上鞋子走到窗邊,微微開了點窗往外看去。只見天上飄起小雪,但落在地上沒一會兒就化了,并未能形成積雪。